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後,杜雲啓雖不捨兒女,卻還是準備要回梅州去了。
自年初起,各地剿匪行動正進行得如火如荼,欺壓黃志業一家的那個地主及收賄包庇他的那幾個官員,都叫梅州知府給除了,迅度之快簡直叫人歎爲觀止。
不過也難怪,畢竟黃志業一夥人牽扯到了杜相的家人,差一點嫡長子和嫡長孫就沒了,梅州知府深恐惹毛杜相父子,最重要的是,他也收過那地主的賄賂,若不早早結案,給杜相一個交代,萬一那幾個渾蛋在公堂上把自己咬出來,可怎麼收場啊!
因此案中箭落馬的大大小小官員就將近二十多人,其中跟杜雲啓一樣身爲縣令的就有三人,杜雲啓要回任上,京中吏部新派去梅州的官員便與他同行,其中一位崔縣令,自二年前回京述職後,就一直未能補到缺,原任下縣縣令的他,這次竟能補到上縣當縣令,一家子高興萬分。
崔縣令有兩子一女,兒子已進太學讀書,女兒年方二八,正是花骨朵的年紀,生得嬌美可人,性情活潑外向,崔縣令夫人原就爲女兒的婚事煩憂不已,不想,丈夫的差事有了着落,女兒的婚事好像也露出一絲曙光。
崔家家底還算豐厚,崔縣令當初會補不到缺,是因爲得罪了人,這回梅州黃匪一案,栽跟頭的官中,最大的那個官,就在吏部裡,此人正是當初給他下絆子的吏部侍郎。
吏部換了新侍郎,梅州知府上書請吏部給梅州補缺,這才讓崔縣令重回朝中,雖然還是外放,但總比一直閒賦家中強。
好不容易補上缺。崔家老小及一衆親戚好友都很高興,因着時間緊迫,相請餞別的邀宴不斷,崔夫人和兩個媳婦忙着打包行李,還要抽空出來參加餞別宴,着實忙得腳不沾地。
看母親和嫂子們忙壞了,崔大姑娘便提議。有些比較不那麼親近的人家相邀。就甭去了,送份回禮得了。
崔夫人看看兩個媳婦被折騰得瘦了一大圈,也覺心疼。便帶女兒去商家挑些東西當回禮,不再每請必到。
說起這回禮,貴重的,送不起也沒必要。但太輕的,又不夠份量。怕對方誤會她們瞧輕了人家。
挑來選去,最後還是去了書畫鋪子,挑了幾幅寓意喜慶的畫作回家送人。
連賣出好幾幅名家畫作及書法,掌櫃樂得很。當晚就從酒樓叫來酒席,讓鋪子裡的人飽餐一頓。
說是酒席,其實也就六菜一湯。不算很精緻,但勝在份量足。鋪子全部的夥計加掌櫃約莫三十人,全吃得飽飽的。
楚明心和小梅沒吃到散席就先行離去,管事看着楚明心那窈窕的身段,心頭一把邪火險些壓不下去。
掌櫃的醉眼矇矓,對這個小舅子的性子頗爲了解,當下就狠拍他肩頭一記,“你別想亂動啊!當心回頭你家那個饒不了你。”
“唉,姐夫啊!你怎麼淨給人潑冷水哪!”
“總之那個大姑娘你想都不要想,她是張婆子介紹來的,張婆子那護犢的,你要敢動了她的人,可別怪姐夫我不護着你啊!”
管事不安的欠動着身子,“可是那麼一個大美人兒,不能碰,真的很難過啊!”
“得啦!這幾個錢,夠你上花樓找個人泄火了。”
掌櫃警告完小舅子後,噗通一聲趴在桌上,睡了。
管事將掌櫃給他的荷包放在手掌心秤了秤,暗在心裡埋怨,只給這點銀子,還上花樓咧!大概就只夠他找個暗娼敗火。
不過他也只是嘴賤,嘴巴上說一說,倒也沒那個膽,真朝楚明心動手。
其他夥計聽到那女夥計是張婆子的人,就一個個偃旗息鼓,張婆子姿助不少孤苦無依的女子自立,聽說,就曾有人對她幫助的女子下手,那女子被折騰得很慘,被救回去後,沒兩天就懸樑自盡了,對她使壞的幾個男人也沒落得好下場。
聽說被人矇頭蓋臉痛揍了一頓,最後被剝光了吊在城門上,被人發現解下來時,都已經活活凍死了。
苦主家裡人告官,卻被官府喝斥,他們家人去找張婆婆,張婆婆卻披了張善人皮,三言兩語就把找上門討公道的人給堵回去,要找她討公道?她一個老太婆,能將七八個三大五粗的大男人剝光吊到城門上?她一個老婆子,要怎麼帶着人避開管城門的小吏,把人吊到上去呢?
自此之後,張婆婆介紹到各店家鋪子去做事的女子,就再沒人敢調戲非禮了。
他們本來看楚明心生的好,想着揩把油,沒想到她竟然是張婆婆介紹來的,這下子連黃腔都沒人敢在她面前說了。
崔夫人買了不少畫作和書法回府,崔縣令少不得要拿來鑑賞一番。
“爹啊!我喜歡這幅前朝梅大畫師的畫,可不可以別送人,就留給我啊?”
崔大人愛寵的看着女兒點點頭,二少奶奶卻越看越往前湊,崔大人和崔夫人都覺頗爲尷尬,因爲畫就拿在崔大人手上,二少奶奶整張臉幾乎要湊到公爹身上去了。
“老二媳婦,你在幹麼啊?”
“婆婆,您這幅畫在哪兒買的啊?媳婦兒看着似乎有什麼不對耶!”
“有什麼不對?”
二少奶奶也說不上來,只說要拿去請人鑑定。崔夫人原本不肯,但崔大人一聽她說的竟是嚴池的高徒範安陽,立馬就答應了。
等女兒和兒子夫妻們都下去了,崔大人才問妻子:“怎麼老二媳婦識得杜相的孫媳婦?”
崔夫人隱約記得,二媳婦的姐姐好像和杜相妹子的孫女是妯娌,這轉折親轉的,崔大人聽得都頭暈了,乾脆兩手一甩當起甩手掌櫃了。
崔夫人卻動了心思,“老爺。杜相的長孫好像也是在梅州。”
“是啊!可憐他年紀輕輕就遭逢這般不幸的事。”
“老爺,這對咱們來說,說不定是好事呢!”
“你昏頭啦?人家喪偶的事,怎麼是好……”崔大人頓了下,瞠大眼指着老婆,“你不會是想,讓咱們家大姐兒……”
崔大人拍桌而起。“不成。咱們家大姐兒可不去做人家續絃。”
“那可是相府啊!”
“那又怎樣?杜相那孫子可是有一兒一女了,你捨得咱們家丫頭去給人做繼母,後孃從來就不好當啊!”
崔夫人急了。“老爺,你好好的想一想,那兩個孩子還小哪!誰養的誰親。再說,孩子還那麼小。能不能好好養到大,還是一回事哪!你且想一想。如果咱們家和相爺攀上親,別說大哥兒和二哥兒的前途,就是老爺您的差事,也能得益不少。是吧?”
這倒是老實話。
崔大人擡手摸着下頜,若有所思。
崔夫人又道,“大姐兒難道不是我生的?我會不心疼她嗎?日子從來都是過出來的。”
“可是。你看看高尚書那孫女兒,當初嫁進杜府時。誰不稱羨,後來呢?誰不同情杜相和他孫子啊!我怕咱們家女兒及不上人家啊!”
“唉唷!我的老爺,您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成不?”
崔夫人又再三勸說,崔大人最後同意,會找機會好生觀察一下杜雲啓,雖然女兒嫁去杜家,對他家來說,有諸多的好處,但是身爲一個疼女兒的好父親,他是絕不願拿女兒去換自己和兩個兒子的前程的。
“對了,咱們不日就要啓程去梅州,老爺,不如你去趟杜府,拜訪一下杜大少爺,若是能夠,咱們最好與他一起上路。”跟杜雲啓一道去梅州?
崔夫人見丈夫心動了,忙又鼓吹道,“你不是要多觀察一下未來女婿嗎?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機會?”
崔夫人已然把杜雲啓視爲準女婿,完全不去考慮人家是否看得上她家女兒,崔大人想了想,覺得妻子說得有理,當即命人送拜帖去杜府。
杜府近來訪客絡繹不絕,其中有不少人指名要來拜訪杜雲啓,雖然杜雲啓不是很耐煩應付這些客人,不過在朝爲官,人脈很重要,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能因人現在官小位卑就瞧不起人。
在杜大總管的帶領下,杜府的下人們,對上門來訪的官員們都是客客氣氣的,不過像崔晉亨崔大人這樣,一上來就以大少爺未來岳丈自居的,倒是很少見。
待客的小廝一將人請去待客的廳房,就立刻去跟大總管報告去了。
杜雲啓接到消息時,正在看小念唸的描紅,她現在寫字已經很有模有樣了,小寶坐在一旁,邊吃奶孃喂的銀魚粥,一邊伸手要去抓他姐的描紅。
杜雲啓聽聞崔大人來訪,他微愣了下,手裡的描紅紙就被小寶一把抓去,小念念攔阻不及,只見小寶樂呵的,把被他揉的皺巴巴的描紅紙塞到嘴巴去,杜雲尋過來時,就看到小念念又氣又急的想從小寶嘴裡掏出描紅紙。
奶孃及侍候的丫鬟全都看傻了,杜雲啓還在想,崔晉亨是誰,渾然沒發現兒子正在造反。
“大哥?”
“啊?”杜雲啓回過神,看到女兒淚汪汪的看着自己,小手還在掏她弟的嘴巴。
把他姐的功課拿來吃的熊孩子看到他爹轉頭看他,很高興的把手裡的紙團分他一半,直接就往他嘴裡塞。
杜雲尋連忙示意奶孃把小寶抱開,“帶他下去洗嘴,大哥,你要不要先去洗潄更衣?”杜雲尋輕咳兩聲掩飾笑意,他哥的嘴巴四周全被他兒子糊得黑乎乎的,看起來好像平白長了一圈鬍子。
杜雲啓忙起身去更衣,杜雲尋則安撫小侄女兒,等他哥洗好臉更衣回來,小朋友們已經全被打發出去了。
“崔晉亨?沒印象。”杜雲啓搖搖頭,杜雲尋卻是隨口說起此人的經歷,“大正十年入仕,從縣丞做起,五年前升上樂州崇信縣縣令,兩年返京述職,原盼着重回崇信縣續任,不過他好像因爲得罪了前吏部侍郎,所以從那時起,就一直閒賦家中,今次黃匪一案,吏部侍郎中箭落馬,他才得以起復。”
按說,被打壓閒賦了兩年,來到杜家拜訪,不是應該謙和低調些嗎?
怎麼會……
杜雲啓不懂崔大人是怎麼想的,他妻子才過世多久!他正經岳父母上門,都不曾擺過譜,他一個不知那個犄角叴旯裡鑽出來的,就自以爲是的擺起杜府準親家的作派來了?
別說杜雲啓不懂他是怎麼想的,全杜家就沒人明白這一位在想什麼,範安陽聽說府裡來了這麼一位奇葩,都忍不住要派瑞香去偷偷的看一下。
賀璋家的卻是拿着張帖子,有些遲疑的道,“不會是崔晉亨大人吧?”
“咦?賀嫂子你怎麼知道?”
“欸,你們瞧,丁十一表姑奶奶送來的帖子,這上頭說的。”
範安陽接過來一瞧,原來是丁筱樂遣人送來的帖子。
“丁家表姑娘和王家表姑娘上門,從來都只是打發人來說一聲便是,今次倒是挺慎重的。”墨香邊算賬邊頭也不擡的說。
竹香惱了,重重的冷哼一聲,“表十一姑奶奶是給咱們二少奶奶攬事呢!竟然要請您給她二嫂的妹妹婆家買的一幅畫作鑑定。”
作鑑定自然有人專做這個,二少奶奶雖是嚴大畫師的弟子,但她是閨閣女子,若是親戚間相幫倒也還罷了!一開口就是這種轉折親。之前連聽都未曾聽過的親戚,就這樣大咧咧的送帖子來,請二少奶奶幫她們買的畫作鑑定,事前也不曾打聲招呼,這是把她們家二少奶奶當她們家下人使喚不成?
賀璋家的卻搖頭,“怕是表十一姑奶奶有口難言,所以才特地送帖子來。要不然。平常她們姐妹帶着孩子上門來玩,幾時需要先送拜帖來?”
範安陽聞言也點頭,“只怕是樂樂表姐的嫂子直接帶着崔家的大姑娘找上門,樂樂表姐和她家嫂子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不好直接拒絕她,所以才讓人給我送拜帖來。”
“年關將近。家裡的事可不少,您可不好開這個例。”
範安陽點點頭。她又不吃這行飯,犯不着去得罪人,她們既然想找人鑑定,大可花錢請當鋪裡的供奉。或是知名畫坊裡專作鑑定人的來鑑定畫作,找她做什麼?就算她看出來是仿畫,難道她能以自己的名義開鑑定書嗎?家裡的長輩不罵纔怪。
再說。她擅長的作畫,而不是鑑賞畫作。
“我給樂樂表姐寫個回帖。一會兒讓人把帖子送過去。”
稍晚,丁筱樂就接到範安陽的回信,信中很客氣的婉拒了她要領人帶畫請她鑑定的要求,並道,自己才疏學淺,畫個幾筆雖行,但要給人鑑定畫作,實是沒那本事,如果只是單純的親戚間走動,她很歡迎,不過近來家中事務繁忙,她還得幫過世的嫂子帶兩個孩子。
丁筱樂看了直笑,“瞧吧!我就說,阿昭是個聰明的,定能看出來,我不是有意給她惹事的,嘿,有了她這回信啊!就是三嫂告到婆婆那兒去,我也有話把她堵回去。”
“三少奶奶也太託大了,知道您是杜二少奶奶的表姐,也不沒問過人家樂不樂意,就這樣大包大攬的。”
這位三嫂自來都是如此,其他嫂嫂知道範安陽是她表妹後,也只是起鬨,要她跟她們一起去如意繡莊,買東西要請店家算便宜些罷了,這種小事,如意繡莊的掌櫃就能自己做主,怕阿昭到現在也都還不知這事。
卻沒想到她這位三嫂一出手,就是這種狠招,叫堂堂相府二少奶奶給她妹妹婆家買的一幅畫作鑑定,她帖子上已經儘量寫得很客氣,實際上她那位好三嫂的口氣,簡直就像在使喚自家下人一般。
她是嫂子,使喚她這做弟妹的,倒也還說得過去,但是使喚到她表妹身上去,她三嫂沒病吧?
本來還以爲嫁到康家來,是掉進福窩了,倒是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妯娌,真是夠了。
崔大人在杜家坐了一下午,也沒能見到杜雲啓,本來嘛!他又不是什麼親戚好友,憑什麼頭一回上門,你說要見誰就見誰啊?
杜雲啓喪偶,才送妻子回鄉安葬,還在靜養呢!上門來拜訪的客人,十有八九是見不到人的。
崔大人不是個善鑽營的,要不然也就不會得罪前吏部侍郎後,連着兩年都沒能補上缺,有些機靈的,早就找上旁人去疏通,趁早離京外放,省得老在那位前侍郎面前晃,提醒人家繼續壓着他。
回到家後,崔夫人興沖沖的迎上來,問,“如何?如何?可配得上咱們大姐兒?”
“甭提了,坐了一下午,灌了一肚子茶水,就是沒見到人,連旁的客人也沒見着。還是堂堂相府呢!這些下人真是不會待客。”
杜家的門子和管事要是知道了崔大人這評語,肯定要哭死。
誰讓你一上來就一派準岳父前來考查準女婿的作派啊!說到底,杜家從杜相父子到杜雲啓,三人的官階都比崔大人要高,他拜帖說是去拜見杜相,一到杜府,卻趾高氣昂的要求見杜雲啓,那個笨蛋會乖乖的去請大少爺來見這種客人?
大總管怕此人是個棒槌,他有癡心妄想,礙不着別人,他們自不會管,但跑到杜府來,胡亂放話,若讓人誤會大少奶奶屍骨未寒,大少爺就已經要娶崔氏女作續絃,豈不敗壞了他家大少爺的名聲。
因此。杜大總管寧可其他待客的廳堂擠得人滿爲患,也不讓人往崔大人待的地方去。
崔大人進門時,可是在門廳看到人來人往的,可他坐的廳堂卻只有他一個,再傻也知道人家差別待遇了,回到家自然要跟妻子大吐苦水。
“對了,老二媳婦不是說。託了她姐姐。要拿那幅畫去給杜相的二孫媳婦鑑定,怎麼樣,幾時帶過去啊?”
“嗐。別說了,老二媳婦的姐姐也太託大了,她自個兒都沒去過杜府呢!就這樣冒冒失失的送張帖子去,說要請人幫我們鑑定畫作。要你,你做嗎?”
原本以爲雙管齊下。攀上杜家有門兒,沒想到竟然連窗都沒有!
“那,咱們就此作罷?”
“算啦!別想攀上杜府了,人家畢竟是杜府。瞧不上咱們也是理所當然的。”崔夫人重重的嘆息,崔大人扶着妻子的背,滿懷歉意的道:“都是我不好。不爭氣,讓你和女兒得這樣受氣。”
崔氏夫妻互相安慰着時。杜相正在聽杜大總管稟報今天上門客人的種種,說到了崔晉亨,杜相忍不住哈的一聲,“他怎麼上門來了?補到缺了?”
“是。”杜大總管也知道崔晉亨和那位前吏部侍郎間恩怨,說白了,就是前吏部侍郎的兒子看上了崔家的大姑娘,想要求娶,崔大人卻嫌人家不學無術,已經十六歲了,還是個童生,不肯把女兒許給這樣沒出息的後生。
這婚姻之事,從來都是要兩情相願的,那位前侍郎也不是那麼小氣度量狹窄的,偏偏崔大人拒婚就拒婚,偏偏話說得太直白,還是在官廳裡大聲說,直接讓人下不了臺,不用那位侍郎給他穿小鞋下絆子,自有討好巴結侍郎的人壓着他不讓他補缺。
“補到哪兒了?”
“在梅州,離大少爺的任地不遠,中間隔着米縣。”杜大總管略想了下回道。
杜相沉吟片刻,“知道了,明天我跟吏部通個氣兒,把他調遠一些,雖然說子守還是要娶繼室,但我可不想跟崔棒槌做親家,有高家這種親家一家就夠了,再來一家,我怕我這老骨頭經不起折騰。”
範安陽帶着兩個小朋友吃飯,杜雲尋便去陪他哥用飯,杜雲啓的行李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不過他捨不得兩個孩子,但叫他一個大男人帶着兩個孩子去任上,別說長輩們不放心,就是他自己也不放心,他怕自己忙起來只顧公事,忘了孩子們,讓孩子們被下人怠慢了。
他更怕,妻子和劉奶孃的事會在孩子們身上重現,將他們留在京中,除了有弟弟夫妻兩個幫忙看着,還有姑祖母時不時的過來照看,至於祖父和父親,他就不奢望他們能幫他照看孩子了。
“同崔大人有一樣心思的人,怕是不少,大哥得當心些,可別一時疏忽中了人家的圈套,逼得你到時候再娶也不是隨自己心意。”
席間,杜雲尋提醒他哥,杜雲啓笑着拍拍弟弟肩頭,“我知道,你別忘了,我可是你大哥啊!總不能老是讓你們兩個小的照看我這個大哥嘛!”
嗯哼,那就別總是不着調的讓人掛心啊!
兄弟兩又閒聊了好一會兒,才散去。
隔天,杜雲啓便出發往梅州任上去了,等崔家人知道時,杜雲啓坐的船都已經過了紀州。
此時另兩位與崔大人一樣,要去梅州任縣令的兩位大人,不約而同接到了吏部發的派令,“咦?怎麼和原先說的不一樣啊?”
“這香梓縣不是崔大人的任地嗎?怎麼換成是我了?”
“咦?我也換地方了。”
原來這三個縣令缺從米縣往西分別是香梓縣,容安縣及秀江縣,現在調換過來,原任容安縣令的金大人調往香梓縣,任秀江縣的黃大人調往容安縣,而崔大人則往西邊的秀江縣去,香梓縣是上縣,容安縣也是上縣,秀江縣則是中縣,人口和稅金居三縣之末。
金大人等於是平調,於他而言沒什麼不同,對黃大人和崔大人而言,卻是天差地別大不同,由中縣調到上縣做縣令,黃大人可樂了。
“只怕崔大人會不服吧?”
“他不服什麼?原不過是個下縣的縣令,還候缺就等了兩年,可見他的積效不怎麼樣,一下子就躍升在你我之上,別說我了,京裡多的是人不服氣他咧!”
金大人和黃大人兩家住得近,接了派令後,便出發上任去了。
崔大人卻遲遲未等到派令,崔大少爺從友人那兒得知,杜雲啓和金大人、黃大人都已經出京赴任,怎麼他爹還沒接到派令啊?
崔大人這才往吏部官廳去問,吏部的小官跟他打了個哈哈,才把派令拿給他。
“真是對不住啊!崔大人,那天去送派令時,正巧您不在,咱們又還有正事在身,不敢耽擱,這一忙就把您的派令給忘了,真是對不住啊!”
崔大人氣死了!卻也不能衝這些小官發火,只能忍着氣回家,將那幅有問題的畫交給二媳婦,讓她找機會請範安陽幫忙鑑定,就匆匆帶着妻子和女兒出發了。
直到快要抵達梅州,崔大人才發現,說好的上縣縣令呢?怎麼會變成中縣縣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