第二十八章 瘋狂

深邃而黑暗的蛇腹中,血色光輝幽幽的擴散,如同沉眠的惡魔從此甦醒而來,嗜血與暴奕充斥了這裡,如同魔窟。

血池不斷在鼓動着,猶如一顆鮮紅的心臟,而上方懸浮着的玉佩散發出迷魅幽深的紫紅光芒,詭異至極。

王平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氣,剛剛他似乎進入到了什麼回憶中去,那回憶真實的可怕,女子從城牆上跳下的瞬間,出現的一種莫名的心痛感,如同親歷。

“這玉佩難道……”王平不由得仔細打量了一下這詭異的玉佩,只見上面似乎篆刻了一個玄奧的圖形,看起來就如同一個古字,古字氣勢非凡,似乎將要從玉佩中騰躍而出,頗有幾分傲視諀睨之意。

自己看到的那個女子跳下時,手中緊握着的便是這個玉佩,難道這東西與自己看到的場景有着什麼聯繫?

他百思不得其解,便伸手去觸碰那件神秘的古玉,但是這時,怪事發生了,那玉佩在王平剛摸到的時候,驟然放射出萬千血光,光芒以王平爲中心飛速擴散而開,像是什麼禁制被冰消瓦解一般。

“啊!”王平大驚失色,只見他的身體,伴隨着忽然生出變化的玉佩,也是血光大放,緊接着,竟然從那古玉之中生生鑽出一個面相兇惡的幽靈來。

幽靈全身皆是骸骨拼湊而成,上面還掛着零散的血肉,模糊一片,黑氣從他身體之上蒸騰不休,王平看到幽靈飛了出來,驚得大叫一聲,嚇暈了過去。

那幽靈卻是在王平身體血光的召喚下,一頭扎進了王平身體,就這樣消失不見,緊接着,又有着不同的幽靈鬼怪,從玉佩中脫出,鑽進王平的身體裡去。

連綿不絕,萬鬼呼號,成千上萬道亡靈盡皆進到了王平體內,場面極其心驚肉跳,可是王平還在昏迷中。

許久,他竟然從地上,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與往常的他不同,他站起的姿勢,竟是極其僵硬,有若十多年沒有站起來的人。

隨着他的站起,頓時,狂風呼嘯,淒厲之極,一團團血色似乎都被揉碎,圍繞着王平的身體不斷旋轉,無邊的殺戮感從王平的身上,爆發出來。

他睜開了眼,那是一雙不帶任何感情的,滿含着暴虐與仇恨的眼睛,紅的充血,似乎要將一切撕爲粉碎,就如同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他雙手亂舞不受控制,猛然一揮手臂,一道血色氣勁激射而去,打在蛇腹之上,頓時,那妖怪只感覺體內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再也忍受不住那種劇痛,他摔在了地上,翻滾不止。

幸好這狂蟒王是修煉百年成精,軀體強悍,王平一擊轟去,卻沒什麼大礙,但是儘管如此,狂蟒王卻仍然感覺痛得死去活來,如同有人在體內牽扯臟腑之痛。

他整個人似乎都瘋了一般,在蛇腹中亂舞亂打,《伽藍經》氣勁進發,將蛇腹中轟得體無完膚,一片狼藉,那妖怪百餘年修行,也吃了不少百姓,勉強修成半人之形,然而王平這一番亂舞亂打,將五臟六腑都攪打的爛碎,狂蟒王一聲慘呼,已然斃命於斯。

王平狀若瘋虎般不能自已,忽然,他伸出手掌,在自己身體上抓了起來。

只見他手掌抓過,自身便添上一道深深的血痕,很快,他的身體上就慘不忍睹,可是他似乎沒有直覺,只是放聲長嘯,淒厲又帶着恐怖。

王平狀如瘋魔,渾身浴血,不斷高聲長嘯,形容悽慘,但是,在這無人幽靜的蛇腹之中,又有誰能夠幫他恢復正常呢?

忽然,他動作一滯,眼睛死死的瞪着地面上,痛苦的神情似乎也消退了許多,原來,在他瘋狂摧殘自身的時候,原本揣在懷中的一本黃紙小冊掉落在地,其中的一頁翻卷開來。

恰然便是王平被逐出千佛塔的那天裡,師兄趙凡送給他的那本佛法精要,這個師兄浸研佛學多年,造詣非同小可,一些領悟也是頗有獨到之處,書中各處,都是我佛要義,禪理頗深。

“世尊,我今得聞如是經典,信解受持,不足爲難。若當來世,後五百歲,其有衆生得聞是經,信解受持,是人即爲第一稀有。何以故?此人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無壽者相……”(摘自《金剛經》卷中)。

“無我相……無我相……”王平猙獰的神色迅速消退,心中不斷的重複着這句話,許久,有所領悟,只覺胸中暴虐盡退,靈臺清淨,渾身舒爽。之前的感覺也不復存在。

此時王平不知道,他的修爲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邁出了極大的一步,由於《伽藍經》的力量,大半都是源於妙音佛法,此刻他對佛法的領悟無形中深了一層,所以他的功力就又上了一層樓。

心中如同有着一座空靈的蓮臺,輕輕轉動,佛光氤氳,猶如溫柔的手臂,將心頭邪念盡皆祛除而去,正是熟悉的《伽藍經》的力量,這佛門的無上妙法何等厲害,清心靜神,使得五蘊空明。竟然硬生生的將王平從無邊苦海中拉了回來。

他呆了一呆,雖然自身傷痕都已被《伽藍經》溢出的法力復原,可是之前那瘋癲的記憶還在,那種可怕與冰冷,使他都不敢再做回憶。

目光轉向那神秘的玉佩,只見玉佩之上,已經沒有了那奪目的紫紅血光,安靜的躺在身前的地面上,就如同之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可是王平卻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在玉佩之中,彷彿感應到了一股與自己極其親和的力量。

他卻不知道,這塊‘青冥血玉’之中,掙扎痛苦的怨念卻進入到了他的體內,使得他體內的心魔更進了一層,他如果再度被心魔侵佔,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

那塊玉佩似與他有着心靈上的感應,邊緣幽幽的閃着微光,似乎在向他眨着眼睛,如有靈性。

“這東西在這裡出現,必是非同凡響,我且便帶它走罷,若是在這裡,不知何時才能得見天日。”王平將玉佩掛到自己脖子上,他感覺到那蛇妖一動不動,知是適才他發狂之時被打碎了臟腑而死,便使開真法,撐破蛇腹,鑽了出來,這狂蟒王百年修爲,身軀粗壯幾能與巨象相比,裝下王平一個人,卻是綽綽有餘的。

他一個人走下山去,此時已經天色將晚,晚霞妖豔,紅遍了整片天空,他這一去,便是一整天的時間,等候的村民們早已沒了耐心,正要一鬨而散的時候,卻是看見,天邊火紅處走來一個少年,霞光如同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金邊,煞是美麗。

村民們連忙一擁而上,見他衣衫不整,滿身塵土,都是不知如何,其中接納王平投宿的老人拄着柺杖,顫巍巍的走上前來,叫道:“小仙人,怎麼樣?你除掉那妖怪了麼?”

王平笑道:“嗯,如今妖怪已經被我除掉了,乃是一條修煉多年的巨蟒成精,妖怪喜好吃人,一口將我吞進腹內,我在妖怪腹中打碎了它的臟腑,殺了那妖怪。如今卻再也不會困擾各位了!”

啊!小仙人神通廣大,爲咱們李家莊上除了大害,我看,咱們每家人都拿出銀子,犒勞小仙人的恩情如何?”村長大聲叫道,當即便有着人隨聲附和,一溜煙趕了回去,接着便是捧着銀兩,請王平收下。

“鄉親們,除惡揚善本是我該做的事,我浪跡天涯,要這些銀子也是毫無用場,我看大家的生活也都不怎麼富裕,不如留下這些,爲這李家莊上,修一條道路如何?”王平連忙推脫道。

“小仙人如此慷慨,真是活神仙啊!那我就替全莊,多謝小仙人了!”由一位鄉民帶頭,衆鄉親隨着,向着王平拜了下去,慌得他連忙七手八腳的攙扶,這比起銀兩來說更讓他難以接受。

當晚,李家莊中大擺筵席,慶祝除了妖怪,觥籌交錯,直喧鬧到了三更時分,方纔一鬨散去。

王平沒有在莊上住下來,趁着夜色,孤身便是繼續向北趕路,當鄉親們發現王平在不注意的情況下離開的時候,深感惋惜。後來,李家莊的鄉親們感念王平慷慨除妖,便是在村頭立起一座碑文,整日供奉,紀念此事,被無數後人傾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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