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是安全的……
這真是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結論。
對於那些出生成長在地表生存區的陽光下的人們來說，地下城的人是完全不同於他們的另一種存在，落後、貧困、無知、被遺棄的代名詞，與自己扯不上半點關係。
如果高溫磁暴真的爲生存區帶來毀滅性的災難，估計他們是決不肯移居到他們鄙視的地下城去的。同樣，地下城裡的居民，也不可能接納這些所謂的高端人羣。
這就是之前他和許昆討論過的金字塔結構，金字塔只能向上生長，向上兼併，或者從同一階層內生出新的金字塔，卻沒有階層整體退回去的可能。
當週陽回到自由先遣軍的駐地時，夕陽的餘暉正好照在門前的草坪上，溫暖安詳，讓人想起舊地表時代的一句俗話，“明天的太陽永遠會照常升起”，但是在這個時代，似乎已經不太有說服力了。
小白和大黑開心的奔向在草地上玩耍的艾麗，周陽猶豫了一下，快步走進辦公室。
阿樂已經從聯盟總部回來了。
“辦好了嗎？”周陽問道。
“不就是把大磚頭給科技中心的老爺爺嗎？”阿樂說，“首席科技官果然厲害，一眼就看出來那是生存區的外牆了！”
“聯盟有什麼動靜嗎？”
“沒有。只有剛纔來了一封首相的私人信件，勸你參加明天的聯盟高層例會。”
“知道了。”周陽答道，即使許昆不說他也要去的，“對了，這件事情暫時不要跟外面的人說。”
“爲什麼？！”阿樂瞪大眼睛，“他們聯盟總部那邊也是這麼叮囑的，難道咱們又要騙人嗎？真相不是應該被每個人知曉的嗎？！”
“你和我以前一樣。如果我不是處在現在這個位置，也許會跟你同樣想法。”周陽轉過身去看着窗外，不易察覺的嘆了口氣，“真相不一定會帶來正義和出路，因爲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
“我不明白……”阿樂很困惑。
“如果這個消息公佈出去，大家會怎麼想？”
“大概會覺得這世界太危險了，那什麼高溫磁暴，說不定有一天就會劈到自己頭上，所以……”阿樂撓着頭，想象着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所以……”周陽結果話來，“必須要船票，逃離這個該死的地方。”
阿樂愣住，“好像是哈……”
“船票是可以交易的，所以呢？”
“所以……現在估價在一百萬一張的普通船票，會漲到五百萬一張？不過對於能審覈通過的那些行業精英來說，一百萬五百萬的，都不是什麼大事吧？”阿樂說。
“如果你手裡有一套價值一百萬的房產，你準備賣了換一張船票，現在忽然生存區宣佈了危險狀態，你的房產確定還賣的出去？”
阿樂撓頭。
“就算你不指望房產了，好不容易弄來了一百萬，卻發現船票漲到五百萬都沒有人出手，但是你真的特別特別想活下去，會怎麼做？”
“不知道哎……”阿樂繼續撓頭，“隨遇而安吧，又不是明天就會死……”
“善良的孩子，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忽然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來。
凌風靠在辦公室門口，手裡拿着一份報告，說道，“不好意思，聽見了你們的談話。”
“那你說怎麼辦？”
“找個有船票的人，人不知鬼不覺的殺了就得了。”凌風面無表情。
“不對吧？就算這樣搶到了船票，但是船票交易也需要船票持有人本人在場的啊！”
“我不是還有一百萬嗎？”凌風說，“給船票交易所的辦事員不就得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誰知道本人到底來了還是沒來呢。到時候大家都急着上船，一張小小的普通船票，根本沒有人會在意它的交易記錄。”
阿樂無語，想想好像也是。
“特等船票和管理船票審覈太嚴，不便於交易，而一般人都不會爲了張普通船票殺人，那是因爲生存區對於他們來說足夠安全和滿足，如果生存區處在危險狀態的話，就會使這種矛盾發生激化。”
凌風說着，走進屋來，將手裡的報告攤開。
“之前發下去的船票志願統計，結果已經出來了。”他說道，“自由先遣軍目前正式成員共523人，其中大約有30%的人明確表示放棄船票，希望繼續留在這裡，大部分是來自獵人工會，土著，地下城的自由人。還有不到20%的人希望拿到普通船票，只有1%的人希望能拿到特等船票。”
“還有50%的人呢？”周陽問。
“額……我加了個‘無所謂，不關心’的選項進去，沒想到是選的最多的。”凌風有些無奈。
“看來大家對方舟號不怎麼感興趣？”周陽有些不解的皺起眉頭，“對於人類來說，方舟號難道不是最後的希望嗎？”
“最近很流行一個說法，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有。”凌風說道，“據說，和基因改造的覺醒者不同，進化者是自然的選擇，身體的細胞結構都已經完全進化，不僅經得住超人體能的消耗，而且還會大大的延緩細胞和臟器的衰老速度。根據目前的推算，一個進化者的自然壽命大概可以達到300到500年。”
“真的啊？”阿樂驚歎不已。
“這話我也聽樑立說過，不過進化者誕生的時間尚短，上一輩人又殞命於非自然死亡，這個結論還缺乏證據。”周陽說道。
“這樣算來的話，進休眠艙豈不是虧了。”凌風笑道，“若是在休眠期間發生了什麼意外情況，反而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能不明不白的掛掉。何況，咱們進化者，對於科技總是有種本能的懷疑和敵視。”
“說的也是。”周陽鬆了口氣。
“說實話，宇宙比這裡危險的多，連我都不太相信方舟號能撐到安全着陸。”凌風說道，“但是，這是姐姐一直以來的心願，相信無論在哪裡，大家都要好好生活。”
凌風說完，把報告留在桌子上，轉身離去。
“幹嘛，說的跟要分開了似的？”阿樂歪着腦袋問周陽，“咱們不是都要普通船票上方舟號嗎？”
“也許不是。”周陽看着樓下喧鬧的艾麗和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