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凌波

風中凌波

獨孤岸一直走到馬市買了馬,準備騎上去繼續趕路的時候,才突然覺得身邊好像安靜了很多。回頭一看,一直綴在後面的小尾巴居然破天荒地沒有跟上來。他垂下眼眸頓了片刻,再擡眼時,已起身躍到馬背上,向着前方奔馳而去。

他最終還是擺脫她了……

兮兮等啊等啊,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殘羹冷炙鋪面而來的粘乎感覺,她悄悄地將一隻眼皮掀開一眯眯縫隙,結果什麼也沒看見。稍稍睜大一些,還是什麼也沒有。兩隻眼睛睜到溜圓,結果發現原本待在面前的紅衣女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整理好臉上的狼藉,坐到一張桌子邊吃麪了。

兮兮傻傻地站在那裡,愣愣地看着好像無事人一般暢快吃麪的紅衣女子,好半天才反映過來,急匆匆地衝過去說道:“姐姐,剛纔那碗麪是我沒吃完的。”

不會是她正在吃的這碗吧?!

那紅衣女子頭都不擡地說道:“你以爲我跟你一樣白癡麼?我不會再叫呀?!”

兮兮拍拍胸脯,放下心來,然後坐在紅衣女子對面,規規矩矩地等待她吃完。

紅衣女子怪異地瞟了兮兮一眼,沒好氣地問道:“你還待這兒幹嗎?”

“姐姐,我對不起你,阿孃說,一報還一報,做了對不起別人的事要勇於承擔後果。所以,我在等我的後果。”兮兮一板一眼地揹着阿孃語錄。阿孃說的一切都是對的。

“行啦,看你這麼上道,姐姐就不怪你了。該幹嗎就幹嗎去吧。”紅衣女子率性地甩了甩手,繼續呼啦啦地吃麪。

“你還待在這兒幹嗎?”一道充滿懊悔的冰冷嗓音在兮兮頭頂上響起。兮兮擡頭一看,竟是去而復返的獨孤岸。

“阿岸!”兮兮快樂地叫了他一聲,瞬間又巴到他身上。

獨孤岸像掰玉米一樣把熟練地把她掰了下來,冷冷說道:“動作慢就留在這裡,不要跟着我。”說完又準備走。

“阿岸不要走。”兮兮扯住他的袖子,他沒好氣地回頭瞪視。

“你又做了什麼?”一看她那可憐兮兮的呆樣兒,準是又闖禍了。

“嗯,我把面噴到姐姐臉上了……”兮兮對犯罪事實供應不諱。

獨孤岸閉了閉眼,全身無力。他到底是爲了什麼要回來……

“人呢?”怪醫生出來的好女兒啊,除了闖禍追男人,其他什麼也不會。

“你這麼兇幹嗎?”紅衣女子從剛剛吃完麪就看到獨孤岸對兮兮一直惡聲惡氣,心裡很是看他不順眼。雖說這個小羊羔一樣的丫頭差點毀了她這張歷經數天才做好的臉,但她畢竟是無心的,而且認錯態度良好,她堂堂三絕莊的凌波仙子這點兒肚量還是有的。見這小傢伙兒呆呆傻傻還蠻可愛,心裡就有些喜歡上她。這會兒見她這麼被吼來吼去,對獨孤岸更是沒有好感。

獨孤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繼續等待兮兮的答案。

“就是這位紅衣姐姐。”兮兮指了指紅衣女子――三絕莊的大小姐風凌波。

“都說了不用在意了,我叫風凌波,允許你叫我風姐姐或凌波姐姐。”風凌波一臉大人大量的表情。

兮兮馬上甜甜地叫了聲:“風姐姐。”聲音含糖量相當之高,只是表情稍微有些欠缺。風凌波多年來渴望可愛小妹妹的大姐姐心態瞬間得到了滿足,她笑眯眯地走過來將兮兮拉到一邊:“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蕭兮兮。”兮兮完全不反抗地任由風凌波在她臉上捏來捏去。

“笑嘻嘻?這名字好,很有喜感。”哇,手上傳來滑膩膩的觸感,真是太棒了。

“素轟蕭蕭兮玉水寒的蕭兮兮……”兮兮的小臉被揉來揉去,話也說得不甚清晰。

“哦,這個名字有點酸,沒有笑嘻嘻好。”風凌波終於吃夠了豆腐,停止了兮兮小臉的蹂躪。獨孤岸在一邊看得數度抖眉抽筋,最終還是忍住了上前拉開她的衝動。

“酸?”兮兮有些不明白地嗅了嗅自己身上,沒聽說過名字還有味道啊……

風凌波頓時爽朗地大笑起來。這丫頭太好玩兒了,一定要把她拐來當小妹。

“你走不走?”獨孤岸不耐煩地問兮兮。他再次痛恨自己爲什麼要折回來,這丫頭有一隻怪鳥和一頭雪豹護着,能有什麼危險。

“我要跟阿岸走。”兮兮有些依依不捨地衝風凌波揮了揮手。她很喜歡這個姐姐誒,人好好哦。

“你們要去哪裡啊?”跟這大冰塊走有什麼意思啊,對丫頭又不好,還不如跟着她走。

“不知道。要問阿岸。”兮兮搖搖頭,扯住獨孤岸的袖子晃呀晃,被獨孤岸硬生生地把袖子又扯了回去。小氣,借扯一下是會怎樣哦!

獨孤岸懶得跟陌生人多說。轉身向外走:“走了。”

兮兮連忙跟上去,邊走邊回頭衝風凌波道:“風姐姐再見。”結果差點被面館的門檻絆倒,被獨孤岸一把揪住衣領子,像拎猴子一樣拎了出去。

風凌波氣得瞪大眼睛自言自語:“這個死冰塊,太不懂憐香惜玉了。兮兮這丫頭跟着他一定會被欺負得很慘,不行,我要跟上去保護兮兮妹妹。”

說得多麼義正詞嚴,如果能忽略掉語氣裡那一股子寶貝被奪走的不甘,就比較完美了。哼,這麼好玩的小丫頭,幹嗎要留給那坨不解風情的大冰塊啊。

“小二,結帳。”隨手丟了一小錠銀子,風凌波一陣風似的不見了。

“風姐姐,你跟我們順路嗎?”兮兮騎在二丫身上,語氣裡充滿興奮之意。

“哦,對,我要去殷洲,也要走這條路。”風凌波將錯就錯,反正她的確是要經過這條路去往殷洲。她騎着自己的汗血馬,眼光卻須臾不離兮兮身下的二丫。哇,全身雪白的豹子誒,真是太帥了。

“那我們正好可以一起,是不是,阿岸?”兮兮期待地問前面的獨孤岸。

獨孤岸沉默地騎着馬一騎當先,不曾回頭來答理她們。

“兮兮,他是誰啊?這麼冷淡。”風凌波瞪了獨孤岸的背影一眼,大聲地問兮兮。

兮兮趕緊爲獨孤岸平反道:“風姐姐,阿岸是好人哦,他一直是這樣的啦。阿岸是我將來的相公。”阿岸不要瞪她哦,她又沒說是現在的。

“他是你相公?”風凌波聲音一下拔好高,好像這對組合是多麼不配一樣,惹來獨孤岸的一道冷眼劍光。

女人就是麻煩,尤其是兩個打成一片的女人。

“我們還沒有成親。”兮兮吞了口口水。阿岸剛剛的眼神好嚇人。

“你幹嗎要喜歡這種人啊?誒,兮兮啊,乾脆不要他好了,風姐姐給你介紹更好的,又溫柔又體貼,纔不像他這樣冷冰冰。”風凌波湊近了對兮兮說道,擺明了要挖獨孤岸的牆角。

“阿岸很好的,我喜歡阿岸。”兮兮一臉認真地說道,她從來都是想什麼就說什麼,世間女孩兒的矜持,她阿爹阿孃根本沒教過。

風凌波一臉失望:“哎喲兮兮,你別這麼死心眼啦。他有什麼好的,你看他,那會兒對你吼來吼去的,這會兒又自己一個人在前面理都不理你,這樣的人要着幹嗎啦?”要是她,早就一腳把他踹到天邊。

“嗯,阿岸最好,我就要他當相公。”兮兮歪着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她簡單的腦袋不太適合考慮這麼複雜的事情,反正她只想跟阿岸在一起,至於爲什麼要他,要他做什麼,這個她也不知道。也許像阿爹阿孃那樣一直在一起,就是她想要的。

獨孤岸聽了兮兮毫無羞怯之意的一番告白,冷漠的臉上沒有一絲變化,仍是不發一語地策馬向前,只是之前緊捏着繮繩的手,稍稍鬆開了一些。

“喂,我說你這人是不是鐵石心腸啊?人家兮兮說了這麼多,你怎麼一點兒表示也沒有?”真是隻呆頭鵝。起碼也應該奔過來感激涕零一番吧。

前方挺直的背影依舊挺直,沒有絲毫轉折的動作,彷彿她剛剛的話只是一絲流動的風飄過。

“你這人……”風凌波被惹毛了,她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恨不能把他的後背瞪穿出一個洞來。

“風姐姐,你不要生氣啦。阿岸好像還沒有喜歡上我。”兮兮讓二丫靠近風凌波的馬,小小聲地對她說道。

“不是吧?他敢不喜歡你?他有毛病。”風凌波也小小聲地直接爲他定了性。

“因爲阿岸都沒跟我說過啊,阿孃說喜歡一個人就要告訴他,他一直沒有告訴我,應該是不喜歡我。”兮兮的聲音裡有一絲絲苦惱和失落,不過很快她又恢復過來:“不過我相信阿岸一定會喜歡上我的,阿孃說我人見人愛哦!”

“你這個丫頭,說出這種話來,真是馬不知臉長……”風凌波取笑道,不過她喜歡!

“馬不知臉長是因爲馬的臉根本不長。”她阿爹曾經養過一隻猴子,天天給它喂變種期間的“瘋長草”,結果它吃了不長肉也不長個兒,只長臉……後來全身上下最鮮明的地方就是那張極像棒槌的長臉。馬的臉跟它的臉比起來已經很算很英俊啦……

“兮兮啊,姐姐以比你多幾年的江湖經驗告誡你,雖然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但是,也有句話叫‘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所以,即使那條魚是龍王三太子,你也要保持釣魚者的矜持與高貴。知道嗎?“絕不能讓死冰塊這麼輕易就得到兮兮一顆純純的真心。

“姐姐,爲什麼要釣魚……”兮兮完全糊塗了。風姐姐講的話都好高深,她完全聽不懂。

“……”風凌波徹底無語。這丫頭,可真是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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