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黎少欽早早便來到科學樓前面的廣場上,練起太極拳來,憑着體育課上學來的那幾式,很快一套拳便打完了,便又開始重複起來。
表面上看,黎少欽的確是在打拳,但他心中卻無時無刻不在注意着四周,看看昨天遇到的阿曼達和裡奇二人,會不會再次出現。
十一月的早晨還是很冷的,但對於喜歡晨練的人來說,這恰恰是好時候。
黎少欽打了十來分鐘太極拳,頓時也覺得渾身熱騰騰起來了,不過他卻沒有在意這些,雙眼一直在注意着過往的行人。
不多時,拐角處出現了兩道高大的身影,黎少欽雙眼一亮,那正是手持長劍的白人男子裡奇和黑人男子阿曼達。
很快,二人也發現了廣場中間正在練太極拳的黎少欽,連忙小跑過來。
“黎!”裡奇笑呵呵地打招呼道:“早上好!”
黎少欽裝作偶遇兩人,一臉驚喜地迴應道:“早上好!”
阿曼達則興奮道:“黎少欽,沒想到今天你也在這裡練太極拳,我們一起,怎麼樣?”
黎少欽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沒問題。”
阿曼達當即放好自己隨身攜帶的手機等物品,站在黎少欽身邊,跟着他的動作開始練習起來,邊連邊說道:“黎,跟你一起練習,我才發現自己的太極拳打得很彆扭,這是什麼原因呢?”
黎少欽心道太極拳走的是偏柔的路線,你一個滿身肌肉的大漢練起來當然彆扭,嘴上說道:“可能是因爲你平時看的電影裡面,打太極拳的都是中國人,所以你會覺得自己打得彆扭。”
阿曼達一想覺得有理,點頭道:“好像是這樣的,那以後我該怎麼做?”
黎少欽邊做着“左抱球”的動作,邊說道:“我們中國的武術,講求的是境界,每個人領悟不同,境界也會不一樣,真正高境界的武術是無法無邊的,沒有具體的招式和套路,所以阿曼達兄弟不必拘泥於這些表面的套路。”他看似侃侃而談,實際上這些道理都是大路貨而已。
阿曼達卻聽得懵了,似懂非懂道:“我還沒法做到你說的這些,長山信說得果然沒錯,黎少欽你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黎少欽心中一動,他今天來這裡,正是想打聽一下這個長山信的信息,聞言抓住機會問道:“長山信?噢,我想起來了,昨天你說要介紹我們認識的,對吧?”
阿曼達哪裡知道黎少欽的心思,興奮道:“是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叫他過來跟你見面。”
黎少欽自然卻之不恭,說道:“真的嗎?那就麻煩阿曼達兄弟了。”
阿曼達連忙停下來,走到一旁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通了長山信的號碼,對着上面用英文嘰裡咕嚕說了一通,掛掉電話之後,看着黎少欽,笑着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道:“他答應了!”
黎少欽一聽,乾脆停下來坐到一旁休息起來,靜靜等待長山信的到來,同時腦中也想起長山信的一些信息:長山信,男,二十四歲,日本愛知縣人,三年前來到中南大學留學,主攻歷史專業,一個月後接手了一家澡堂,一年之後,手上經營的澡堂由原來的一家變成了三家,很快,他就被商會招入門下,並且在去年商會的全體大會上當選爲留學生代表,負責管理商會之中的留學生團體。
“這是個厲害的人物。”黎少欽心中很快做出了判斷,同時也更加期待即將到來的見面。
十五分鐘之後,陪黎少欽靜坐等待的阿曼達連忙起身,朝着廣場邊高舉雙手不停搖擺起來。
黎少欽往他打招呼的方向望去,只見過往的人羣中走出一箇中等個子,一頭短髮,戴着眼鏡的瘦削青年,正舉着手向這裡走來。
那青年遠遠便把目光便鎖定在了黎少欽身上,再也沒有移開過,很快他便來到二人身前,對黎少欽點頭微微一笑,用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說道:“你好,黎少欽,我叫長山信。”
黎少欽被他身上透露出的一股自信打觸動了,心道自己果然猜得沒錯,這長山信一言一行無不透露出他是個厲害的角色。
“長山!”正在不遠處練劍的裡奇看到長山信出現在這裡,對他打了聲招呼。
“Good morning,裡奇!”長山信也笑着對裡奇招手,裡奇微微一笑,又埋頭繼續練他的劍去了。
長山信回過頭,目光灼灼盯着黎少欽,說道:“黎少欽,沒想到今天能夠見到你,這是我莫大的榮幸!”
黎少欽聽他說話大方得體,便知他對中國文化是有一定的瞭解的,說道:“我只是一個小人物,長山兄見到我有何榮幸?”
長山信笑了笑,不再和他客套,而是說道:“我們到那邊去聊聊,如何?”
黎少欽一愣,心中疑惑,難道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長山信不等他答應,又轉頭對阿曼達說道:“阿曼達,我和黎少欽有一些話要到一邊去說,你繼續練你的太極拳,好嗎?”
阿德曼點了點頭,便又開始練起太極拳來了,長山信看着黎少欽,用眼神示意到我們旁邊的足球場去,黎少欽連忙點了點頭,兩人一起邁開了步子。
“我從沒想到你一箇中國人,居然有如此創新精神。”長山信在一邊走着,一邊說道。
黎少欽本來正在思考怎麼開口的,沒想到居然被他搶先了,聞言擡起頭來,訝然問道:“怎麼,難道長山兄認爲我們中國人沒有創新精神嗎?”
長山信帶他來到足球場旁邊的觀衆席上坐下,毫不諱忌地說道:“恕我直言了,跟美國等一些國家相比較,你們中國人太過於依賴經驗了,你們自恃有五千年的歷史,總是認爲單單是前人的東西,你們便一輩子也學不完了,哪裡還有時間去研究新的東西。”
黎少欽聽了他的話,不由得一愣,漸漸思考了起來。
長山信又說道:“相較之下,美國只有短短三百年曆史,他們沒有太多可以借鑑的經驗,所以很多美國人都樂於嘗試新奇的東西,即使有些事情在你們中國人眼中看起來很愚蠢,但美國人從來不會這麼覺得,他們從不侷限於別人的經驗,他們對自己從沒做過的事情充滿敬畏和激情,所以在我眼中,大多數美國人都是富有創新精神的。”
黎少欽聽得連連點頭,說道:“你說得的確很有道理,不過我卻並不完全贊同你的話。”
“哦?”長山信一臉驚訝之色看着黎少欽,說道:“願聞其詳。”
黎少欽說擡起頭來,望着天邊的朝陽,娓娓說道:“縱觀世界歷史,從人類誕生文明以來,曾經出現過不少盛極一時的國度和民族,但能夠一直保持至今的,卻只有我們中華民族,我華夏文明從古到今一直屹立不倒,你覺得是什麼原因呢?”
長山信頓時被問得啞口無言了,黎少欽又道:“我們是整個民族一起走,相較於其他一些國度,我們的確少了一些個人的小創新,但我們卻把前人的大道至理完整地保存了下來,五千年的歷史經驗告訴我們,我們現在走的這條道路是正確的,我們不是不創新,而是我們首先要守住已有的東西,纔會去創造出新的東西。”
長山信終於沉默了,他低下頭去,細細思考起黎少欽的這番話來。
黎少欽雖然並沒有直截了當地指出哪個國家存在什麼問題,但憑長山信的領悟,他已經知道了黎少欽想說什麼,的確,立場和定位不同,所採取的手段也會不同,某些途徑雖然在當時來說,很可能是取得成功的捷徑,但終究不是長久之道。
黎少欽接着又道:“當然,在這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人們獲取知識越來越方便,在這種環境下,創新自然成爲了主流,我也承認自己受了不小這方面的影響。不過我卻並沒有否定我們祖先留下來的東西,每個民族都要學習自己歷史留下來的經驗,只不過我們中國,在這方面所用的時間,比別的國家要多得多。”
長山信想了一會,忽然擡起頭來,說道:“你這番話很有道理,人們常常說,存在即有理,這句話果然不假,看來我以後要學會站在不同角度去看問題。”
黎少欽點頭道:“正是如此,每一樣事物都有其存在的道理,每一個人所走的道路也不盡相同,我們不能單用自己的眼光,去衡量別人所做的事情,因爲很多時候,錯的很可能是我們自己。”
長山信點了點頭,笑道:“我終於明白爲什麼你能夠在中南大學商界取得這麼多成就了,你比我想象之中還要厲害!”
黎少欽連忙謙虛道:“長山兄太擡舉我啦,不知長山兄帶我到這裡,有什麼事情呢?”
長山信聽了他的話,目光慢慢開始變得冷峻起來,他忽然說道:“我想脫離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