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五:皇后落難

陛下駕崩,安王即位,封鎖後宮,這三個消息是一起傳到後宮的。吳涯因爲資格老,是第一批知道的幾個人之一。他連中興宮都沒有回,直接跑去了大正宮報信。陛下臨走前反覆囑咐他,皇后是第一重要的,所以吳涯此刻心想,必須要先讓皇后知道外面出大事了。

自從柯振龍離京,司徒慎之就讓妻子女兒們輪流進宮來陪伴皇后,免得皇后孕期中思慮過重。本來司徒蕊未出嫁之前在姐妹中是比較孤立的,因爲她的性子不討人喜歡,這些天跟母親和姐妹們親密接觸,說了很多心裡話,彌補了從前的裂痕。關鍵是,司徒蕊嫁給柯振龍之後,成熟了很多,懂得了體諒和內斂,所以母親和姐妹們也就覺得她其實是不難相處的。

今天在司徒蕊這裡陪伴她的,是她的姐姐司徒芸。

吳涯慌慌張張跑進來報信,一共三條,言簡意賅。聽說陛下駕崩了,司徒蕊來不及哭泣,馬上對吳涯說:“封鎖後宮,便是要封鎖本宮的退路。安王是衝本宮來的。”

吳涯點頭。皇后說得對啊,安王的目標很明顯啊。

司徒芸想安慰妹妹:“你懷着身孕,不要傷心過度。安王怎麼說也是陛下的兒子,他不會下狠手的。”

司徒蕊卻說:“陛下不在了,我要是落在安王手裡,肯定是死路一條!我肚子裡有陛下的血脈,我一定要活着!”

“娘娘,現在跑吧!可能他們動作沒那麼快,我送娘娘從偏僻的小門出宮去!”吳涯說:“只是出宮之後,我就沒有辦法了,娘娘要自己躲避。”

“吳公公,謝謝你。”司徒蕊感激地說:“你要是願意幫本宮,就在這裡幫一把。”

“這裡?如何幫娘娘?”吳涯摸不着頭腦。

司徒蕊走到她和柯振龍的那張龍鳳大牀邊上,掀開牀罩,對吳涯說:“吳公公,拜託你,等一會兒把這裡整理好,要像沒人動過一樣。”

吳涯慌了:“娘娘,躲在牀下不是長久之計!”

司徒蕊沒說話,示意吳涯探身到牀下:“吳公公,借你的力氣,使勁按這裡。”

吳涯用力按了幾次,地面上就開了一個口,然後越來越大,足可以鑽進一個身材壯碩的人進去。

“噢,原來有密室。”吳涯恍然大悟,心中一喜。但是隨即又擔心了:“那娘娘在裡面的飲食怎麼辦?這裡……恐怕以後我也來不了了!”

“公公你把這裡還原就好了,別的本宮自有辦法。”司徒蕊吩咐完吳涯,馬上催司徒芸:“姐姐你先下去!你留在這裡也危險!”

司徒芸已經緊張萬分,來不及多想,聽妹妹的話爬進了地上那個開口。

司徒蕊也跟着爬進去,臨走還囑咐吳涯:“吳公公你自己要小心了,你到大正宮來,要是有人看見了,你要想好說辭。”

“娘娘快走吧!”吳涯催促道:“我賤命一條,安王哪會看得上!”

見皇后消失了,吳涯用力把地上的開口合上,看看沒什麼動過的痕跡,趕忙站起身來把牀罩整理好。再仔細看看,確實沒什麼異樣,他才鬆了一口氣。冷靜下來一想,那牀下一定是個密道,能通到宮外的。

現在,吳涯得想想怎麼爲自己遮掩。

他大搖大擺地走出大正宮,一路上碰到幾個宮女,他就問:“皇后娘娘哪裡去了?怎麼不在大正宮?”

其中一個宮女客氣地回答說:“今天司徒家的大小姐來了,興許皇后娘娘跟姐姐一起去御花園逛逛吧。”

吳涯做恍然大悟狀:“哦,原來娘娘出門閒逛去了。”

纔不過一個時辰,後宮裡就傳開了:陛下駕崩了,安王即位了,後宮封鎖了。宮女太監們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糟糟鬧哄哄的,人人關注自己的命運。

新帝柯陽急匆匆地進來了,他沒能在散朝之後馬上過來,因爲有些事情要先給王承運交待下去,反正後宮已經封鎖了,諒她司徒蕊插翅難飛!

柯陽帶人衝進大正宮,直呼:“叫司徒蕊出來見朕!”

“陛……陛下,”一個宮女突見新帝,緊張得結結巴巴了:“娘娘……去御花園逛了。”

“沒長腦的!”柯陽甩了這個宮女一耳光:“知道叫陛下,爲什麼不跪不拜?!”

“撲通”一下,聽到這話的所有宮女太監都跪了。

“沒叫你們跪!一堆蠢貨!”柯陽還是罵:“給朕的侍衛們帶路,去御花園把司徒蕊抓回來!”

“是!陛下!”大正宮的一個大太監應聲而起,馬上就爲新主去效力。

柯陽這才滿意了,心裡冷笑一聲,司徒蕊用的人不過如此,吼兩聲都經不起,等會兒就讓這個傢伙動手,把司徒蕊給了結了。

結果柯陽在大正宮裡等了半個時辰,出去抓司徒蕊的人還沒有回來覆命。柯陽急了,吩咐說:“朕先回中興宮去,抓到司徒蕊,就帶到中興宮來見朕!”

不用說,在御花園裡找,當然是抓不到司徒蕊的。

此刻司徒蕊和司徒芸正在密道里摸黑前進。司徒芸完全摸不清方向,司徒蕊雖然看不見路,但是很有方向感:“姐姐,你拉着我的裙子,跟着我走就行了,我知道路。”

“二妹,這是……通向哪裡的?”司徒芸很心慌地問。

“宮外的一條僻靜小路,”司徒蕊答道。

司徒芸聽說是宮外,鬆了一口氣:“太好了,可以出宮。”

兩姐妹沒有氣力多說話,所有的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逃命上。無論平時多麼高高在上,養尊處優,一旦落難,拼的是體力和心智。

司徒蕊一邊探路,一邊在心裡歎服陛下的憂患意識。陛下早早就爲他們兩個準備好了秘密的退路,還在半夜裡帶着她演練過好幾次。

柯振龍自己是靠兵變奪取江山的,前朝皇帝袁素被逼宮之時,毫無退路,束手就擒,柯振龍當然學到了一個教訓。所以柯振龍登基之後,就派人暗中修了一條密道,以備不測。今天這條密道就派上用場了,只不過陪着司徒蕊的不是柯振龍,而是司徒芸。

柯陽在中興宮裡發號司令好一陣子,把柯振龍的東西翻了個亂七八糟,其實心裡根本沒底,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眼下他最清楚的一點,就是要除掉司徒蕊,永絕後患。

可是侍衛們回來報告了:“陛下,整個御花園都找遍了,沒有司徒蕊的影子。”

“混賬東西!找不到還敢回來見朕?!”柯陽一下子暴跳如雷:“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到了關鍵時刻你們幹什麼吃的?!再派些人手,把宮裡每個角落都搜到!尤其是大正宮!”

“是!”侍衛們跑得比風還快,要是在這個二世祖的火頭上不跑,死了都不知道爲什麼死的。

密道里,司徒蕊和司徒芸終於看見前方的一點亮光。司徒芸欣喜萬分:“二妹,快到了!”

司徒蕊卻撫着自己的下身,艱難地說:“姐姐,我很痛!”

“我扶着你!”司徒芸慌了,拉住司徒蕊的一隻胳膊,繞過自己的肩膀,鼓勵說:“二妹,再走幾步,就到了。”

兩人咬緊牙關,走到洞口,洞口很小,只能爬一個人出去。司徒芸放下司徒蕊,探身出去看外面。這是一個小山包,樹木茂盛,不遠處是一條小路,大白天的也沒人,可見很偏僻。路是下坡路,這個洞口的位置還挺高的,大概是怕下雨淹水吧。可見陛下選地方的時候用了很多心思。

司徒芸見司徒蕊表情痛苦,就建議說:“二妹,你忍一忍。我先回家,再跟父親一起帶人來接你。”

“姐姐,我不能回孃家。”司徒蕊很清醒:“柯陽在宮裡找不到我,馬上就會去太師府。你趕緊回家叫父親他們都躲起來,我自己慢慢走到田莊上去等你。一家人要分開躲,不能一網打盡!”

“可是你這樣……”司徒芸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們先回田莊,再派人給父親帶口信。柯陽要找的是你,你是最重要的!父親他們的危險,沒有你的大!”

“不能!姐姐,”司徒蕊流下眼淚:“那樣父親母親和妹妹們都會很危險!我還能走,田莊的路我也記得,你不要再耽擱,不然我們一家可能都完了!”

司徒芸只得答應,先爬出洞去。

司徒蕊已經很難受了,還是決定自己上路去田莊。

午後的小路上,一個孤獨的身影,艱難地一步一步往前挪。誰會想到,這個頭髮散亂,滿身蒙塵,灰頭土臉的女子,就是大興朝的皇后,那個在陛下柯振龍懷裡享盡恩愛與寵溺的司徒蕊。

天色將晚,司徒芸還沒有回田莊,袁朗心裡開始着急。自從柯振龍離京,司徒芸這是第二次進宮陪伴她的皇后二妹了。袁朗的內心,是很不想妻子跟那位皇后來往的。既然已經失去了天下,袁朗就再也不想跟那個皇宮沾上什麼關係了,因爲那裡有失敗的回憶。

上一次司徒芸進宮回來後,倒是沒提宮裡如何如何,只提到姐妹之間的一些舊事,說二妹小時候那麼爭強好勝,現在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明明可以炫耀,卻很禮讓,含蓄。當時袁朗還是排斥那位皇后,就岔開了話題。

今天的時辰比上次晚了不少,連三歲的兒子袁韌都在念叨了:“母親怎麼還不回來啊?皇后姨媽那裡很好玩嗎?”

“一點都不好玩,我們不去!”袁朗一如既往地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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