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他曾經覺得自己是一座連月光都不願意照耀的墳墓,可是如今,星光點點,他叫做顧向陽,如願便是他生命裡那明晃晃的陽光。

蠍子自從那一日在醫院裡出現了一次之後就消失了,雖然如願心裡覺得有些奇怪,但是蠍子和哥哥一樣,都是行蹤不定的人,平時基本找不着人,忽然不見了也不稀奇,如願都習慣了。

顧向陽也見不着人,最近時局動盪不安,他們也很忙碌。一個星期過去,也沒見着顧向陽說的毒販子有什麼動靜,那兩個保護如願的警察便被調走了。

新聞裡報道着烏干達的巫醫殺人事件,在非洲仍有很大一批人信奉者巫醫,在暗地裡舉行着殘忍神秘的宗教儀式,他們用人的器官祭拜神靈,或者做藥引,求取自己的財富和健康。

黑市上有人高價收購人體器官,這個已經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情,如願一來烏干達就聽說過。可是最近坎帕拉發生了好幾起案件,人們被割掉頭顱,被**,殘缺不全的屍體被隨意地仍在路上,弄得人心惶惶的,烏干達的警察腐敗貪婪,案子懸而未決,顧向陽他們似乎最近就是在忙這件事情。

新聞播完了,如願關了電視,看了看時間已經很晚了,顧向陽今天大概不會過來了。

如願今天才剛出院,顧向陽比較忙,是他的同事陳元送她回來的,如願心裡有些不安,她知道如果不是真的走不開,顧向陽是不會讓她自己回家的。最近是怎麼回事,顧向陽也好,蠍子也好,哥哥也好,一個個都找不着人。

還好如願已經習慣了,最開始她還會覺得不安,後來發現安全感這種東西,寄託在別人身上,那可算是這輩子都找不着了。反正她也什麼都做不了,乾着急也沒用,如願便關了燈準備睡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到旁邊的牀沉了沉,半夢半醒間,她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隻手臂輕輕地摟住她的腰,把她擁在懷裡。

如願醒了過來,問:“事情忙完了嗎?”

顧向陽“嗯”了一聲,懷抱又緊了緊,把腦袋埋在她的頭髮裡,沉默着。

“你受傷了嗎?”

“已經包紮過了。”

如願覺得顧向陽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她轉過身,見到顧向陽的眼睛血紅,一臉的憔悴,像是走了一天一夜的路似的。

“怎麼了?”

“行動結束,我們安全了。”

如願一愣,驚喜地問:“毒販子抓到了?”

顧向陽點點頭。

“那不是好事兒嗎?”如願不解地問,“你怎麼看起來這麼難過?”

顧向陽搖搖頭,把如願攬過來,緊緊地抱着她。

“你相信有地獄嗎?”顧向陽忽然問。

“我只相信有天堂。”如願看着顧向陽,疑惑地說,“怎麼忽然提起這個來了。”

“如果有天堂,那就肯定有地獄。”顧向陽無奈地說,“怎麼可以信一個不信一個呢……”

又來了,顧向陽這個人,總是愛在這種事情上糾結。

“我就是要信一個不信一個!”

“好好好,拿你沒辦法……”顧向陽終於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神情不再那麼苦澀了,說,“如果有天堂,你以後肯定是要去天堂的。你說,天堂和地獄之間能不能交流,能不能打電話或者見面?”

如願莫名其妙的,這個顧向陽怎麼現在比她還愛胡思亂想。

“大概不能吧。”

顧向陽苦笑着說:“那我死後豈不是見不到你了。”

“爲什麼,你當然也會上天堂啊。”

“也許吧。”

“肯定的!”如願毫不猶豫地說。

“睡吧。”顧向陽抱着如願不再說話。

他的如願那麼好,一定是會去天上的,全世界最好的她都值得。而他大概是不能上天堂的,地獄裡留着他一個位置,他的兄弟們在那裡等着他,要向他尋仇,要把他扔在火焰上炙烤,處罰他殺死恩人,處罰他背叛兄弟,處罰他忠義不能兩全。

沒過一會兒,如願就已經睡着了,她平穩而緩和的呼吸聲傳來,她總是睡得那麼香甜,大概是因爲她對這個世界無愧吧。

如願睡覺的樣子像是一個孩子,顧向陽覺得心上一片安寧。

他曾經覺得自己是一座連月光都不願意照耀的墳墓,可是如今,星光點點,他叫做顧向陽,如願便是他生命裡那明晃晃的陽光。

有她在他身旁,他就還能找到力量……

章魚、蠍子、狼五、飛龍。

即便是兄弟,卻都彼此不知道姓名,這是章魚定下的規矩,彼此都只用代號互相稱呼。

顧向陽曾經想要打探章魚的真實信息,他卻滴水不漏,除了知道他有個妹妹,之外的事情一概不知。就連這個妹妹,也很少見到章魚跟她聯繫,每次聯繫都用一次性電話,聯繫完就銷燬掉。

對於他們幾個,章魚也是一樣的要求,不準說自己家鄉的官話,身上不準有明顯的標記。有一次章魚見到顧向陽胸口的那顆痣,便要他找個時間去弄掉。

“做這種事情就千萬不要被人記住。”

正因爲章魚的謹慎,以至於後來他的老大都被抓住了,他卻像是一個幽靈一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再無蹤跡。

對於章魚和蠍子的消失,其他人並不在意,這個跨國犯罪組織的主要骨幹都已經落網,行動極其成功,一舉搗毀了這個集團的根基,繳獲了大量的毒品和現金,可謂歷史之最,是有史以來最爲成功的一次行動。而一兩個打手的消失,並不能影響這次行動的榮耀。

只有顧向陽深深覺得不安。

章魚不是普通的打手,他還是毒梟的軍師。他從不直接參與毒品交易,卻能夠影響毒梟的決定。他非常聰明,有野心,手段乾脆狠毒,還極其記仇,睚眥必報。不僅如此,他還眼高於頂,在顧向陽看來,章魚其實一直都不是打心底裡對毒梟忠誠,他只是想要從毒梟那裡汲取自己需要的力量和權力而已。偶爾有一兩次,章魚會露出對毒梟的輕視,說他是時勢造英雄,時代成就了他,脫去毒梟的身份,他頂多算是一個平庸乏味的市井英雄。

那時候還是飛龍的顧向陽就問他。

“你不想坐他的位置嗎?”

“不想,我討厭毒品。”

顧向陽有些驚訝,又問:“難道你不想當老大?”

章魚笑起來,道:“一個小小的販毒集團的老大有什麼可當的。”

一個國際跨國犯罪團伙,一個讓他們警方花了數年佈局,動用了無數人力物力想要摧毀的大團夥,他卻說只是一個小小的販毒集團?

看到飛龍驚訝的樣子,章魚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告訴你,惡人都不是真正的惡人,我們的那個老大,在古代也就頂多算是個山大王。”

“那你覺得什麼纔是真正的惡人?”

“想要當一個真正的壞人,首先你得當一個好人。”

那時候章魚的眼神,顧向陽總是忘不了,所以後來章魚和蠍子消失,他就希望能夠全力追捕他,只可惜當時所有人都沉浸在破了大案子的喜悅裡,章魚又來歷不明,查了一段時間查不到他的蹤跡,也就不了了之。

可是顧向陽卻一直沒有放棄找他。他總希望自己能夠早一點找到他,在章魚變成一個真正的壞人之前……

只是,他沒有想到竟然是他先被找到了。

顧向陽相信,蠍子一定跟章魚在一起,找到蠍子就一定可以找到章魚,然而蠍子是章魚的心腹,行事作風與他一樣,想要從這幾百萬來非洲的華人裡找出一隻蠍子來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更何況,就算找到了蠍子,又用什麼理由逮捕他呢。

唯一的辦法就是誘捕,讓蠍子先來找他,他知道,他與他們之間已經是不死不休的關係,章魚不會放過一個背叛自己的人,這是他的規矩。

“這樣做會不會很危險?”陳元有些擔心地說。

“我們在明處,他在暗處,不快一點行動,我們只會越來越被動。蠍子的缺點是自負,並且以折磨人爲樂,他上次去醫院大概是知道穆拉戈醫院對我的重要性,是給我的下馬威。”

“他會對嫂子不利嗎?”

顧向陽捏緊了手裡的筆,那些毒販的手段他已經體會過一次了。

“會。”

顧向陽爸爸和媽媽都是被毒販的報復殺死的。

顧向陽的父親當了二十年的緝毒警察,就在五年前,在顧向陽用沈雲峰的化名在一個走私集團裡做臥底的時候,得知他的母親被漏網的毒販報復,殘忍地殺害,而他的姐姐,被二十多個人**,精神崩潰,而他的父親,在巨大的精神折磨之下跳樓自殺了。

“他不會殺我的,他們只會折磨我。所以如果他們抓走了她,就會用你能想到的最可怕的方式折磨她。”

五年前顧向陽選擇了逃避,但現在他不會再這樣做了。他尊敬父親,但是他不會做他的父親。

不能仗劍而生那就刺劍而死。

天空又悲又美,像是一個巨大的祭臺,太陽受了傷,凝成了一灘血,緩緩下沉。

蠍子躺在地上,腦門上是一個血紅的窟窿。

他死了。

陳元跑過來,扶起受了傷的顧向陽。

顧向陽搖搖頭,跌跌撞撞地走到蠍子身邊,蠍子瞪圓了雙眼,似乎直到最後一秒都不相信自己的生命就這樣結束了一般。

可是生活裡的悲劇一向積極而來,荒誕殘酷,沒有一絲一毫的美感。

他疲憊地跌坐在地上,陳元在打電話給總部呼叫支援。

顧向陽伸出手,合上了蠍子的眼睛,然後筋疲力竭地躺在了地上。就彷彿很多年前,他們在叢林之中,也是這樣並排躺在草地上的。

“你當初爲什麼會幹這一行?”飛龍問蠍子。

不遠處章魚正在生火,加熱食品。

狼五坐在樹下削着木棍,他們剩下的彈藥不多,不能浪費在抓野豬和兔子身上,只能做一點原始的武器。

“爲什麼問這個?”

“只是覺得你們似乎都很習慣這種生活,刀尖舔血的,日子過得一點都不舒服。”

蠍子大笑起來,道:“日子過得舒服的人誰願意做這一行?”

“你們可以改行啊。”

“那你爲什麼不改行?”

飛龍沉默了一會兒道:“因爲我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對啊,有別的路可以走誰會走這一條路?”

飛龍沒有繼續問,問也問不出答案來,一生那麼長,誰沒有幾段故事。

“我們如果能夠活着走出這片林子,你們就不要回去了。”飛龍說,“這次交易失敗,就算不被這幫人在林子里弄死,回去也一樣被老大弄死。”

一直在一旁烤兔子沒有說話的章魚開口了:“你以爲我們不回去,老大就會放過我們嗎?回去指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不回去就是死路一條。”

“你們走,我一個人回去。”飛龍說,“我就說你們全部死在林子裡了,只有我活下來。你們隨便去哪裡都好,只要不回來,世界那麼大,不是刻意去找,他們找不到你們。”

“那錢還在家裡沒拿呢!”狼五激動地說。

“傻子。”章魚給兔子撒着鹽,面無表情地說,“錢算什麼東西,哪裡不能再掙到,活着纔是最重要的。”

狼五從不跟章魚頂嘴,雖然心裡捨不得,也不說什麼了,繼續削手裡的木棍。

蠍子坐起來,盯着章魚道:“你不會真的在考慮這麼幹吧?”

“有什麼不可以?”飛龍說,“老大也算是很欣賞我,他現在倒是越來越不信任章魚了,你們不是一直都想找機會脫離他們麼,這難道不就是最好的機會?”

“你怎麼交代我們三個的去向?屍體呢?”

“我們在被那羣緬甸人追殺,我哪有時間管你們的屍體,能活着逃出來就不錯了。林子裡那麼多野獸,你們的屍體估計早被吃了。”

“他要你解釋貨和錢爲什麼都沒了呢?”

“實話實話,誰能想到忽然出現條子?早就提醒過他,這羣緬甸人第一次合作,有風險,是他自己非要一意孤行的。”

章魚搖搖頭:“跟那羣緬甸人交易,爲什麼出現的是中國警察?不像是他們那裡出了問題。”

狼五又大驚小怪地,問:“難不成是我們這裡出問題?”

“有這個可能。”

“我可不是臥底啊!”狼五激動地說。

“你就是想當臥底也沒有那個智商。”蠍子白了狼五一眼道,“反正問題肯定不是我們四個出問題。”

飛龍已經流了一身冷汗,笑着打趣道:“你那麼確定嗎?你叫蠍子,照說應該疑神疑鬼一點纔對。”

“這點自信還是有的。”蠍子又躺回草地上,看着雨林裡璀璨的星空說,“我這輩子什麼都不信,不信爹媽,不信鬼神,不信好人,不信壞人,不信錢,不信權,我就信章魚,信你,信狼五,信我的兄弟。”

飛龍有些哽咽,想說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給。”章魚把一隻後腿遞給了他,道,“你這幾天受苦了。”

飛龍默默地接過兔肉,如果不是他被緬甸人抓住,他們冒險回來救他,他們三個早就逃掉了,哪裡會在林子裡被人追殺。

狼五早就跳過來,吵着要吃另一條後腿。

四個人圍在火邊吃兔子,章魚突然說:“我們四個都回去,你是新人,他雖然喜歡你,但是不一定會信你。我跟着他快十年,瞭解他,有辦法對付。萬一真的出了什麼事情,考慮着我們手底下的兄弟,他也不會把我們都辦了,頂多就辦我一個。如果我死了,你們兩個以後就跟着飛龍。他雖然來得比你們晚,但是做事謹慎細緻,又大膽有魄力,像我。我相信他不會讓你們出事的。”

“放屁。”狼五說,“那老傢伙敢辦你,老子就跟他拼命。”

“行了,還沒到那一步呢。”章魚把另一隻後腿遞給狼五道:“拼命是最傻的方法。”

飛龍沉默地啃着兔腿。

“飛龍。”章魚的目光總是像蒙着一層迷霧,讓人看不清他的想法,可現在他卻用一種鄭重和坦誠的目光看着飛龍,“你能向我保證嗎?”

“保證什麼?”

“保證無論發生什麼,都保全蠍子和狼五的命,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那一天,雨林裡星光點點,飛龍許下了他的承諾,生活是一場晦暗的風暴,狂亂之中誰都看不見前路,他也想不到從此之後,命運就糾葛在了這一句荒誕的諾言之上。

天空又悲又美,像是一個巨大的祭臺,太陽受了傷,凝成了一灘血,緩緩下沉。

蠍子躺在地上,腦門上是一個血紅的窟窿。

他死了。

顧向陽躺在他身邊,嚎啕大哭,他的手捏得緊緊的,那裡捏着猶大的三十銀幣。

他覺得自己是要下地獄的,在煉獄的最深處,他的兄弟們等着他,日日夜夜,要親手往炙烤他的火堆上添柴加薪。

“叔叔……叔叔……”

顧向陽睜開眼睛,發現如願正在叫他。

他猛地坐起來,拿起桌邊的槍,上了膛,把如願護在身後,警惕地看着四周。

如願無奈地笑起來道:“你爲什麼這麼緊張,你做惡夢了,夢裡一直在叫,我就叫醒你了。”

顧向陽鬆了一口氣,放下了槍,才發現自己一身冷汗。

如願走過去開窗戶,涼風吹進來,能夠驅散夢魘。

窗外的天已經矇矇亮了,空氣涼爽溼潤,顧向陽一時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這霧靄沉沉的人生,走到哪裡都看不見歸途。

他也走下牀,從身後緊緊擁抱住如願。

“怎麼了?你今天回來就一直怪怪的。”

“想抱抱你。”

“毒販不是已經死了麼,我怎麼覺得你還是很擔心。”

“還有一個沒有蹤跡,他非常小心謹慎,我們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也沒有任何記錄,非洲有幾百萬的華人,要從中找出一個人來,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從這個死掉的毒販身上找不到線索嗎?”

“他常聯繫的人里根本就沒有我們要找的人,而且他家裡有很多一次性電話,掛靠的公司也是他個人的,很乾淨,找不到任何線索。而且就算找到了那個人,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到時候再說吧,以後再煩惱,現在煩惱了也是白費,不到那一天誰都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如願安慰着顧向陽道。

“如願,爲什麼我明明做的是正確的事情,卻還是覺得這麼難過。”

如願不知道顧向陽和死掉的毒販之間有什麼關係,但是她能感覺到顧向陽的痛苦和掙扎。

“因爲這是守護信仰所要付出的代價吧,孤獨、心碎和犧牲,每一個有夢想的人都會遇到……”

“那我們到底還爲了什麼要堅持。”

“這個世界笑罵由人,越是有力量的翅膀,就越是寸步難行。但是英雄就是無論發生什麼,由始至終,都能心無旁騖一直往前走的人。”

“可我不是英雄。”

“你是。”如願轉過身,捧着顧向陽的臉道,“你是我的英雄。”

顧向陽看着他的如願,眼神漸漸變得堅定和溫柔,他低下頭吻着她,激烈又纏綿。他急需她,他汲汲地渴求她的眷顧和恩賜,就像是一個先民渴求着月光女神的造訪。

如願摟着他的脖子,迴應着他的焦灼和渴望。

胸口陣陣地灼燒,顧向陽的手伸進她的睡衣裡,抓住她跳動的心臟。

他是她的傷口,又是刀鋒;她是他的軟肋,又是盔甲。

他們是彼此的囚徒,又是看守。

迷失在這永恆的慾望裡,求得片刻的寧靜和滿足,燃燒着彼此,在身體裡摩擦衝鋒,越來越堅硬炙熱。

黑暗的屋子裡,兩個溼淋淋的人彼此交纏。

污穢的,你把它燒淨。

粗糙的,你把它撫平。

軟弱的,你使它堅強。

你是我一生一次的小小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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