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你竟然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周陽說,他的人影雖然還是模糊不清,但看起來比剛纔好了許多。
“不,請不要用你們人類的道德來衡量我。”姜鳳陽顯得很得意,“其實,我更喜歡看你們人類內心的掙扎,比打來打去有意思多了。就比如,現在!”
姜鳳陽冷笑着,攤開雙手,彷彿自己是個至高無上的裁決者,一本正經的說道:
“我給你充足的時間,你可以在內心努力掙扎之後做出你的選擇。第一種,你什麼都不做,讓我毀掉你的肉身。放心,因爲你的意志在這裡,所以你並不會死去,而是徹底失去所依附的實體存在,沒有退路。你會徹底變成我的同類,在本能的驅使下,拋棄從前的一切。而那兩個女孩子,也都會安全的交給你的人。”
“第二種,你來打我,或者回到你的肉身裡去,殺掉我的面具人。但是在這之前,我會先殺掉這兩個小女孩,你要相信我的速度,絕對不會比你慢。”
周陽知道他說的是真的,自己現在確實是在這樣不利的形勢當中。
如果奮起攻之,救下艾麗和安安的可能性爲零。因爲那不是普通人,而是姜鳳陽的面具人,沒有感情的木偶,甚至與他的速度相當,相信自己剛邁出一步,就會被濺一臉血。
然而如果選擇前者,放棄對實體的依附,徹底邁過那條界線,也許就會迷失在本能裡。
周陽沉默着,姜鳳陽則越來越得意。
面具人正步步逼近周陽,海面上的幻象也跟着炫耀一般的鏡頭感,在大家的臉上晃來晃去。
大多數的自由先遣軍成員一臉茫然的後退着,幾個管理層的成員眉頭緊鎖,握着刀的手隨時準備出手,艾麗和安安嗚嗚的抽泣着,不知是因爲害怕,還是因爲自己成爲了威脅周陽的工具。
“傻比,你倒是有點兒反應啊!”韓光着急的喊着,眼看面具人就要進入再也無法防範的範圍,周陽的本體卻依然低頭安靜的站在原地。
反倒是小白一點兒也不着急,眯起眼睛懶洋洋的臥在他肩上。
“小白,你有辦法嗎?”阿樂悄悄的喊。
“唉,俺能有什麼辦法!”小白愜意的搖搖短尾巴。
大家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姜鳳陽哈哈大笑,笑聲迴響在空曠的海面上。
“看看,你們演足了親情愛情友情的戲碼,卻依然得不到半點救贖,在或幸福或苦惱中,無奈的看着毀滅的結局。”姜鳳陽攤開手說道,“不過這種爛劇情,我最喜歡看。因爲它充分說明了,你們人類是多麼愚蠢!”
周陽的影子沒有表情,只是看着眼前張狂的少年,也沒有要回到自己本體裡的意思。
“不要緊,我給你充分的時間,讓你這顆脆弱的小心臟做最後的掙扎。”少年指着周陽。
“是的,我的內心很掙扎。”周陽說道。
“不知道應該選擇哪一個選項?”
“不是。”周陽說,“因爲我覺得,自己不夠強大。”
“強大?哈哈哈!”姜鳳陽又一次張狂的仰天長笑,“所謂強大,就是個笑話!我強大嗎?啊?”
張狂而又憤怒的少年,有些苦澀的自問自答,“我也不強大……這世界上,根本沒有絕對的強大!”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黑色的海水衝上巖壁的力度和節奏變得有些奇怪,就好像製作失敗的動畫。被海水打溼的岩石表面也開始漸漸失去細節質感,好像電影的分辨率降低了一倍。天空變得凝重和沒有生氣,低低的向海平面上壓下。
這個虛幻的世界,正在慢慢趨於崩解。
“唉……”姜鳳陽環視着自己的世界,嘆了口氣,“正好,我也覺得有些累了。最近脾氣越來越不好,性格越來越像小孩子,懷念過去的時候越來越多,原來是這樣,時間到了嗎?……”
“你並不是不死不滅的。”周陽淡淡的說道,聽不出是惋惜或是竊喜,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
“是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姜鳳陽有些苦澀的看向遠方。
他並不是在問誰。因爲他知道答案,自己心裡最清楚不過。
這個世界並不是被周陽剛纔的瘋狂打壞的,若是在以前,這點小小的消耗根本什麼都不算。這個世界真正開始出現裂縫的時候,就是在他開始回憶起往事的時候。
當那些往事,每次都不受他控制的浮現在眼前,當他的心,每次都不受控制的爲那些曾經的經歷和感情而顫抖,他的世界就開始了崩解的進程。
而一切一切的源頭,似乎是周陽的那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也許是,也許不是。
總之,一切都已經沒什麼追溯的必要了。
姜鳳陽又一次攤開雙手,好像這是他跟周陽說話時候的招牌動作,表示無情無奈無所謂,說道:“不過呢,等這個世界完全壞掉也許還要個幾年,你是等不到了。”
“現在,做出你的選擇吧!”少年的聲音在整個空間迴盪着,面具人向周陽的本體舉起了刀……
周陽沒得選擇。
他不想選擇任何一個,但卻沒有辦法做出反擊。
很久都不曾體驗到過的這種無力感,又漫上他的心頭。仔細體會,卻又有些不同,以前自己都是一個人,現在卻多了艾麗和他的那麼多朋友。
如果現在自己依然是孑然一身,當然也可以放開搏一把,但他現在要爲艾麗的性命負責,要爲一直以來跟着他的朋友負責,要爲自由先遣軍的那些人負責。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忽然發生了想象不到的異變!
一切都陷入絕對的虛無!
……
所謂虛無,到底是空無一物的空白,還是深不見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