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暮塵再次回到最初修煉的地方，他記得起初來這裡是順着一條蜿蜒曲折的石板路。
路上，各種嗜血的花鳥蟲蛇應有盡有，他憑藉強大的肉身一路毫無阻礙，最終抵達這路得盡頭。
如今看來，外面哪裡還有蜿蜒曲折的石板路。
那原本在路邊毫不起眼的石塊泥沙，早就已經化爲萬丈高峰。
而蜿蜒曲折的石板道，也早就化爲一望無垠的峽谷。
要不是他出去的時候知道此地如何進來，只怕窮極一生也無法找到此處。
淦暮塵抱着熟睡中的淦暮君直立虛空，他看着下方那片混亂的大地道“真是奇怪了！如果說這裡的每一個符文都是一種力量的話。那麼，只要將這些符文毀掉或盡數吸收掉，此地原有的那些生靈就會因此消失纔對，是什麼力量讓他們不斷重生的呢？”
淦暮塵仔細回想了一遍，他記得非常清楚，當初他修煉領悟這些符文的時候，就有各種力量至符文上不斷涌入了他的體內，而牆壁上的符文也因此消失，石壁由此龜裂。
當時他便覺得，外面那些生物之所以可以不斷復活，肯定與這些力量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
沒曾想，這些符文已全部消失，而外面的生靈卻依舊存在。
問題出在哪裡？
還有那些地方是自己忽視掉的？
淦暮塵將淦暮君放在乾字中央，自己開始閉目打坐，他周身環繞着無數密密匝匝的金色符文。
感知。
這種地方，肉眼難辨真假，只有感知不會錯。
半響之後，淦暮塵驀然睜開了眼道“鏡中鏡，夢中夢。原來，我在走出這裡的一剎那，也中了自己開啓的幻境。問題是，這個幻境真的是我開啓的嗎？”
淦暮塵站了起來，在仔細研究了乾坤鎖地經之後，他大概找到開啓和關閉幻境的關鍵所在。
這個時候，他需要做點什麼？
他只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必須做點什麼！
按照淦暮君的說法，淦暮塵猜測，這不是真實的世界。這只是由於他修煉了經書，意外開啓的幻境。
誘導，自己竟然被淦暮君的一句話給誘導了。
淦暮塵所知，幻境內的一切皆由心生，心之所想，便是物之所化，無休無止。
身處幻境中的人，無論資質如何逆天，都不可能脫離幻境的擺控範圍，任由幻境心神，魔由心生。
致命的是，這是個時間加速的幻境，無論身處什麼環境，最終都會以最快的速度老死其中。
按照淦暮君的說法，外面一年，幻境中便是三萬餘年，這種時間的差距，確實可怕至極。
淦暮塵終於明白，爲什麼他所看到的這些至尊實力會如此的弱小了。
按照魂域修煉理論，魂修者一旦突破真神，便可遨遊天地，至尊更可以穿梭星域，帝者一念生，一念滅，界者只是傳說。
淦暮君等人看似境界高深，以理而推，實則是他們心中的幻想，真正的肉身實力，難道還保持在三年前的現實狀態？
這個理論的確有點顛覆人的思維邏輯，但它卻真真實實的這般存在了。
存在即是道理。
淦暮塵要弄明白的便是這其中的複雜理論。
淦暮塵皺了皺眉，他走到正在熟睡的淦暮君面前，右手上亮起了金藍色的光芒，輕輕按在淦暮君的印堂穴上。
淦暮塵出現在一片廣闊的天空內，蒼茫的天空上浮現各種畫面，喜怒哀樂悲，逃命。
淦暮塵知道，那些畫面都是淦暮君經歷過種種記憶。
有人說，記憶可以忘記，但卻無法抹除，因爲早就被銘刻在洞天之內。所以，忘掉的記憶遲早都會甦醒。
記憶與洞天內壁早就融爲了一體，最多隻能封印，無法抹除。否則，被抹除的人將會損及洞天。
輕者變得瘋魔，重者靈魂破滅。
淦暮塵將淦暮君的記憶看了一遍，他要破除這裡的幻境，便需要弄明白他們在這裡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遺憾的是，除了淦暮君十歲之前的記憶，其餘的都是血腥場面，毫無價值。
淦暮塵退出了淦暮君的洞天，他一步步踏入虛空，來到八方世界中心之上。
淦暮塵雙目變得深邃起來，他有看破虛妄的眼，倒是想看清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目光所過，空中一片空茫，有各種羣居的變異飛禽橫過虛空，擊散滾滾濃煙。
地上，山火爆發，濃煙滾滾，異獸橫行。
淦暮塵低語“不對，這不是虛幻的世界，非要說的話，這應該是一片虛幻的真實世界，怎麼會這樣？”
淦暮塵終明白，爲什麼這些人看似境界高深，實則無法橫渡虛空了。
因爲這裡沒有天地規則，他們的境界也沒有經過天地規則的認可。
只有經過對天地規則領悟，在體內構造出類似天地規則的東西，便按照天地規則的規律修習完善，纔可得天地認可與洗禮，成就真神領域。
然而，淦暮君等人不止沒有這些東西，也沒有什麼真神領域，更別提什麼至尊神位了。
換句話說，他們的肉身根本就沒有步入真神，只是他們的靈魂已經觸摸到那一境界，所有的境界，不過是心中所想，意念所化。
意念不消，意境不滅。
心念不滅，魔念不亡。
這方世界的生靈就不會消失，這方幻境也不會消失。
淦暮君之所以到如今還保持着純真，乃是因爲她是淨化體質。
不過，就算他是淨化體質，也抵擋不住這方世界的魔性侵擾。
淦暮塵彷彿明白了什麼，傳說中破一帝成一界。
以前他怎麼也不理解，爲什麼破帝就可以成就一個世界呢？
原來如此。
這裡的一界並非一個世界也非一個星域，而是一個洞天世界，比如他的洞天星域。
一念至此，淦暮塵脊背直冒冷汗。
淦暮塵伸出右手，地面上的淦暮君便緩緩縮小，最後消失在他的手心上。
做完這些，淦暮塵身影閃爍，最終消失原地。
遺忘宮內，四面沉寂，一衆天驕盤膝而坐，整個宮殿寂靜得落針可聞。
這樣的氣氛不知道經過多久，久到所有人神經都開始有些麻木。
劉曉菲已經躺在牀上半天了，這半天來，她身體僵硬，表情木訥。
呵！
一聲彷彿弊了半個小時的氣，終於至劉曉菲喉嚨處向外喘出，她那因爲氣血不通而憋紅的臉上，緊繃的肌膚緩緩恢復正常。
衆人臉上露出喜色，整齊的關切聲音響起“首領，你沒事吧”
劉曉菲忽然至牀上坐起，大氣粗喘道“小妹”
劉欣欣抓住劉曉菲的手道“姐，我在，我們都在”
劉曉菲看向緊握她手的劉欣欣，這是落日城劉家鎮的至尊，可她所呼喚的並非此人，她看向大殿四面人羣，目光好似正在尋找什麼！
“君兒呢？”
劉曉菲的雙目刺紅起來，氣息四處溢出，瞬間將大殿內的座椅板凳碾碎，木渣向四周飛舞，窗簾被吹得向窗外飄飛。
劉曉菲的雙目一會刺紅一會清澈，清澈的時候柔和安靜，刺紅的時候戾氣報表。
她的神情不斷變化，彷彿正在掙扎抗爭着什麼！
忽然，劉曉菲大聲喊道“來吧，既然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那麼我又有何懼。只要能夠救回我妹，付出什麼都是值得的。”
劉曉菲的氣息變得越發恐怖，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其身上覺醒，原本沒有經歷過天地規則洗禮的肉身變得璀璨奪目起來。
一道虛影在她身上若隱若現，仔細看去，冰冷而毫無表情，光看那冰冷刺骨的眼神，便知此人毫無人類情感。
“呵呵……世外千年，人世一場繁華，本座終突破他的禁止，來到這鏡花水月之中。天若負我，我便改天換地。人若負我，我便將其做成木偶”
冰冷刺骨的陌生聲音，平靜如即將波濤洶涌的大海，讓人聽後毛骨悚然。
“你答應我的，我的意志便是你的意志。你若違背諾言，我便自爆而亡，你再也休想爲所欲爲”
這是劉曉菲的聲音，依舊叮咚清脆，依舊決絕堅持。
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這回卻多了幾分人性的溫和。
“呵呵……本座且能言而無信，借你的肉身，只是想看看那死鬼在這虛無界正在幹些什麼，本座纔不貪念這被人創造出來的虛無界”
衆人聞言，脊背冰冷。
他們不明白劉曉菲的自言自語是什麼意思？
劉曉菲口中的虛無界指的是這地底世界還是指魂域，或者指萬界？
劉曉菲的眸子恢復清明道“什麼意思？你話中有話”
劉曉菲再說完這句話後，整個人就閉上了眼睛，身上的氣息時有時無。
一片虛無縹緲的世界內，兩道身影正在遙相對視。
一雪紅如血，一紫色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