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海風徐徐,遊艇緩緩在碼頭停靠。
粗大的定位樁已經粉刷一新,掛上了紅色繡球,木質的主通道碼頭踏板也重新塗抹了桐油,上面鋪着紅色毯子。只是空氣裡還飄着一絲刺鼻的味道。
一位穿着白色西裝的男子在哈米芾的引領下沿着碼頭踏板上了島,在剛平整過的沙路上走着。男子身後跟了六名健碩的西裝墨鏡男子。
“這邊請,男爵先生。”哈米芾微微躬身說道。
男子在保鏢的簇擁下往一棟藍色屋頂的建築物走去。
“景色不錯。”男爵低聲道。
“哈哈哈哈…是啊!就是海風有點大,不能跟您的莊園比啊!格雷厄斯先生。”哈米芾大笑着奉承對方。
“這裡應該有個遊艇公司,適合做點旅遊開發。”這名叫格雷厄斯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多歲,但是已經繼承了家族的商業頭腦。
“哎呀!對啊!男爵先生說到我心坎裡去了!如果能把這一片島嶼都控制起來,形成一個島鏈…”哈米芾眼睛微微上瞟,看着這位身價數億的歌亞大老闆,彷彿能展望出無限的未來。
“那是個大生意,狄北厄斯伯爵也許會感興趣…”格雷厄斯淡淡地說道。
“我在想辦法往後怎麼吸引漁民上島居住,增加人氣!”哈米芾道。
“重要的是配套設施,這樣才能吸引西半球的遊客。”格雷厄斯轉過身,朝西北方向遠眺,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巨大的貨輪。他很清楚哈米芾擔心被敦隍國的執法船從這裡趕走,如果有大量漁民的話,那就是既成事實了。
哈米芾滿臉堆笑,道:
“以後這裡建立一個度假島,遊客旅遊度假、吃海鮮,潛水、摸珊瑚…一條龍服務,那簡直就是人間天堂啊。”
“的確有前景。”格雷厄斯應付地笑了笑,心裡卻對“島鏈”一詞格外有想法…
“就怕…就怕被沙洲市的執法船發現…”哈米芾說着說着自己嘿嘿笑了起來。
“先看看加工廠。”格雷厄斯並沒有接他的話。
“好!走…去看看那些法裡庫女工!”哈米芾邪魅一笑。
說罷,畢恭畢敬地在前面引路。
…
“這是魚刺的晾曬場,幸好這島上有硫磺,蛇蟲都不生。根據您的要求,現在工人都穿全套工作服。”
哈米芾指着正在晾曬魚刺和魚乾的幾名年輕工人說道。格雷厄斯微微點頭。
衆人穿過晾曬場,進入第一個車間。跟外面的工人一樣,清一色都穿着白色工作服,手套、口罩、頭套一應俱全。都在一刻不停地忙碌着,多數都是女工,矇住了臉看不清顏面。
“這裡是切割和分裝車間,案板都是每天清洗,哈哈哈哈!這些都是銷往歌亞市場的貨,管理和衛生品質絕對能達到ISB標準!” щшш ¤ttκā n ¤¢ Ο
哈米芾連連自誇。
一行人加快腳步,向第二個車間走去。
…
“你的確是個有能力的人!這次任務完成的也很好,但是仍有美中不足。”格雷厄斯邊走邊說。
美中不足?哈米芾明白這是對方在PUA自己。
“這次拿到的情報千真萬確,何謂美中不足,請男爵大人明示?”哈米芾問道。
“那個丁肇東瘋了,不能爲我歌亞所用,這個是非常可惜的。還有華堅也沒有徹底成爲我們的人,我們的目的沒有完全達到。我們並不能真正接近敦隍國軍方上層人士。”格雷厄斯道。
“確實。您說的對,是少了兩條最好的人脈通道。不過我們機會多的是!給我一點時間。”哈米芾連連點頭,鄭重地說道。
“…你覺得華毅這人如何?”
格雷厄斯問。
哈米芾想了想,說道:
“華毅…我兒子哈勃經常提起他,他目前是敦隍國最當紅的青年軍官,我兒子說他特別有軍人氣概,人很有正氣!”
格雷厄斯笑了笑,
“把此人控制在我們手裡怎麼樣?”
哈米芾面有難色,思量了一番道:
“不太好下手…這人可不好接近啊!跟外界很少接觸。連我兒子都難碰到他的面!”
“哈哈哈哈!成事在人!要動腦子做事。”
哈米芾挺討厭對方這種話說半句的聊天方式,說道:
“大人不妨明說!”
“你的去找到一個姑娘…據我所知,華毅有個妹妹。她很小的時候就被賣了,如果你能找到她…”
“果真如此就好辦了…哈哈哈哈,越來好玩了。”哈米芾的回答讓格雷厄斯看起來胸有成竹。
“那這事就交給你了!我來幫你保住這裡的工廠,你只要想辦法把人往島上引流,配套的商業就不需要你多考慮了。”
臨別之前,格雷厄斯把所有人支開又跟哈米芾說了些什麼,哈米芾聽完顯得十分興奮,目送男爵的遊艇漸漸地遠離這個被稱爲中立島的島嶼。
…
(第二節)
鞭炮一響,黃金萬兩。
牛家村今日也是個喜慶日子,夏肢大在菜市口的新店鋪門前正張燈結綵,她的第一間海鮮連鎖超市開業了。這間鋪子是夏老闆通過桑騰向哈米芾老闆拿到的一手貨。
本村的消費能力跟外面有天壤之別,所以大部分海鮮還是要銷往內地。哈老闆的大龍蝦生蠔能夠帶動其他魚蝦銷量。
今天這間臨街店鋪開業的排場不小,門前特地掛了兩幅紅綢,上面用白色油漆寫着:牛家村夏家海鮮連鎖店開業志禧!
片區經理也到場祝賀。
…
"兄弟,你看這樣行嗎?"店門前,夏肢大滿面笑容的看着眼前的板寸頭男子問道。
"夠場面!夏司令做事騰老闆放心,您二位合作,事業一定紅紅火火…就是每月的紅錢別忘了。"寸頭男子笑着說道。
"當然不會了,騰老闆幫這麼大忙,我夏肢大說話一定算數。"夏肢大拍着胸脯保證道。
"行,那我可算把話帶到了啊。"板寸頭微笑道。
有這份子錢還不如直接哈老闆!夏肢大心裡想着,臉上勉強擠出笑意道:
“兄弟,辛苦你大老遠來看貨場,這點…不成敬意!”
寸頭男見夏肢大遞過來兩瓶酒、兩條雪花牌煙,嘀咕道:“挺孝順的啊!”
“啥?”夏肢大耳朵尖,明知故問道。
“別別,小弟無功不受祿!傳出去不太好。”男子推開裝滿菸酒的袋子道,“另外只是有一事兒,滕老闆讓我轉達…”
“兄弟只管說便是,夏某洗耳恭聽!”
“老闆要找個女孩兒,20歲左右,早年被人販子賣到了附近村莊…誰個能找着可就發達了!”男子道。
“行,這事包在我夏某人身上!”夏肢大舉二指點點自己。
“還有個事,朝陽鎮有個老夥計,就是還帶着個長相有點像外國人的…”
男子說着說着跟夏老闆耳語起來。也許是不想讓旁邊的矮狗子聽到。
“哈哈哈哈…”夏肢大聽完哈哈大笑起來,“回頭我來跟兄弟們知會一下便好了!”
“行!那兄弟我就先告辭了!”
男子跟夏肢大作別。
…
送走片區經理,夏肢大心情大悅,對矮狗子說道:
“去,去給老子搞幾斤菱角來。”
“好嘞!”在鋪子裡別克大半天,矮狗子早就想出門溜達。
狗隊長跨上門口的鐵單車,便往朝陽鎮駛去。不過一路上一直在想着那門店經理說的神神秘秘的話。
…
而霍克此時也剛從山上採摘野菜下來,來到朝陽鎮菜市街上。
路上人來人往,一個身材窈窕的身形在眼前晃過,霍克定睛一看,路邊一位賣水菱角的姑娘出現在他眼前,她正在路邊站着等待買家。霍克立馬反應過來這不就是自己的恩人麼!
這偷渡青年剛來牛家村時被村民騙走了盤纏,飢寒交迫的霍克到處討飯不得,暈倒在姑娘家門口,正是這位善良的姑娘用一碗小米粥救活了他…
“誒…你這水菱角怎麼賣?”霍克壯壯膽,刻意裝作沒認出來,走上前問道。
"兩塊錢一斤,先生。"姑娘一見是他,笑着回答道。
"來兩斤!"霍克掏出四個硬幣放到了姑娘的籃子旁邊。
姑娘瞟了他一眼,低聲道:
““誒”什麼誒,我叫玉環!”
霍克一聽,就知道對方認出自己來了,也不好意思地露出一絲微笑。
姑娘一邊稱斤兩,一邊望着長相分外俊俏的霍克那裹滿泥巴的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其實早就注意到對方了。
霍克付完錢剛起身,想繼續搭訕,突然發現身後跟了兩個男子,其中一人手持長棍,另外一人拿着西瓜刀,正向他靠近。霍克頓時一慌,莫非又是牛家村的人,霍克記得老師傅承諾過會讓隔壁村的混混放過自己,既然事兒還沒辦成,這就由不得他多想,霍克趕緊低下頭,轉身就往人堆裡一鑽。
姑娘還在納悶,霍克已經消失在人羣裡。
…
這邊正張望着,另一頭矮狗子吹着口哨、推着一輛新自行車也來到了菜市口。
他在一排賣水菱角的村民中一眼就看到了玉環,這個比水菱角還水靈的姑娘。
“丫頭,你這水菱角咋賣?”矮狗子問道。
玉環一看來者又是隔壁村的一隻耳醜八怪小隊長,心裡不免一緊張。
上次好不容易纔甩掉,她很煩這人又找上自己,料定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到這裡,姑娘的臉變得煞白煞白。
"這位大哥,我…我這…不賣,您還是走吧。"玉環結巴的說道。
"呵呵,你這小娘皮怪不識擡舉。"矮狗子笑道。
"你…你要幹嘛?我告訴你,我可是有對象的,敢動我一根汗毛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姑娘嚇得渾身發抖,叫嚷道。
矮狗子冷冷一笑。
"呵呵,妹妹別擔心,我沒惡意。哥哥我這不是今兒有大客戶要過來嘛,你這些水菱角我全包下了,價錢嘛我不會虧待你。你只需要將這個菱角賣給我就行了。"
“…真不賣,這是給俺對象留的。”玉環支支吾吾。
“對象?上次還說單身,這才幾天,你哪兒找的對象!虧得你這一臉老實樣…瞧不出來還挺水性楊花的嘛!”
“一隻耳”故意要惹她生氣。
“剛纔走過去那個就是俺對象,他馬上就回來了。他…他會功夫!”
玉環急得口不擇言。
中年男子順着她的眼神往前面人羣瞅瞅,
“哪位大爺是你對象?哈哈哈…”矮狗子指着前面一堆老頭老太,奚落女孩道。
玉環羞紅了臉,沒敢接話。
矮狗子湊過臉去,瞅着姑娘的眼睛說道:“噓…別吱聲!哥這回是來給你報信的。”
玉環又驚又莫名地看了矮狗子一眼,好奇這人能給自己報啥信。
“環兒,聽着…往後能不出門就別出門,千萬別叫人知道你是被賣到這個鎮上的,”矮狗子壓低嗓門,繼續說道,“有人想找你麻煩…能記住不?”
姑娘頓時一愣,這人居然對自己這麼瞭解。眼前這中年人長的凶神惡煞,但方纔的話聽起來卻是中肯,難道?玉環覺得事情蹊蹺起來。
原來,矮狗子聽到先前那人對夏老闆說的話,他覺的玉環很可能就是他們要的人。朝陽鎮以及周邊臨近幾個村,符合那“板寸頭”描述的女娃子,八九不離十就是玉環。矮狗子雖然在村裡壞事做盡,但是總算良心未泯。何況玉環的母親是他熟識的人,矮狗子年輕時還追過對方。玉環的身世,他十分清楚。
雖然矮狗子不是確切知道“管片兒”的啥企圖,但指定不是好事,愛屋及烏幫玉環一把,也算是給自己積點德。
…
“狗隊長!狗隊長!”
不遠處傳來呼喊聲。
女孩這邊正發着懵,突然見前面又走來一隊人馬,將菜市口的路佔得滿滿當當,爲首的是那獨臂大黑,他正臉色猙獰地四處打量。玉環趕忙低下頭。
矮狗子聽到喊聲,回頭道:
“哈哈哈…大黑兄弟啊!今兒也帶弟兄們來趕集啊!”
大黑對矮狗子一直心有芥蒂,但嘴上還算客氣:
“不是…給老闆辦差事呢!”
矮狗子把姑娘擋在身後,道:
“…那你忙完也早點回去,夏司令今天開張擺席呢!司令想吃水菱角,我買點就回去。”
“行!狗隊長,您先忙嘞。”
大黑邊隨口應付矮狗子,又歪起頭張望他身後邊,見一大姑娘正低頭理着籃子裡的水菱角,便轉頭張羅自己的差事。
裁紙、研磨、刷漿糊…
大黑帶着一衆人等,張貼起告示來。
…
“弟兄們,電線杆子、市場門口,都給貼上哈!”
“各位老鄉,請幫忙看一下身邊的18-20的姑娘…”
大黑手下們不停跟來往大爺大媽宣傳。
兩張桌板前,幾個乾瘦的文化人模樣的老頭用毛筆在紙上不停寫着,周圍圍了一羣人觀看。
…
霍克避過那幾人,泰然自若走着,轉進一巷子,是幾間簡陋的農舍。幾家牆上貼着有大大小小的字報,一張紅墨水寫的告示引起了他的注意。
霍克走近一看,一下子給他逗樂了,那竟是一則“求精”告示。
“稀奇,”霍克心裡嘀咕着,再一看大字報上求精人的地址,細細回憶了一下,怪怪…這…這不正是大恩人家的地址嘛!
有沒有搞錯?!霍克覺得簡直不可思議。但他突然想起師傅又從丁博士那裡帶回來的那個保溫瓶,裡面裝的就是一個受精卵,說是未來要找合適女子代孕的,也是丁博士的重要試驗項目,事關重大!
“這…這人選不是有了!”霍克大喜,撕下來一份藏到兜裡,徑直就住處走去。
…
次日,霍克帶着金屬瓶子出門採摘草藥,一採完藥就去姑娘家送“貨”。
趕到玉環家,已是中午。
霍克在門口轉悠了大半天,不知如何啓齒。最後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鼓起勇氣閉着眼睛敲響了恩人家的門。
“咚咚咚…”
姑娘正在家中給養父母做飯,玉環一打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居然是霍克,心裡一陣小鹿亂跳。
“你…你咋來了?”姑娘羞紅了臉問道。
霍克更害羞,想好的詞全部忘的乾乾淨淨…
“我…你…我是來謝謝你救命之恩的!”霍克猶豫了半天,最後蹦出這句話來。他把瓶子藏到了背後。
“昨天…你是不是認出我來了?”姑娘粉嫩靚麗的臉上一直掛着喜悅的微笑。
“嗯。”霍克輕輕應道。
“我看到你貼出來的求援信息…這…這給你…你去市醫院,他們就會幫你受孕了。”
“求援?受孕?”玉環瞬間臉一板。
呃 ??霍克見對方這般懵,心想壞了…果然跟自己猜測的一樣。
“那…這不是你貼出去的?”霍克拿出那份“告示”。
女孩看了看紙上的內容,臉漲的通紅!
“一定是她…這個混蛋!”
“有人…有人想壞你名聲?”霍克羞愧地問道。
“還不是隔壁村那個貓仔。現在做了什麼大隊長,她就想害我嫁不出去!”
霍克一下就明白了,他一直就覺得這貓仔容不下身邊任何比她好看的女孩子,隔着這麼大老遠也放人好過。
其實貓仔從小就聽人說朝陽鎮有個大美女,一直以來就嫉妒玉環的美貌。現在身份不一樣了,於是只能暗戳戳祭出了以前的老本行…用貼這種常人看着不正常的廣告醜化玉環。
當然,其中還有其他什麼恩怨糾葛,霍克也不便多問。
“抱歉!是我魯莽了,後…後會有期!”
羞愧又喪氣的霍克,說完便轉身往回走。
看着小哥遠去的背影,女孩卻立馬改了主意,決定將計就計,索性丁克一下,省的周圍整天有蒼蠅嗡嗡個不停…何況這小夥子長的也不賴…
身邊帶個娃,安安心心呆在家裡照顧養父母也不錯…姑娘打定了主意,趕緊叫住了霍克:
“唉!這是你自己的嗎?”
什麼??霍克聞言一驚,見玉環起初還有點害羞,現在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反差也太大了!對方突然這麼一問,自己反而被問傻了似的。
“是…不是…我…”霍克一時語無倫次起來!
心裡想着完成一樁重要任務,卻又不會撒謊。
“瞧你那慫樣兒!”
姑娘見狀哪知就理,“噗呲”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着霍克還在發呆,玉環一把奪過那大瓶子,臉紅着嘟囔道:
“也…也用不了這麼大一瓶啊!”
…
(第三節)
幾個月後的一個早上,玉環偷偷吐了起來…
這一年,她聽了矮狗子的話深居簡出,而霍克也以爲玉環會安心養胎,心想這千禧年該是會順利跨過去,師傅天天垂釣消遣,自己則隔三差五上山採摘野果野菜,偶爾會弄到山雞野兔補補,互得其樂。
可讓霍克想不到的是,養父母見玉環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怕讓鎮上人恥笑,居然私下找了個男人,誰都沒聲張的情況下硬是悄悄把玉環給嫁了出去…或者說對方是半搶的。此時,玉環已是懷胎八個月。
那男人得了便宜,自然怕人知道,他玉環金窩藏嬌起來。但這一藏,也讓那些想找玉環的人沒了後續。
直到景泰紀2001年9月11日,距離貓仔當上總隊長正好過去兩年,而牛家村自從彌撒迦葉駕鶴西去之後,就越來越不太平。
這天,大地綿震,雞犬不寧,用老人的話說就“大凶”。到了晚上,更是陰氣襲人。悽風掠處盛水之物波瀾四驚。整個村子一片昏黑蕭瑟。
惹人厭的希伯斯屠狗人躺在藤椅上盯着油盞燈,任憑旁邊的女人哇哇喊叫,他那鹹腥味的起着皰疹的手翻着本老黃曆,不知心裡在想什麼,他是這戶姓曹人家的男主人。
子夜的佛堂院外,黑色妖風劃過松柏林,拂過了天青碗、草黃缸,小藤花井,長着泣血之眼的不祥之物此時正朝牛家村徑直而來,這瘮人夜象的上一次出現,是一千年前。
在血色之眼無聲的注視下,與曹家近在咫尺的土神廟周圍潛伏着的野貓犬鼠早已魂飛魄散,脊背都蜷縮起來。
除了這單門獨戶的曹家,全村的村民都已經進入夢鄉。
“使勁!用點力氣!”
“啊…啊……”。
叫聲衝破松柏林,而這戶人家的臥榻之所內,女人正在臨產。屋後的土神廟裡四周霧氣漸濃,快速升騰着,從井口開始升騰,這升騰着詭譎濃霧的深井是曹家用來清洗狗肚雞腸的,整個院裡都爬滿了蔓藤。潮溼氣令突出的井身也不斷有露珠滲出…從搖擺的蔓藤葉,滴露的藍花,草瓣長葉上,都滲着甚是粘稠的露珠,彷彿凝結了世間的悲涼,讓深夜的土神廟堂裡衆世尊斑駁的臉更顯陰鬱。
曹屠夫請來了村裡最好的接生婆,這是妻子苦求來的,她希望有一個健康的孩子。
…
“啊………”
“再使勁!!”接生婆滿臉兇相大聲說道。
這老婆婆瞎着半邊眼,是出了名的見多識廣。老人家似乎早就算出這一戶人家的風水。
後院井裡的霧氣加速升騰着。屋子裡盛開水的臉盆也正微微起着同心水圈紋…
接生婆抓着明晃晃的剪刀遲遲不肯下手,她瞄了一眼草黃缸裡小半缸的水…
老人家從沒如此猶豫,腿肚子劇烈地抖動着,她似乎要把脾氣撒在別人身上,
“還愣着!去打些水,燒開。”
老婆婆面無表情地向身旁的小男孩低聲命令。男孩是她的遠房小侄子。
“老廟後面有水井,當心刺。”曹家男人擡了擡眉,提醒道。
與其說狗屠夫擔心小男孩被滕刺刺傷,不如說怕少了一個幫手。他可不情願多忙活髒到了手,眉眼之中甚至透出怨氣。
“嗯吶”。小侄子應聲道,說完便提着水桶往後廟的老水井走去。
男孩鬼使神差,全然沒去注意天空中凝望的眼,也沒有感覺到周遭的異樣,他徑直穿過土神廟的前院、偏屋,緊步來到後院,摸索到迷霧裡那口滑膩的古井。
正要提桶打水時,
“啪…”
一聲類似竹管中發出的悶響。
伴着忽閃的一道光,男孩“嗯”地一聲倒地,癱軟在井口上!
…
突然那黑風團狀巨物的血紅大眼齊刷刷的瞪開、旋即射出密集光絲…同時向着那口古井奔竄而去…
接生婆和曹家男人聞聲趕出來尋找小男孩,但此時夜空已恢復了往常的天象。動物也開始悉悉索索着出來張望,似乎一切無事發生。
猩紅之眼早遁於無影。
…
“壞了…壞了呀!”
濃霧裡小侄子渾身扎滿了藤花刺、頭上血糊糊的一大片!看到這模樣,獨眼婆婆似乎一口氣哽住,肉乎乎的兩隻手掌將將上擡到齊肩高還未及拍到大肥腿,整個人也一頭栽倒在地上。
狗屠夫頓時慌了手腳,眼神直勾勾看着這一切愣在原地,這一晚他都沒再說出話來。
…
“哇”屋內傳來一聲啼哭。
裡屋的小媳婦竟在無人照看之下順利分娩,一個活潑可愛的小生命誕生了。
是一個眉眼俱善的孩子。
(第四節)
…
牛家村。
牛家村說是村,多了這對駝峰山便多了不少土地,更似一個鎮。自古以來這裡就人丁興旺。牛家村地勢頗高,似龍頭之形斜倨在海邊,土神廟正好似在這“龍睛”之內,緊靠着山崖。
山崖北、山崖東、山崖偏南,三面可以說壁立千仞,而海牀則一直延伸出去,東南面就是一望無際的海,鯊州市和國際島身處目不能及的東南方向…
土神廟殘垣斷瓦,只有兩個小偏屋,拱衛着稍大的佛堂。它們都已經年久失修,還有半人高的碎落石陷在離開佛堂不遠的偏屋後,主堂屋脊兩頭已龍鬚斷盡,廊下還散落着幾塊黴爛的草蒲團。有人想去山上重建土神廟…
土廟後的背風山是兩個筆筒狀的大山、又像駝峰,中間是幾十米的硬木製索拉橋連接着半山腰。要上這兩山,曹家也是必經之口。
昔日狗屠夫把土神廟當成了自家宅地的延伸,狗下水和其他動物內臟都被他扔到土廟的後院,一到下雨時,到處血淋淋的,平日裡也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也正是這些“東西”,滋養着井口四周茂盛的蔓藤,這蔓藤上長滿了鱟花。
早無了香火延續的土神廟裡,只有那棵千年樹齡的幽怨老菩提還記憶着前世的人來人往,孤零零地獨自鐫刻着年輪。它彷彿知曉着一切…
現在已經少有人知道這破敗不堪的土神廟正處龍脈之上,與這參天菩提同期而生。同飲着悲慼狗血。此地一直以來都被歷朝歷代的皇家重視,術士們稱它爲上古封印之所—地藏靈之墟。
說早在七千年前,地藏靈之墟就貫穿了龍脈,司職造物,只是近百年才凋零的如此落魄!村民當然早已遺忘了它最鼎盛時期的功德。
“除妖、破惡業”,土神廟這塊地,在“狂狼紀”時代就是封印鎖業的萬千之地。業凡、業瀚等皆爲靈虛洞內前世妖,共卵而生,被天界封印在這裡。但所有封印之業終要轉育凡化,合元神五色三念。
這就是牛家村一直以來被歸爲“三不管”地帶的原因之一。
(第五章)
事發這晚,狗屠夫家後院土廟中還藏有一人,就是霍克。
在山上逮野味的他不慎摔傷了腿脖子,來不及回家而在那破廟裡暫宿,作爲從法裡庫邦遠渡重洋來的偷渡青年,十分害怕身邊出現命案,若詢到身份他就會被遣返、回瑪麗孤兒院去…
一切似有命數,若是當晚霍克壯一下膽進屋看看,也許就不會跟那小產婦擦肩而過。而接生婆死的當晚,狗屠夫也莫名死了。令人不解的是,小侄子卻在第二天不見了蹤影,生不了人死不見屍!母子倆更是不知何時偷偷逃離了這詭異的村子。
…
當然,之後也開啓了霍克的艱苦歲月,很多時候不得不靠更賣力地採摘野果食材,甚至到背風山上興建起新寺廟,他也沒能從艱苦歲月中解脫出來,他一邊幫寺裡一邊還要在山上採草藥、野果,換點錢財,得些糧食布料,有時候從村霸手裡還拿不到一分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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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辱負重在霍克來說,可能也是一種修行,而他本人也會鑽研知識,甚至因爲一個偶然的“拾荒”經歷,研究了他與衆不同的未來。
新寺建成後的第二年,霍克在山上亂墳崗附近採野果時,偶然在一處半掩埋的石堆中偶然覓到一破觀音石雕,他翻閱古籍找到了祛除了沁色和鈣化點方法以後,對石雕進行徹底清理,發現這個觀音像暗藏失傳的古代語言…經過古文字專家的轉譯,發現居然是失傳多年的《狂狼紀》碑帖的後半部分!
經此,學術界苦苦尋覓了上百年的重要文獻終於得以重現。
《狂狼紀》一書對希伯斯星球的龍脈研究和傳說中與之對應的鏡像、“龍行星”的研究都意義非凡,它是講述希伯斯星球生命智慧起源終極奧秘的中古文獻資料,業界普遍認爲碑文作者與創造“景泰紀年法”的通古薩滿有緊密的關係。
《狂狼紀》碑帖上部現存於敦隍國國家博物館。
文中記載:“…天地未動而萬念生。化虛子,生雙蛟。雙蛟生,降萬魔,解五色心盲。”
配合下部,解釋爲宇宙最初的一切由能量粒子構成,並衍化宇宙萬物和混沌意識。“雙蛟”狹義解釋爲宇宙中有兩個對稱的“希伯斯星球”,廣義解釋爲宇宙中兩種鏡像的終極粒子。“五色”指:赤、黃、綠、藍、紫。
霍克所發現的《狂狼紀》下部末句有類似記載:“人未知地藏靈虛仙,近在聖星,遠於藍星,鏡像而生、鏡像而滅。”
“聖星”、“藍星”,宇宙天文界認爲就是上部所稱的雙蛟星或雙龍星的證據,符合“狹義說”。文中“鏡像而生、鏡像而滅”,包含並不囿於微觀粒子之義,自此“鏡像說”有了文字依據。
《狂狼紀》上部有云:“上等妖,結上等孽,妖狂業顛爲天界破。不破不立。”以及《三字偈》中說道:一妖落,萬物生。一業生,萬果滅。下部有曰:“ 破而所得即爲世間凡物,乃生萬象萬民。“萬民之上,生齊天之蛟,萬蛟之上,爲至尊之蛟,化龍。龍乃得道聖民。”
…
上下兩部,重乎出世止於入世,首尾呼應。不但在傳統天文、宇宙物理學界引發了新一輪的探索,甚至帶動了“神學物理”界的新思,連敦隍國民間兒歌都被拿來研究:
“大寶三眼,目似銅鈴。二寶雙面,闊耳肥頭。三寶…”
神學物理界普遍認爲這首民間的兒歌所傳唱的,正是狂狼紀時代之前就存在於希伯斯星球上的大魔族—屍王族。
通古薩滿傳承的文獻中有提到的鱉(鱟),也是通靈族的一生之敵,被認爲是“來自外文明的藍血入侵物種”:
“屍王族者,屍王鱟,藍血也。公母同生,共成一鱟”,
“不智成龜,不忠成鱟,一鱟下十寶”。
也有“十寶分上下,陰兵之最大”一說。
講的是傳說中,真正的屍王鱟一般會生十胎。分上鱟五種、下鱟五種,種種不同。但這十個鱟子鱟孫,都是橫行霸道的陰間存在。
上鱟:大寶錢鱟 二寶官鱟 三寶戲鱟 四寶串鱟 五寶挑鱟
下鱟:六寶路鱟 七寶聽鱟 八寶槓鱟 九寶黑鱟 十寶瞎鱟
屍王鱟族雖然被描述爲兇狠無比的存在,身近丈餘。但神學物理界認爲,它們也完全受巨灰蜥一族的統治和管轄。巨灰蜥是聖星乃至可探測之宇宙中食物鏈的頂端,掌握制裁一切的大權。
如果神學物理界的古老學說成立,那麼巨灰蜥一族必然是操控屍王鱟的外族邪惡力量。彼時希伯斯星球上還從未有任何人見過“鱟”是何尊容,更遑論神秘的巨灰蜥一族!
但是傳言中的分光明、公雞兩派,似乎在此就有了某種淵源。找到屍王鱟,或許才能找到幕後的真正黑手,巨灰蜥一族!
鱟,如果本不屬於希伯斯星球,那它來自哪裡,誰是它們的母星?是否就是傳說中的藍血生物?它們是否真能摧毀人類意識…
而這些,就算本身是通靈術士的通古薩滿,也少有落過筆端。誰能解開希伯斯星球最大的謎團!
(本章完結)
“歡迎來到希伯斯!這也是“我”來到希伯斯星球的第一天。”
—《星戰•暃戰地日記》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