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動身
姜韶顏擡頭看向面前過來的兩人。
一個姑蘇縣令，一個寶陵縣令。
兩人皆是匆匆走來，似是想要急切的行至她的身邊。不同的是其中一個健步如飛走的穩穩當當，一個磕磕碰碰，險些還摔了一跤。
待兩人行至近前，身後的小午及時出手扶了一把被自己左腳絆了右腳，險些摔了一跤的吳有才。
“吳大人。”女孩子朝他點了點頭，道，“有勞了，您下去歇歇吧！”
不過這理由可不能同對面的方知慧說，於是姜韶顏想了想，道：“興許就是你三妹聰明厲害，江南道這裡離不得她，你的話，就不要緊了……”
莊浩然說着停了下來，看向她道：“你同楊家也不對付，所以當日聽到姑蘇發生的事，便是我不出手，你也要去裕水村的。”
她總覺得一個人僞裝的再好，眼神之中總會透露出人的特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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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方知慧眼裡看來，去京城能看到姜四，還能去東平伯府竄門，只這幾個微不足道的小理由就足夠抵消業績平平之類的事了。
劉娘子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只是於偏心的方知慧而言，卻還是姜韶顏做的更好。
對這個一來便對楊家如此強硬的姑蘇縣令，坊間多有傳聞，這位莊大人的出身此時在江南道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那個案子是黨爭的結果，所以到底是不是真相誰也無法肯定。
“莊大人。”女孩子收了目光朝他施了一禮。
只是這個案子前後牽連太大了，未必會有第二次機會重查此案了。
不管他說什麼，對面的女孩子總能接上幾句，不管是朝堂黨爭，還是風土人情，高雅的，接地氣的，她總能接上幾句讓你感慨果然如此。
可推薦來的人手雖然良善，卻實在與能力出衆無緣。
不知道的還以爲那地方是什麼金山銀山香餑餑呢，兩姐妹搶個不停的！
還是那般平靜的神情，眼神明亮，沒有被說中心思的驚訝、詫異，而是坦然。
“我對楊衍一黨人也確實有怨言，他們當年爲了朝堂相爭，好不容易逮到了曾祖父的舊案，便開始大肆打壓。我們莊家彼時不過是那顆剛好送上門被打壓的棋子而已，家母由此受累而逝，我也險些被斷了仕途，我自是不喜歡楊家。”說起他與楊家的舊怨莊浩然很是坦然，“不過楊家若當真沒有問題，怎可能將楊家大宅內外修建的如此闊綽？那位楊老夫人能爲一個貼身的老僕枉顧人命懸賞，又會是什麼慈悲爲懷良善的老婦人？再加上他們自稱的馬車相撞之事，楊家自己的馬車一前一後相撞，怕是多與內宅齟齬有關……”
聽到這裡，姜韶顏心中不由一跳：還當真是讓莊浩然猜的七七八八了。
方知慧能這麼想不奇怪，可這次奇怪的是那位方知慧口中聰慧靈秀的三妹方知秀也搶着去。
莊浩然便頓了頓，接着說了下去：“所以，我猜他背後有人。”
這樣一個人也難怪能將寶陵城裡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訓的服服帖帖了。
他未查證過，所以也無法確定是非。如果可以，他當然希望能查出個真相來，不管是對是錯，也好向族人有個交待。
吳有才想了想，還準備說什麼，一旁的莊浩然卻不耐煩他這般廢話下去了，毫不客氣的開口道：“吳大人，本官不吃人，不會吃了姜四小姐的，你放心就是！我二人眼下有話要說，你還是先下去吧！”
酒足飯飽之後，方知慧便哭嚎着開腔了：“原本大姐都同我說好了要讓我去京城管方家的鋪子的……”
白管事手裡拿着一本黃道吉日正認真的翻着，待翻到今日，看上頭說的萬事大吉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對姜韶顏道：“四小姐此去長安，路途迢迢小心些！別苑這裡，您放心就是！”
說起這個來，莊浩然其實是有些懊惱的，直接出面去裕水村尋人等同是直面對上了楊衍，他雖然不懼怕，但這種直面的事做起來還是最是能吸引人怒火的。若他肯等一等，讓女孩子出了這個面，待到楊衍回來，倒是有人能分去一些火力。
不過眼下……莊浩然道：“聽聞姜四小姐要離開寶陵回京了？”
“所以我想，他應當不是大智若愚，他就是個老實的、良善的卻也沒有什麼大作爲的縣令。”莊浩然對吳有才的評價可謂一語中的。
“楊衍既然要回來了，那叫他自己帶女兒去，帶她一道走做什麼？”莊浩然有些不理解，當然，他也知曉做出這決定的不是眼前的女孩子，是那位季世子，卻還是忍不住道，“那位季世子的性子……確實有些難以形容，去歲魏家貪污大案……”
因着下午同莊浩然聊了聊，姜韶顏便也沒有準備暮食，待到日暮時分，方知慧帶着煙花周登門時便也只好嚐了劉娘子的手藝。
突然被提及自家……莊浩然擡了擡頭，等女孩子接下來的話。
寥寥幾語便可見此人觀察力驚人，果然是曾經頗有清名的大理寺名官之後。
這個案子搬倒了一個張家，一個葉家，這兩家皆曾是中原大地上的大族，論其牽連之廣，怕是鮮少會有案子高過這個案子的。
至於背後是什麼人……
只是這世間很多事不是他想便能去做的，且不說幾十年前的真相難以查證，就說朝廷也不會容許他這般不斷的翻查前朝舊案的。
“我總覺得楊家內宅似乎藏了什麼秘密，”莊浩然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倒是不忘問姜韶顏，“聽聞楊衍還有個女兒被關在寶陵這裡，吳有才說那楊家的女兒要同你們一道回京？”
這眼神告訴她這是個硬茬子。當然若不是個硬茬子也不會到姑蘇來當縣令了，畢竟是要直面楊衍的。
莊浩然擡手回了半禮之後目光從女孩子平靜明亮的眼睛上移開，開口道：“那一日我看到有一輛馬車停在裕水村外，因着彼時還要同村民說話，也無法追出來，只記下了馬車的樣子，前頭駕馬車的護衛的身形，以及馬車離開後車轍印，你們的馬車左邊的車轍比右邊磨損要大一些。”
……
一番寒暄閒聊，莊浩然這纔有種暢快之感，先時對上吳有才說話，他總覺得累得很，看來果真是沒找對人。
面前的女孩子道了聲謝，卻想了想，忽地開口道：“莊大人，我聽說過莊家的事……”
莊浩然聞言看了她一眼，道：“那個案子，我曾祖父有沒有判錯我也不知道。”
姜韶顏聽的搖頭失笑，看了眼一臉嫌惡之色的看着自己被擦了眼淚鼻涕的衣裳的煙花周，道：“放心，你大姐不會讓你三妹去的！”
是說季崇言讓魏家一家去南邊地下挖煤的事麼？姜韶顏聽到這裡，忍不住抿脣想笑：看來這一舉已經讓季崇言聲名遠播了。
“結果三妹特意回寶陵同我說她要去，讓我別去！我已經寫信給大姐請她主持公道了，畢竟是她先答應的我！”方知慧嚎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想要抓過姜韶顏的衣裳擦一擦自己的鼻涕眼淚，可奈何姜韶顏閃身避了過去，不得已，她只得轉身抓了煙花周的衣裳擦擦鼻涕眼淚，而後繼續說了下去，“姜四，我若是不去，只有三妹去，你可得記好了離三妹遠一點，我家幾個裡頭，你得跟我是最好的……”
只是他先走了一步，女孩子便離開了。
看着裝的滿滿的兩輛馬車，饒是姜韶顏也有些意外：她來寶陵一年竟不知不覺間多了這麼多東西麼？
先前香梨收拾行李的時候也都是問過她要不要的。有這一年間新做的衣裳、買的東西、送的禮物，還有……姜韶顏的目光落到了堆迭的包裹下角落裡的柺杖。
楊仙芝麼？姜韶顏點頭：“她確實要同我們回京。”
不過楊老夫人如此大力懸賞可不是爲了大麗，而是爲了……那根柺杖。
“僅憑這些，若是沒有合理懷疑的人選，我也無法確定那馬車到底是誰的。”莊浩然頓了頓，又道，“吳有才這個人雖不是個惡人，卻也不是什麼聰明人，可姑蘇百姓對他評價似乎很是不錯，再者他任代縣令時的兩次升堂確實也做了些事。我以爲他大智若愚，所以請他推薦了得力人手……”
如此的反應……沒成想她小小年紀便這般沉穩！
姜韶顏聽到這裡，忍不住笑了笑，卻沒有開口打斷莊浩然的話。
待到他們離開之後，姜韶顏纔看向面前這位姑蘇縣令。
吳有才撓了撓後腦勺，憨笑了起來：“也好，莊大人道想同姜四小姐聊聊，姜四小姐莫怕，莊大人雖然瞧起來威嚴了些，卻是個和氣好說話的。”
吳有才原本想的要向她介紹莊大人、解釋帶人來的理由、而後走開讓兩人說話的過程，女孩子只一句話便替他做完了。
一旁的煙花周剔了剔牙：說實話，去京城雖然好，可方家根基在江南道，京城也好，別的地方也罷，方家的產業在那些地方都是業績平平，在商言商，去京城不是什麼好活。
因爲周方的緣故，方知瑤自然不會讓方知秀去京城。
臨離開前，女孩子卻突地叫住他，問道：“莊大人，若有機會重查葉家那個案子，您會拒絕麼？”
“在我們這位吳大人口中時常掛在嘴邊的名字便是姜四小姐，他張口閉口都是姜四小姐是個大善人。我便讓人查了查姜四小姐的過往。”莊浩然說到這裡，擡頭目光再次落到了女孩子的臉上。
這般明晃晃的開口趕人，吳有才這纔不再廢話，跟着小午、香梨離開了。
“關於葉家那個案子。”女孩子說到這裡頓了一頓，道，“莊家由此受了牽連。”
論其年歲，在一衆縣令裡可說十分年輕，尤其方纔在吳有才的襯托之下，更是顯得有些“年少有爲”的意味在裡頭了。
短短兩日的功夫很快便過，一眨眼便到了出發的日子了。
面前這位雖瞧起來“年少有爲”，眼神卻是犀利中帶了幾分探究，莫名的給人一種無所遁形之感。
似乎都是重要的不能丟的東西，姜韶顏看着滿滿當當的行李，放下了馬車簾子，走到門前。
好不容易找到個同盟，同盟卻要走了……莊浩然覺得有些惋惜，只是看着面前的女孩子，還是道：“既如此，那便祝姜四小姐一路順風吧！”
方知慧：“……”雖然知道姜四這句話說的是實話，可不知道爲什麼聽了叫人心中有些不痛快呢！
……
女孩子點頭：“我同季世子、林少卿、安國公他們一道離開。”
這一句話聲音不大，語氣也是淡淡的，可方知慧聽了卻頓時大喜過望，只是口中卻不忘道：“可我三妹比我聰明，管的賬也比我好，做的鋪子盈利更是遠超過我，大姐爲什麼不讓三妹去，讓我去？”
姜韶顏的目光落到了莊浩然的眼睛上，看人她喜歡看眼。大抵被是現代那句“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影響？又或者別的什麼緣故。
重查那個案子？莊浩然愣了一愣，卻還是本能的點了點頭道：“當然不會拒絕。”
女孩子“嗯”了一聲，朝他再次點了點頭。
“姜四小姐一個來寶陵避難的千金貴女倒是沒有被趕出京城來這‘小地方’的憤怒與自怨自艾，不僅如此，這寶陵城裡幾個說得上名號的，譬如那位光明庵的靜慈師太、首富方家的二小姐還有放高利的、開青樓的倒是都同姜四小姐有所聯繫，一個人結交如此之廣，且還能讓放高利的、開青樓的這種人服服帖帖的，自不會是一般人。”
至少眼前這位姜四小姐在看不慣楊家這件事上是同他站在一方的，不過這一走，他這邊怕是又要獨自對上過幾日便要回來的楊衍了。
姜韶顏“嗯”了一聲，朝白管事招了招手，目光落到一旁的幾個僕從身上，門房、幾個別苑的護衛以及跑腿的小廝這幾個熟面孔都在，只是裡頭還少了個人。
她問白管事：“廚房的劉娘子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