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英王在罵誰?

談到就藩在他延安府的那位膚施郡公,這位知府大搖其頭:“這位郡公爺往日裡面,他欺男霸女倒也罷了。可這大災之年,他郡公府內就下官所知根本就不缺糧,府內存糧至少在七八萬石。幾個大糧倉,都堆得滿滿的。聽說有些糧食,因爲沒有照應好都有些爛掉了。”

“可下官向其借糧,非但一粒糧食沒有借到,反被搶走了一萬石。這一萬石糧食,在往日裡面都不算少了。災荒年月,更是不知道可以救活多少人命。往日裡面,延安府缺一這一萬石糧食,下官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可在這大災之年,下官到那裡去弄這麼大的一個缺口?”

“派人去討要,每次都被他們打出來。去年下官也是實在沒有辦法,到處籌糧都籌集不到。朝廷賑糧,也是到了冬季纔到,就算加上那一萬石糧食,數量也是遠遠不夠。纔想出了那麼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若是再能想到一些法子,下官也斷然不會做出如此不要臉的事。”

“若是但凡有其他的法子,誰又願意做這種勸百姓背井離鄉,出去討飯的齷蹉事?可下官怎麼辦,想盡辦法都籌集不到糧食?難道就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看着百姓餓死?雖說下官去年的吏部考評成了丙下,可只要百姓能活命,別說一個考評,就是讓下官就此滾蛋也無所謂。”

這位知府這番話,讓黃瓊原本就緊皺的眉頭,不由得皺的更緊了。良久才道:“那位膚施郡公如此橫行霸道,毆打朝廷命官,搶奪朝廷賑災糧食,你就什麼都沒有做?即沒有向陝西路安撫使,西京留戶部上奏?也沒有向朝廷上報,而是將這件事就這麼忍了,認了下來?”

見到黃瓊提起上奏那位膚施郡公的事情,這位知府苦笑搖頭道:“回英王,這麼大的事情,下官那裡敢不上報?那是一萬石的糧食,查出來他未必怎麼樣,又是在去年那種大災年月,可下官是要掉腦袋的。只是下官該報的都報了,到現在都快一年了,也沒有得到任何的回信。”

“反倒是被那位膚施郡公,找上門來給羞辱了一番。他揚言,就算下官進京高御狀都沒有問題。後來下官才從京中同僚哪兒得知,這位膚施郡公原本攀上了蜀王。其在延安府橫行霸道,因爲有蜀王在背後撐腰。再加上前任陝西安撫使本身就是蜀王的人,所以無人敢管。”

“後來蜀王倒了,他不知道又用什麼法子,攀附上了宮中的德妃娘娘與宋王,下官上報的摺子都被宋王壓了下來。爲了保他,今年年初,宋王還專門派他的心腹管家,連同德妃身邊的一個管事太監。到陝西路安撫司,要求陝西路安撫使與轉運使,不得在上奏此事。”

“若是他在聽說,陝西路安撫司有彈劾膚施郡公的奏摺,陝西安撫使就換人做。原本宋王還要通過他的外公,藉着去年下官吏部考評爲丙下,撤了下官的差事。還是新到任的陝西路安撫使與戶部尚書,聯名上摺子纔將下官給保了下來。要不然,下官也見不到王爺了。”

聽到這位知府的話,黃瓊倒是依稀有了一些印象。今年初,自己剛開始秉政的時候。的確是有兩道摺子。一個是吏部要求對一批考評爲丙丁的官員,進行一些降級、罰俸、罷官等處罰。這位延安知府,以最爲低下的丙下考評,而名列吏部提出的進行罷官處罰的第一位。

而與吏部處罰相隔幾天送到的,陝西路新任安撫使,以及西京留戶部尚書兩個人聯名摺子,卻是在保這個考評爲丙下的官員。陝西路新任安撫使,在摺子上評價此人忠勉王事,處置災情勤勉有佳,大災之年實在不宜輕易彈劾地方首憲。後面好像還有辦法多,足智多謀幾句話

自己當時並不管吏部,四品以上官員任免權利,老爺子還沒有放給自己。所以這件事,當時老爺子怎麼處置,知道老爺子逆鱗在哪兒的自己,倒還真沒有太過問。原來此事,居然有如此多內幕,背後還有人插手其中。甚至還種人,居然還有人在保他?真是爲了錢什麼敢做。

怎麼靠上宋王與德妃的,一個插手不了朝局的郡公。在宗室之中,地位也不算高,起不到居中聯絡的作用。能入得了那對母子眼中,無非就是錢使到了位罷了。否則,一個區區出了三服的郡公,他們能看在眼中就怪了。這對母子,居然還敢派人威脅地方官府,真是好氣魄。

至於那個什麼狗屁膚施郡公,大災之年非但不體恤民力,還做出災民口中奪糧,這種十惡不赦之事。一萬石糧食,這可以救濟多少災民。可以使多少災民,免於成爲餓殍?這個郡公所作所爲,甚至比那幾個趁着大災之年,倒賣糧食以牟取暴力的宗室更加的可惡。

想到這裡站起身來,心中的憤怒不是一般的大:“昏聵、無能,狗膽包天,簡直是十惡不赦,千刀萬剮都不爲過。一個小小的郡公,不過是三等爵,便如此囂張跋扈。連朝廷的律法都不放在心中,打着受災的旗號,公然搶奪朝廷賑災糧食,誰給了他這麼大的膽子?”

“祖宗家法,朝廷的律法,在他的眼中難道就什麼都不是?居然還敢公然打着宮中嬪,以及皇子的旗號行兇作惡。當真是其心可誅,十惡不赦,該殺。這件事,你有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些都是他膚施郡公所爲?本王說的是那種不可動搖的鐵證,”

在場的官員,不知道黃瓊嘴裡面的昏聵、無能說的是誰。但這位英王嘴裡面的十惡不赦、千刀萬剮,卻是聽得很清楚了。因爲延安府與寧夏府相鄰,這位英王在環州活剮了叛軍首領之一,拓跋繼遷弟弟拓跋繼璦,還一口氣殺了幾百党項頭人的事情,這些官員早就已經知道。

聽到黃瓊口中的十惡不赦、千刀萬剮,這兩個詞後。原本站着的官員,被嚇得連忙跪倒在地,一個個被嚇得哆哆嗦嗦。只有那個知府,倒還是勉強鎮定一些。磕頭道:“回王爺,證據下官有。那日搶糧時,膚施郡公曾經親自到場。延安府經歷捱打,也是他親自指揮動手的。”

“帶頭動手打人的,便是他郡公府的大管家。在場的官員、兵丁,包括領取糧食的百姓,都可以成爲證人。當時負責給各州縣分配賑糧,因爲不服從他強行索要糧食要求,攔着他搶糧的。被他指揮家丁打的吐血,現在還在臥牀休養之中的張經歷,更是最好的人證。”

當然,這位知府也不傻。黃瓊話裡話外,擺明了這些事情都是那位膚施郡公一人所爲,與宮中的德妃和宋王並無關係。也知道,這事自己內部人說說就罷了,一旦傳出去那打的不是德妃與宋王的臉,而是在打皇帝的臉。所以對於德妃與宋王參與的事情,他沒口不在提起。

聽到這個知府肯定的回答,黃瓊站起身來,揹着手略微沉思了一下之後,卻是並沒有立即回答他,怎麼處理那個膚施郡公。而是語氣緩和了一些後道:“你們都先起來罷。本王說過,總是這麼跪來跪去,成何體統?看看你們這個樣子,那裡還有一些朝廷命官的風骨?”

轉動了一會手上的寒玉念珠之後,黃瓊才繼續開口道:“你們都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去罷,做好你們的本職,就是爲君父排憂解難了。本王這一路上風餐露宿,倒是有些乏了。這延安府倒是本王離開靈州後,進的第一個大城,本王便在這裡叨擾兩日,休息兩天在繼續趕路。”

黃瓊這番話說罷,倒是將在場的幾個官員給搞糊塗了。這位剛剛還義憤填膺,恨不得將那位膚施郡公千刀萬剮的英王,怎麼這會子突然卻又如此的平靜。只是看着臉色很是不好的英王,幾個官員也沒有敢多問,便硬着頭皮退了出去,返回自己各自的辦公地點去了。

只有那位被黃瓊佔了知府大堂的知府,站在那裡茫然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自己該去那裡才合適。見到這個傢伙,站在那裡這個樣子。黃瓊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本王在延安府叨擾這兩日,你也不要頭疼。給本王找一個安靜一點,也不用太過於奢華的地方就可以了。”

聽到黃瓊的吩咐,這個知府連忙道:“回英王的話,您今兒下榻的地方,下官早就便已經安置了。就在城中一個富戶的院子內。雖說位置偏僻了一些,可勝在清淨。那個院子,也是按照江南風格修建的。小橋流水,很是典雅不說,在整個延安府都可謂別具一格。”

對於這位知府的安排,黃瓊倒也沒有爲意,在他看來客隨主便便是。更何況,對於他來說,現在要找的不是休息的地方。那個知府倒也識趣,見到黃瓊還帶着兩個女眷。再將黃瓊一行人安置好之後,自己主動離開了。而在這個知府走後,黃瓊悄無聲息的召集來十個親兵。

這十個親兵趕到黃瓊的所在屋子時,黃瓊正揹着手正欣賞,牆壁上掛着的幾幅前唐名師的畫作。聽到那十個親兵報到聲,黃瓊卻是招招手讓他們進來。待這十名親兵進來後,黃瓊卻是指了指牆面上掛着的,前唐著名畫家薛稷的鶴圖道:“你們來看這幾幅畫是不是真跡?”

黃瓊這話一說,這十個親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頭的霧水,不知道這位英王說的是什麼?至於書畫,他們又那裡懂得這麼多?黃瓊選出的這十名親兵,雖說都是御林軍中的低級武官。可絕大部分人,對書畫這玩意還是七竅通了六巧,根本就是一竅不通。

讓他們看這些畫作是真假,那絕對是問道於盲。見到這十名親兵都是一頭霧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黃瓊卻只是淡淡一笑,對着這些親兵帶頭的,也是自己的嫡親外甥道:“衡安,你看這些畫做是真是假。本王可聽你母親說,你可是文武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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