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身影,耳熟的聲音,讓我如遭雷劈,腦子在一瞬間當了機。
龔,龔叔?
媽的,我見鬼了?
龔叔這老混蛋,現在不應該在看守所裡安度他那操蛋的晚年嗎?他怎麼可能,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會是,我聽錯了吧……
可惜,現實就是這麼殘忍。一分鐘後,龔叔從黑暗中走出,帶着一臉看似慈祥的笑,站到了我們的面前。
幾月不見,龔叔沒因牢獄之災而消瘦分毫,相反,竟然胖了。
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羽絨服,還算乾淨利落。頭髮剃成了光頭,面色很是紅潤。
一雙眼睛,依舊那麼炯炯有神。
看着龔叔,我咬緊牙關,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唐念拉着馬開心的手,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她擡頭看看馬開心,又看看五米距離外的龔叔,不敢置信的道,“你,我……開心,我明明甩掉了他。”
“就你那點兒本事,”龔叔呵呵笑了兩聲,“我不讓你跑,你能跑?”
馬開心把唐念推到我身側,如座山一樣橫在了我們的面前,“你們,先走。”
龔叔看出馬開心的意圖,速度極快的向前逼近幾步,把我們三個逼到了兩面牆的夾角中。
他擡頭看向馬開心,剛想說話。目光一閃,鎖在了我的身上。
好好上下打量了幾眼,如精豆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蹭’的一下閃出小燈泡一樣的亮光,“小檸啊!竟然是你!叔真沒想到能這麼快就遇到你。叔這些日子來,可是沒有一時一刻不念着你的!快,快過來,讓叔好好兒看看,叔這輩子也就惦記你能惦記到廢寢忘食的地步了!”
說着,往前邁了幾步。
我握緊雙手,稍稍後退一步,心,抖了。
他大爺的,他當然會惦記着我。這隻老幫菜已經把我恨透了,只怕在看守所的那些日子裡,時時刻刻在想着怎麼把我弄死,然後奪過常老四。
丫的,這貨,犯的可是殺人重罪!他到底是怎麼從看守所裡出來的?難道,又是老招數,裝精神病,然後從精神病裡逃脫?
“叔,恭喜恭喜啊。”我眯眼一笑,“什麼時候出來的,咋沒事先給個信兒呢?”
龔叔甚是親熱的說出來有些日子了,至於原因,也大度的給瞭解釋。
馬開心,全靠馬開心!
因爲貓妖橫行,有關方面的人慌了,所以才默認了林時清暗中出重賞請陰陽先生捉貓妖這種事情。
只可惜,劉建國幾個人沒那個本事,一直沒能把貓妖捉到,甚至,出了一夜貓妖了十條人命的事兒。
就在這時,龔叔自告奮勇,要戴罪立功。然後,就正大光明的走出來了,要比上次從精神病醫院逃出來,還要簡單。
“當然,叔也用了點手段。”龔叔笑了,“後來這貓妖也不知道是怎麼着了,竟然不殺人了。叔怕事兒就這麼不了了之,再被抓回去,就代替貓妖殺了幾個。嘖嘖……要不是這個小妖,”龔叔看向我身邊的唐念民,道,“昨天晚上忍不住嘴饞去殺人,叔也猜不到是有兩隻妖,它的本事,太弱了……原來,貓妖吃人會吃人魂,嘖嘖,真是長見識了。”
最後這句,是若有所思的自語。
我微微回頭,把目光看向唐念。
唐念是妖?
她不是降妖人嗎?怎麼突然間就成妖了?
不過看她和馬開心的神色,又不像是假的……
“我不是嘴饞。”唐念沉着聲音,臉色極怒的回道,“他們,該死!”
我掃了一眼兩妖一人的神色,把整件事情徹底理清了。
原來,劉建國說的是真的。後來那些人,不是他殺的,而是龔叔殺的。
而昨天晚上那兩個被貓狗殺死的人,也不是馬開心殺的,而是唐念殺的!
因爲吃了人魂,所以唐唸的相貌和聲音,都有所改變。殺人的原因,不用說,和馬開心的是一樣的。
“聽明白,想清楚了?”龔叔,又向我逼近了一步。
我下意識的又是一躲。
“你這孩子!”見我躲,龔叔停下了腳步,像個慈祥的長輩一樣輕聲斥責道,“叔好不容易出來,也沒說混你頓酒喝,就想好好兒看看你,你咋還躲呢?”
馬開心回頭,雙眼血紅,“他是你熟人?”
我抽動了幾下嘴角,沒回答。
熟啊,當然熟啊。不僅爲敵過,還爲友過。處的好時,相互救命,翻臉時,有我無他。
我們之間這種錯中複雜的關係,哪是一個熟字能解釋清楚的。
馬開心看了我一眼,沒再問,一橫身攔到我身前。
“咋?”龔叔又向前逼了一步,“叔還能吃了你不成?”
我把馬開心撥到一邊兒,對龔叔眯眼笑了,“叔,你是不能吃了我,可你能殺了我啊。你看,這裡也沒有外人兒,咱們能不來虛的嗎?你要是想罵我,我聽着不還口,誰讓我那天不懂事兒呢?你要是想打我……你看到我年紀小的份兒上先吱一聲兒,我也好趕緊跑……”
打交道又不是頭一回了,在這兒裝什麼大尾巴狼!是一還是二,往下劃道道兒吧!
龔叔嘿嘿又笑了,“和你這孩子嘮嗑兒就這點好,直,不囉嗦。既然是這樣,那叔和你撂句實話,今天晚上,你們都別走了。”
說着,把手往腰間一摸,拿出一疊符咒來。
唐念後退兩步,臉白透了。馬開心則把手舉過頭頂,打了個響指。
三五秒的時間後,四周的黑暗中,亮起了無數雙眼睛。
氣氛,瞬間凝結。我緊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幾乎能聽到夜風的呼呼聲。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龔叔卻突然笑了。
他神情很是滿意的看向馬開心,“這回纔對,你纔是我想找的。它,它不行,本事不夠……”龔叔沒急着動手,而是把手指向我身邊的唐念,甚是好奇的問道,“它的人形是你助它修成的?你是怎麼做到的?”
那副神情,全然不像要把我們只置於死地的人。反而,像是個老者,就一些學術上弄不懂的東西,在向比他更懂的人專心求教。
馬開心又打了個響指,在無數只貓狗向我們聚攏靠近時,對龔叔道,“這,不關你的事。”
“別,別。”龔叔一直在笑,態度放的很低,“你看,我問你點事兒,你還端上架子了。你給它修人形,損了不少修爲吧?要是沒這檔子事兒,我,可能不是你對手……”
“現在,你一樣不是我對手。”月色下,馬開心的臉色陰的厲害,“廢話就別多說了。你有本事,收了我。沒本事,把命留下。”
我把左手伸進衣兜裡,用右手輕輕拉了馬開心的衣襟一下。
眼前的龔叔,本事可是和釋南不相上下。馬開心連釋南
都打不過,能打得過龔叔?
這種時候兒,能拖一分是一分。等到我把電話給釋南撥過去,也許,事情會出現轉機……
釋南也是,剛剛電話一個勁兒的響個不停。現在,竟然不打了……
左手拇指才摸索着找到解鎖鍵,對面的龔叔突然放聲大笑。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手中的符咒撒了出來,那着一聲,急急如律令,那些碎紙落地而起,變成了無數的紙貓紙狗紙人。
隨着龔叔又一聲令下,那些紙貓紙狗紙人,頂着瑟瑟夜風,向我們三個人逼近。
馬開心又打了個響指,無數只貓狗從黑暗中閃身出來,攔在了我們的身前。
幾乎是一剎那的時間,走在最前面的幾隻紙貓紙狗和真貓真狗撕咬在一起,貓叫狗吠聲四起!
紙貓紙狗的本事,在捉到劉建國那天晚上,我見識過。它們沒有意識,不知疼痛,打起架來不輸那些真貓真狗分毫。
而龔叔所控制的紙貓紙狗,要更勝一籌!竟然,能以一敵二。就算真貓真狗能將它們撒碎,付出的代價也是半殘重傷甚至是死亡。
而那些紙人,則更霸氣。竟然,竟然能動手,把撲到它們身上的貓狗給掄出去或是踩在腳下……
一碾三,甚至是一碾五,和玩兒一樣!
這種戰鬥力,讓人心中駭然!
馬開心臉色發白,紅着眼睛一聲貓叫後,更多的貓狗從黑暗之中竄出。
龔叔神色一斂,從腰間拿出了更多的符咒。一撒,又是一片立起來的紙貓紙狗。
我躲在那些真貓真狗之後,連忙把手機從兜裡拿出來。抖着手按開解鎖鍵,把電話給釋南撥出去。
電話一接通,沒等釋南說話,我先問他,這些用符咒催動的紙貓紙狗要怎麼破除。
我記得上次龔叔對付沈遊的紙人時,吐的是吐沫,可這招兒我用着不成功。我必須要另一種最簡潔的辦法。
真貓真狗有限,紙貓紙狗可是無限……
釋南迴的痛快,“舌尖血,破那個最快的辦法是舌尖血。”
媽的,舌尖血,竟然是舌尖血!原來龔叔當初吐的不是吐沫,而是舌尖血!
“你他媽的又遇到什麼事兒了?”釋南在電話裡罵了一句,“你,是不是遇到龔叔了?”
在哪兒?我現在在馬開心和唐唸的‘老地方’呢。可我哪知道這老地方在哪裡?
龔叔,釋南竟然知道龔叔,知道龔叔就好辦,省了我許多口舌!
眼瞅着龔叔踩着貓狗碎屍,帶着一羣紙貓紙狗慢慢向我們逼近,我沒回答釋南的話,一揚手把電話舉過頭頂,大聲叫嚷道,“龔叔,釋南的電話!”
這一嗓子,聲並不大,可龔叔卻停下腳步不動了。然後,把凌厲的目光向我掃來。
龔叔停了,他的那些紙貓紙狗停了。隨之,馬開心這邊的真貓真狗也停下不動。
雙方,站在原地僵持。
我被龔叔看的心一哆嗦,嚥下一口口水。
龔叔能停下來,看來,對釋南還是有所顧忌的。
“龔叔,釋南,”我把電話往前遞了遞,“找你……”
‘你’字剛說出口,手中的手機就傳來一下震得手心發麻的震動。
我連忙把手機拿到眼前,一看,愣住了。
操,在這種關鍵時刻。我手機,居然,他大爺的沒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