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楠風回到房間的時候,牀上的杜西舟正蒙着被子蜷縮成一團。
他斂了斂眸,平靜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明深意的眸色。
杜西舟雖然緊閉雙眼,但是屋裡的動靜她豎着耳朵聽得真真切切。
流水“嘩嘩”的響着,激起無數泡沫,又在頃刻間破滅。
在慕楠風的心間,愜意和溫馨肆意地流淌着,但這一切在杜西舟的心裡,儼然成了催命的符咒。
衛生間的流水聲停了下來,接着是鏗鏘有力的腳步聲。
由遠及近,每一下,彷彿都敲擊在杜西舟的心上。
帶來一陣陣莫名的緊張。
漸漸的,身後的牀墊陷了下去。
她本就慌亂的腦子裡直接“嗡嗡”作響。
這到底算什麼事啊?
慕楠風筆直地躺在牀上,修長的雙腿交疊搭在一起,一雙大手枕在後腦勺下面。
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
“睡了嗎?”他明知故問。
剛纔在衛生間里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他就不相信杜西舟還能睡着。
許久,未見迴應。
慕楠風也不惱,嘴角帶笑,“如果你真的睡着了,就動一下,給點反應。”
杜西舟汗顏,這貨怕不是腦子有坑?
她繼續繃直了後背,警惕地注意着身後那人的一舉一動。
“看來是真的睡着了,今晚我總算有被子蓋了。”
“別!”杜西舟脫口而出,猛然轉身將剩下的被子裹在自己的身下。
“杜西舟,你確定要這樣做?”慕楠風慍怒,從他的眼神裡還隱隱的看出一絲傷感。
杜西舟喉嚨發堵,嚥了咽口水,面露難色。
“我沒有別的意思 ,就是還沒有適應過來。”
“呵,你當初逼婚的時候給我時間適應了嗎?”慕楠風冷淡地問,轉頭的一瞥,眼底明顯的掠過幾絲無奈。
杜西舟語塞,嘴角的線條繃得緊緊的。
她極力的隱藏着自己的的情緒,儘量不讓自己看上去太難堪。
“算了,早點休息吧。”慕楠風不捨得她爲難,嘆息一聲,側身用手臂抱住自己。
或許,他試圖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找到一絲的慰藉。
在杜西舟的眼裡,自己到底算什麼?
難道這些日子他的所作所爲在杜西舟面前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是不是不管怎麼努力,他終究走不進杜西舟的心裡?
沉默,尷尬又冗長。
月光穿過薄紗將那個原本結實的後背照得蕭索寒涼,杜西舟的心裡彷彿有某種東西一直往下墜。
沉甸甸的。
這樣的沉重越深,她的思緒就越發的凌亂。
她想說點什麼打破眼前的僵局,可是又怕自己哪一句無心的話再次讓氣氛變得更加的糟糕。
最後,只能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發呆。
關於自己,關於百川,還有他們的以後。
如果說當初的杜西舟是一腔熱血,形勢所逼,那麼現在的她就是謹小慎微,權衡利弊。
她將自己的每一步都規劃得明明白白,只要按照這個節奏走,就不會出問題。
慕楠風似乎很在意她剛纔的舉動,他不再說話,強迫自己忘掉剛纔的不愉快。
不然還能怎樣,自己選的老婆,就算是一塊石頭,也得想辦法把她給捂熱了。
只是他不知道這個過程還要多久。
一週,一月,還是一年,甚至更久?
這樣的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身後不斷地傳來杜西舟翻身的動靜。
慕楠風顰眉,閉着眼睛問:“怎麼了?”
乍聽之下冷漠淡然的語氣,卻暗藏着緊張與擔憂。
他在想她是不是冷了,或者是餓了?
半晌後,身後傳來杜西舟的回答,“沒有,有點睡不着。”
睡不着?
那一刻,慕楠風之前所有的不爽都在頃刻間煙消雲散了,籠罩在他心裡的,是一種叫作愧疚的情緒。
“剛纔是我語氣不好,我道歉。”
慕楠風轉身,灼灼的目光跌進了杜西舟那清麗的眸子裡。
怔愣過後,杜西舟纔不自然的將自己的目光轉向別處。
“沒有,我沒有生氣,不是因爲你。”杜西舟訕訕地解釋道。
面對這樣卑微的慕楠風,她做不到繼續理直氣壯的接受人家的好。
“慕楠風,我真的沒有生你的氣,是我······認牀。”
“認牀?”慕楠風眉心舒展,嘴角揚起一絲轉瞬即逝的笑意。
這是不是代表着杜西舟從來沒有在外面過夜?
“怎麼辦,不然現在回杜家,睡你自己的牀?”
慕楠風口是心非地問。
他心裡明白,如果杜西舟真的回杜家了,那麼今晚睡不着的,將會是他自己。
“這倒不至於,也不是什麼大事,我習慣了就好。”杜西舟直接回絕了。
慕楠風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可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心中的那份歡喜。
原來,杜西舟從來沒有想過離開他,離開這個家。
她真的有在一點一點的適應,然後再去改變,直到最後完完全全的接受這一切。
“慕楠風,明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睡過頭了,你記得叫我。”
杜西舟一臉認真地交待,生怕自己會耽誤明天的活動。
"很重要?"
“嗯,明天有個發佈會。”
“那行,你早點睡吧,就算暫時睡不着,也先閉上眼睛。”
“好。”杜西舟回答。
“能借一下你的手嗎?”
杜西舟一臉的莫名其妙,不過她還是把自己的胳膊從被窩裡伸了出來。
下一秒,慕楠風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這樣應該會好一點。”
那深不可測的眼睛裡,流露着絲絲縷縷的情愫。
那顆狂跳不止的心,也在這時候,漸漸的安分下來,變得暖融融一片。
感覺到指間傳遞過來的那股力量,明明很疲倦的杜西舟那雙小鹿眼瞪得更大更圓了。
溫暖,力量。
這一切,都通過她纖細的手指傳遞到了四肢百骸。
漸漸地,心靜了。
她慢慢地合上了雙眸。
“咳咳。”正處在淺睡眠中的杜西舟被耳邊的咳嗽聲吵醒了。
她睜開眼,看見慕楠風正用另一隻胳膊抱着自己的身體。
無奈地嘆息一聲,輕輕地掀開被子,搭在慕楠風的身上。
感覺到周圍瀰漫的溫暖和馨香,慕楠風的表情柔和了許多,仔細看,還能發現他脣角那抹得逞的笑意。
清晨,杜西舟被廚房裡輕微的動靜吵醒了,她看了看身邊空空如也,無聲彎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