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沉默,我暗暗無奈了一把。身爲穿越而來的漢人,和他們這羣女真人生活在一起,糾結的東西可真不少。罷了,我瞎操心什麼。趙構作爲南宋的皇帝,人家都沒心疼自己的國土,我這麼激動爲哪般。
弱肉強食,歷史發展的定律。再過百十年,女真人雖從這片土地的強勢位置上退了下去,緊跟着蒙古人又來了。蒙古人不僅統治了整個中國大陸,成吉思汗的鐵騎甚至把戰火硝煙捲到了俄羅斯、阿富汗以及印度。其後中國領土雖重新迴歸漢人手中,朱氏家族贏得天下,國祚近三百年。朝代更迭卻依然在繼續,女真人再次崛起於黑水白山之間,執掌江山,建立了中國最後一個封建王朝。
成王敗寇,女真人能從一個被欺壓的小民族發展至今,亦屬於一個民族的驕傲和尊榮。然而他們發動的戰爭帶有侵略性質,受正統思想的影響,後世的文人學者,到底是不認同的。
兀朮拍了一下我肩膀,大聲喊道:“顏歌!”我驚一跳,“怎麼?”
他道:“你身子不舒服?怎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我吐了吐舌頭,低頭扒飯,包着滿嘴的飯菜道:“和岳飛交過手了?”他搖搖頭,露出可惜的表情,“過了幾招而已,他兒子岳雲太愛表現,不讓他老子上陣跟我打,自己一直糾纏着我。”說罷還咂了咂嘴。一臉氣憤的猛喝了一口酒。
聞得此言。我差點笑得噴出了飯。他以爲這是開運動會,大家比賽打球、跳繩啊。岳飛的兒子岳雲,我不是很瞭解,只曉得岳飛有位妻子,名梁紅玉,是個和穆桂英一樣的巾幗女英雄。這兩人,電視劇都拍爛了。
烏祿拿了杯水給我,“姐姐喝口水,別噎着了。”想着方纔還對他冷言冷語,我不好意思的接了過來。邊喝邊問:“咱們何時回上京,我還等着去幫你和香兒主持婚禮呢。”彷彿有六年未見烏林荅香了,最後一次還是合剌大婚時。後來我去了五國城,回來沒多久又被擄去雍古。完顏宗翰出事後。烏林荅香也沒進過城,想來她家裡人也不會允許她來找我。那個時候,人人都在避嫌,唯恐與完顏宗翰扯上聯繫。
兀朮望着面露羞意的烏祿,跟着打趣道:“歌兒所言不差。你與烏林荅家的小娘子八歲定親,如今都過了這麼多年,那小娘子也有十七八歲了。咱們女真人成婚早,你這樣一直拖着,着實對女方不好。”
再看烏祿時,他臉上羞意已逝。只平和地微笑着,“四叔既然也這樣說,明年年初就幫侄兒把這事辦了吧。”兀朮點點頭,“那就定下來了。今年大概是沒有時間了,陝西、河南未定,暫時還回不去——”
一聽我就急了,“今年回不去?那我怎麼辦?”
他們兩人微微一怔,彷彿剛記起有我的存在。兀朮凝視了我半晌,旋即低頭給自己倒酒,輕聲道:“下個月。咱們回燕京。”
我納悶道:“不打仗了嗎?”
兀朮回道:“九月,合剌要下燕京,他要見我。”我“唔”了一聲,想着兀朮此次南下頻頻受阻,合剌以及其他大臣。指不定要嘲諷他一番了。
我小心問道:“遼王如今……”
兀朮面露喜色,回道:“大哥此番化險爲夷。已經沒事了。”我微微鬆氣,緊跟又問:“迪古乃去不去燕京呢?”
他道:“自然要陪着合剌一起。”
我眨眼笑道:“你可別唬我。”兀朮蹙眉,突然站起身,“我唬你作甚?”說罷拂袖而去,大步消失在門口。
烏祿跟着站起,這情況太突然了,我一時沒緩過勁兒,只聽得外頭傳來一聲馬嘶,像是有人騎着馬離開了。
對於兀朮莫名其妙的離開,我只納悶了一小會兒,便開始暗自高興起來,期待着九月份和迪古乃的再見。
卻聽得烏祿開口問:“姐姐和迪古乃……打算何時成婚?”
我收回思緒,以手支頤,頗有些茫然的說:“成婚?我暫時還沒想過這事。”
他臉色微變,重新坐下,疑問道:“香兒不過十七,姐姐便這般替她心急。姐姐今年多大了?還要一直拖着嗎?”我忽覺無所適從,起身道:“姐姐不在乎成不成婚。”
烏祿見我要走,伸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急聲道:“不在乎?哪有女人會不在乎?姐姐你是糊塗了嗎?”
我被他的舉動搞懵了,愣了片刻,柔聲笑回道:“姐姐的婚事自有迪古乃去操心,大不了還有你四叔爲我做主,姐姐不會吃虧的。”迪古乃一直不娶我,烏祿看在眼裡,只怕是以爲迪古乃情變,擔心迪古乃把我給拋棄了。
他秀臉忽現怒色,一改往昔的溫潤語氣,冷語嘲諷道:“迪古乃去操心?去年方娶徒單桃萱進門,前幾日又納了兩房妾室。如今已有一妻二妾,只怕早已把姐姐拋在了腦後。”
我停住離開的腳步,吃驚道:“又納了兩房妾室?”烏祿是和我開玩笑嗎?迪古乃怎麼又納了妾?若說娶妻是一種責任,那麼納妾又是爲何?
烏祿走後,我一人抱着腿坐在牀上。直到下人進屋換燈,我才抹了一把淚痕,胡亂將衣服脫了,隨手扔下了牀,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裡。
顯然,又是一夜無眠。
翌日起牀後,覺得眼睛很腫,便洗了把臉,在鏡前坐下。這些日子女扮男裝,沒怎麼照過鏡子,但方纔往鏡中一看,不覺驚住了。
何時起,這張屬於小七的臉,已經出現了顏歌宛的影子。
心頭說不出是何感覺。詭異和震驚自然是有的。我頂了小七的面容在古代活了十多年。從前還幻想着可以再回現代,可如今數年已過,大抵是沒有可能了。現在又驚覺容貌變化,這……這誰能和我解釋一番嗎?
難不成,這荒誕的穿越——是我命中的註定?
可能嗎?可能會有這樣的事嗎?
不可能?那穿越又是怎麼發生的呢?
鏡中那張臉,傷痕依然存在,淡淡的存在着。只是五官,不知不覺中,與我原本的容貌有些相似了。少了當年小七的驚爲天人,多了幾分顏歌宛的氣質。一種屬於普通人的氣質。
愣了半晌,我嘴角綻開一抹淡淡的微笑。
也好,既然回不去了,那便讓自己完全屬於這個時代。我本沒有小七那般傾國傾城。我也不願再以旁人的身份去愛我最愛的男人。
不由自主的,我沒有再把長髮束起。打開孛迭之前送我的一套妝奩,開始爲自己簡單梳妝起來。
丫鬟進屋時,我竟有些不好意思。這裡的下人都知曉我身份,但我還是一如既往的以男裝示人。她們只小愣了幾秒,便改了稱呼,笑說:“奴婢們得以見娘子天容,當真是好福氣。”
我抿嘴一笑,將雙手泡在灑滿玫瑰花瓣的熱水中。這丫鬟們一個比一個嘴甜,適應能力也不差。昨兒還喚我爲爺,此時轉變的倒是自然極了。
很快,丫鬟們便把女裝準備好了。淺綠色的長裙,月白色的褙子,一雙珍珠繡花鞋。我換上後,隱隱覺得彆扭。爲首的大丫鬟見我在鏡前轉來轉去,開口笑道:“娘子多日未着女裝,現下定是不太習慣,過幾日便好了。”
我點頭不語,換上女裝的我。愈發像極了原來的自己。我心中暗道:小七,你可不要怪我搶了你的人生,要怪就去怪老天爺吧,我可沒打算這樣。
一面又不禁疑惑:若是我沒有穿越過來,那麼小七自己的人生。又該是怎樣的?會和現在一樣嗎?還是早已凍死在寒水之中?
八月中旬,兀朮率部分軍隊北上。
九月初。合剌駕臨燕京視察,皇后裴滿鳳翎一同陪往。迪古乃、宗幹、希尹亦陪駕隨行。
再見到迪古乃時,他一臉喜悅和興奮,我則帶了幾分怨婦的表情。本來想立即開口質問他納妾之事,但他把我帶到自己在燕京的私宅後,便又急匆匆的離開,陪合剌吃喝玩樂去了。
卻不想第二日,宗幹也過來了,竟是要和我商議成婚之事。
席間,我感覺很不自在。宗幹倒是一副慈祥長者模樣,不停地吩咐下人給我佈菜,一面唸叨讓我多吃點。
飯畢之際,宗幹望着我說:“這些年,你受委屈了。”迪古乃聞後眉峰一凝,眼裡飛快地閃過一絲寒光。我看得心驚,只好淺笑回道:“委不委屈的,也早過去了。”
他表情微動,看了眼迪古乃,又道:“趁着我身子骨尚好,年底之前,就把你們的婚事辦了吧。”
我抿脣不語,一想着迪古乃那一妻二妾,心裡說不出的痛。
迪古乃忽略掉我的沉默,直接對宗幹說:“父王做主便是,只是……兒子不想讓顏歌以粘罕之女的身份嫁進門。”
我驚問:“爲何不想?”說罷自己又趕緊收了聲,這不是表示我答應要嫁給了他麼。
果然,迪古乃不動聲色的笑瞅了我一眼。宗幹皺了皺眉,微一頷首道:“陛下如今雖斷了心思。但歌兒的姓氏,在上京城中並不多。當年無人不曉粘罕的義女名顏歌,後來更是封了郡主,賜了食邑,也算是全城皆知。衆多大臣們,也知道陛下曾打算立歌兒爲昭儀。最後雖作罷……”
迪古乃接着道:“朝堂上人心難測,以後若兒子與人生了過節。只怕會有人拿顏歌的身份大做文章……”我心微微波動,迪古乃在桌下握了握的手,繼續道:“一來可能損傷了兒子和陛下情分,二來兒子也不想讓顏歌受流言中傷。”
宗幹沉思片刻,開口問我:“只是歌兒你可願意?”
迪古乃眼含期待的望着我,但見我始終一言不發,臉色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看了這章有疑惑的親,是因爲我以前改過文喔。乃們可以注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