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翊平亂和李無常想象中的打仗有些不太一樣。
大軍分兩路從馮翊西部往中部進發,魏冼這一路是靠北地郡,手下有不少像李無常一樣的校尉,多爲勳貴子弟,而靠弘農郡的那一邊是另外一個將軍帶領,因爲任務更重,所以手下除了勳貴子弟之外還有着如陶見雨一般打硬仗的年輕將領。
李無常打聽過了,周承望和鄭文龍就在另一個將軍手下,安全應該不會有問題,因爲他們都帶了不少家族高手。
魏冼將軍手下有軍師團隊、情報部門、偏將、直屬精銳等。
而李無常之流的校尉雖說是掛在魏將軍的手下,不過行動頗爲自主,給李無常的感覺好像一個“獨立營”。
除了李無常這個校尉之外,還有幾個書記官隨隊,是魏將軍手下團隊的人物,是專門負責記錄戰功的,其他事情多半不會理會。
其他的什麼都沒有,張副將的意思是,李無常的隊伍自己隨便打造,幫手可以隨便挑,不過只限於自己的人手,上面負責派任務、後勤等。
派任務好說。
比如東面來了個人數幾百的暴徒隊伍,你李無常去堵住半個時辰、去埋伏、去殲滅、去燒糧等,諸如此類,至於具體怎麼幹,就是你李無常的事了。
或者說,那裡有個山頭沒探過,李無常你去探一下,碰到小規模的逆賊就剿滅了,大規模的逆賊就回來報告。
大概是這樣。
而後勤有專門的隊伍,不是李無常的人,送糧食藥品等消耗物品。此外,收集隊伍信息、處理戰場所得戰利品等,也是這部分人手。
打了勝仗,戰利品需要上繳一部分,這也沒什麼好說的。
剛纔已經接到第一個任務了:熟悉一下隊伍,一個時辰後隨大部隊出發,沿途剿賊。
剛好是吃飯時間,李無常準備趁這個當兒大致瞭解一下自己隊伍裡的人員。
之前已經大致打過招呼了,大家見到自己的上官來了,都打起精神齊聲喊校尉好,聲音頗爲洪亮,這令李無常很滿意。
不過大夥吃飯的時候,李無常等人看得暗自搖頭不已。
簡直就是一幫餓死鬼投胎。
餓狼傳說!
李無常端着飯碗,邊走邊看,順便拉人聊天。
“老哥,貴庚啊?”李無常走到一個看上去得有五六十歲的老漢身邊。
“回校尉,屬下今年四十六。”
“四十六?怎麼感覺好像不止呀?”
“校尉說笑了,屬下之前是個農民,經常下苦力,風吹日曬的,所以顯老,土匪來了,沒辦法,聽聞朝廷招兵,所以就想跟着混一口兵飯吃,校尉您可以放心,屬下別的沒有,有的是力氣。”
李無常點點頭。
走投無路的農民,不錯!
“你,對,就是你,說說看,之前是幹什麼的?爲什麼來當兵?”李無常指着一個流氓一般的大漢,問道。
大漢的做派和以前的肥熊陳連豹等人一模一樣,典型的街頭混混。
站沒站象,看別人斜着眼睛,看到李無常就恭敬的點頭哈腰。
“回校尉,小的之前是做生意的,此次當兵是爲了咱大燕的基業,區區亂賊竟敢在馮翊如此囂張,小的實在看不過眼,就來當兵了,大丈夫馬革裹屍……”
“打住,什麼做生意的,是否街頭混混?”李無常擺擺手,笑罵一句。
“校尉,小的怎麼能算是混混呢,小的以前經常幫受了欺負的好人找場子,還給街頭的小攤位提供保護,您看那邊,都是同行,剛纔大家攀談甚歡,此番一起爲朝廷效力,實乃天降緣分,我等一定會努力殺賊……”大漢口若懸河。
“肥熊、連豹,這裡有一幫混混,你們都過來,好好教教他們!”李無常大感頭疼,連忙呼叫肥熊和陳連豹那兩個老牌混混。
這幫傢伙,只知道滿嘴跑火車。
李無常又換了個地方。
“小兄弟,幾歲了?”李無常找上一個看上去是有十三四歲的小娃娃。
“校尉……小的十五歲了,不過再過幾個月就十六了!”
“這麼小就出來當兵?”
“小的的父母都被賊子殺死了,小的要報仇!”
“學過武功沒?”
“沒有……不過小的之前打過獵,野豬都不怕。”
“不錯,好好活下去,千萬別死了,到十六歲生日的時候我給你慶祝。”
“謝謝校尉,謝謝校尉!”
李無常看了一圈,呼出一口氣,頗感無奈。
老農、流氓、失去父母的孤兒,沒有一個打過仗,沒有一個學過武功,甚至都沒有吃過飽飯,再加上一堆爛刀破槍的,實在不容樂觀。
典型的跟混軍團。
“明倫、遜哥兒,看來除了咱們幾個二愣子莊的傻瓜,還真是一幫老弱病殘。”李無常苦笑道。
“誰讓咱們來的遲呢,而且我還聽說了,就邵武校尉這個位子,多數都領了三百個兵,領二百四的很少見,竟讓咱們攤上了,真是莫名其妙。”趙遜搖頭,接着道:“不過這幫人都被招進來了,說明雍州的形勢實在太嚴峻了,匈奴人給大燕的壓力我看比之契丹更甚。”
這話說的有理。
五原朔方一帶都成了戰場,蜀王盧元羽、雍州刺史薛尚林、老牌悍將秦思雨都是一等一將才,壓力還是很大。
姜明倫隨便掃了一下,道:“就這配置,碰到五十個逆賊的隊伍,能打過嗎?怕還是需要咱們幾個傻瓜親自出手。
翟長平苦笑道:“呵……那個張副將還說什麼自己打造隊伍,能挑出一個有稍微有些能力的人嗎?”
李無常收懾心神,道:“不久之後就要開撥了,就算是跟混,也需要章程,遜哥兒?”
趙遜點點頭,道:“二百四十個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先分三隊吧,流氓一隊,老農和半大的孩子混編兩隊,肥熊、連豹帶流氓,長平加全子、浩子加長昊,各領一隊混編,至於愣少、明倫和我,作爲奇兵或者突擊隊……奶奶的,三個人的突擊隊,這配置也太寒磣了吧。”
說着自己都笑了。
姜明倫和李無常除了苦笑,也說不出話來。
趙遜繼續:“至於武器,沒幾件好的,挑出能用的先給半大的孩子裝備上,其他的爛槍破刀就算了,讓後勤隊直接回收,咱們還是砍些樹弄幾根燒火棍實在……明倫不是說了嗎,精緻長棍。”
衆人皆笑,想起李無常試武器的場面。
槍隨便一甩,就從中間折斷。
刀隨便一削,刀身都飛出去了,很容易就傷了自己人,總不能拎着沒有刀柄的生了鏽的刀身就上吧。
趁着還有些時間,衆人都去分配隊伍和武器。
爛武器不能用,大家還真的去砍樹製作燒火棍。
“熊哥、豹哥,不是吧,武器都給了那兩隊,咱們這一隊就用燒火棍?還是自己親自制作?”流氓們嚷嚷着。
“吵什麼吵,那兩隊有不少半大的孩子,比你們需要武器……什麼燒火棍,這叫精緻長棍,你們是沒見過,前幾天,你們熊大爺我碰到了一個死禿驢,就是用棍子的,一棍子下去,十幾個人就飛了,我全力出手都不一定能打過他。”肥熊吼道。
“熊哥,少吹牛了,一根燒火棍有那麼大的威力?”
“熊哥,那個死禿子既然那麼厲害,你能和他相提並論?我第一個不信。”
“你過來,我馬上讓你見識一下我爲什麼叫馮翊斧聖。”
“別呀,我開玩笑的,熊哥威武!”
“再說一遍……這叫精緻長棍!”
“好好好,精緻長棍,不過再精緻比不過鐵器吧?”
“要不你別拿,直接赤手空拳上。”
“不拿哪裡行呢……豹哥,給我一根,要結實一點的,雖然沒有鐵器,有根棍子傍身也是不錯的。”
“豹哥,你那杆長槍看上去挺霸氣啊?”
“那是,是咱們校尉親自設計的,我們莊子的陳大師打造的,相當厲害,豹爺我一槍就能捅穿十幾個。”
“豹哥,看你的樣子挺憨厚的,怎麼吹起牛來比熊哥還厲害呢……既然你的長槍這麼厲害,能借給我耍耍不?”
“死一邊去……”
“……”
老農和半大的孩子都規規矩矩的,聽着翟長平等人說着要注意的事情,就那幫流氓屁話賊多,還好肥熊和陳連豹都是老牌流氓。
時間過得很快。
“大夥都準備好了嗎?”李無常看着三個隊伍,大聲問道。
“好了……”
“還行……”
“馬馬虎虎……”
“給我規矩點,大聲點,沒吃飯嗎?”李無常面容變得嚴肅,暗中運功施壓。
周圍被勁氣環繞,氣流馬上變得不一樣了,異常壓抑,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威壓,靠前的甚至有些胸悶。
衆人這才認識到那個笑嘻嘻的年輕校尉是個難得的高手,而且板起臉來相當威嚴,令人不敢逼視。
所有人心中一震,接着齊齊大吼道:“準備好了!”
“打仗非同兒戲,都把神經給我繃緊了,不要嘻嘻哈哈,碰到敵人切記不要慌張,聽從你們隊長的吩咐,跟隨他們的腳步,有機會就給我往死裡招呼,用刀砍、用棍子劈、用拳頭錘、用牙齒咬,小命有危險的話就快點退,大家要相互照應,不要只顧自己。”李無常又隨口訓了幾句,模樣依舊威嚴。
這下衆人都老實聽着。
“很好……出發!”李無常微微點頭,一揮手。
接着領頭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