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長孫順德(二合一)

送走了司徒晉南,房遺愛立刻就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表情平淡的看向了叛軍,也就是現在的降卒一方,冷哼道:“你們當真是好大的架子啊,本將軍等了這麼久,居然一個主事的都沒有出來,看來你們根本就沒有將本將軍放在眼裡啊……也好,原本本將軍還想找個藉口找你們的麻煩呢,現在倒省事兒了,藉口也不用找了。”

結果他這話一出口,對面降卒頓時就求饒了,只聽一個隊正站出來解釋道:“將軍饒命,不是小的們不願意站出來,而是我們的將軍受了重傷,已經昏迷過去了,實在是沒辦法出來啊。”

“昏迷了?”房遺愛一愣,這下可就不好玩了,原本他還打算宰幾個來儆儆猴子呢,但職業素養還是讓他快速反應了過來:“既然這樣的話,那就算了,將你們的將軍擡出來吧,我們這裡有隨軍的大夫和醫務兵,我們會給他醫治的。”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快將我們的將軍擡過來。”對面的隊正頓時大喜,也不怕此時房遺愛說的話是真是假了,立刻指揮隊伍讓開了一條路。

隨着路被讓開,有四個人擡着一扇門板走了過來,上面躺着一個昏迷的人。只見此人面如金紙,嘴脣發白,一道長長的傷口從他左肩膀一直斜劈到右腰,整個人幾乎都要被這一刀給開了膛,雖然進行了緊急包紮,但這樣紅的傷勢光靠包紮是肯定不行的,因此哪怕金創藥幾乎已經將他整個人糊住了,但依然還有大量的鮮血從紗布中滲透而出,雖然一時半會兒沒死,可是照這樣的出血量,如果不及時醫治的話,他絕對活不過一個時辰。

當然,令房遺愛驚訝的不是這個,他也是久經戰場的人了,什麼樣血腥的場面沒有見過?比這還要悽慘的屍體也不是沒有見過,別說是開膛破肚了,就算是整個人被斬爲兩節,腸子拖出老遠,或者身體被整個砸成肉泥,比披薩餅都要更加的五顏六色的……各種各樣形容悽慘的屍體他見的多了去了,更何況眼前這位還沒死呢。真正讓他驚訝的是,眼前這個人他居然認識,而且還算是熟人……

“長孫順德?”房遺愛驚呼,這可是一個大名人啊,他同樣也是大唐的開國功臣之一,最早跟隨高祖李淵殿下人之一,李淵起兵晉陽之後,他被拜統軍,平霍邑、破臨汾,又在桃林生擒隋主將屈突通,平定陝縣,屢建戰功,後被拜爲左驍衛大將軍,封薛國公,顯赫一時,在軍中的地位雖然不如李靖秦瓊之流,但也算是軍中大佬之一。

不過他在後來大唐建立之後,曾經多次犯下過錯,尤其是貞觀元年十二月,李孝常謀反,長孫順德因與李孝常來往,受到牽連,取消原有官職,從此閒賦在家。原本在歷史上的時候,長孫順德並沒有閒賦太久,到了貞觀二年他就又被重新任用,並且在不久之後就病死了。可在這個時空或許是李貞的影響,將其罷免了之後,李世民根本就沒有想起過他,以至於長孫順德一直都這麼閒着,當然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正是無官一身輕的緣故,他活的也比歷史上要更長,如今都已經貞觀二十三年了,他還依舊活蹦亂跳的。

更重要的是長孫順德的另一個身份,那就是他不但是大唐開國功勳,而且還是長孫無忌和長孫皇后的族叔,按照輩分來算的話他甚至比李世民都要高一輩,就算是被罷免了官職,但來自宮中的賞賜卻從來沒有斷過,可見他在李世民心中還是很有地位的。

按理說這樣的人應該被關在西林別院纔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並且成爲了李治手下的大將?

難道他暗中投靠了李治?

“等等……或許真的是這樣也不一定啊。”目前來看的話,也就只有這個解釋了。而且房遺愛也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之前李貞和他說過支持李治上位的世家中,貌似就有長孫氏。

“看來這一次,長孫家族也要跟着完蛋了。”房遺愛臉上不由的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這些年長孫無忌雖然明面傷已經投靠了李貞,但在內心深處未免沒有將李貞扳倒,然後扶持他第三個外甥中的某一個上位的想法,爲此他甚至成爲了李泰的老師。所以對於這樣想腳踏兩條船的人,李貞以及他的麾下都是非常不爽的。

可是偏偏天下人都知道長孫無忌是站在李貞陣營的,而且李貞闖禍之後,他在朝堂上也沒少爲李貞說話,再加上他經營了幾十年積攢下來的威望和龐大的關係網,即便是李貞對他非常不滿,但也不好拿他怎麼樣。哪怕後來長孫無忌在某件事上出錯,有把柄落在了李貞的手裡,李貞也不能處罰他,否則不等李貞出手,朝堂上包括李世民在內,九成九的人都會幫長孫無忌求情——這一點哪怕是他當皇帝之後都做不到,甚至等他登基之後,還得對長孫無忌重重的賞賜,以示優待。

原本李貞都已經打算嚥下這口氣了,畢竟長孫無忌說起來也沒有給他帶來太大的麻煩,最多也就是兩面三刀了一點而已,以李貞的氣量還不至於真的要和他死磕到底。更何況長孫無忌是一個聰明人,他或許會在李貞繼位之前暗地裡捅他刀子,可一旦李貞成了皇帝,那麼長孫無忌絕對會和輔助李世民一般,全心全意的輔佐李貞,絕對不會再有一點別樣心思——他很聰明,太知道事不可爲的道理了,在李貞沒有繼位的時候,他可以搞事情,可一旦李貞成功登基,那就不能再有任何變動,只有順其自然纔是王道,否則逆天而行只有死路一條,不光是李貞饒不了他,滿朝的文武大臣也絕對不會再給他求哪怕一點情分。

更何況一旦大唐皇位頻頻更迭,勢必會對國家安定產生影響,如今大唐空前強大,周邊異族在時刻警惕大唐的同時,也未嘗沒有將大唐踩在鐵蹄之下的想法,一旦大唐衰弱,那麼周邊的異族肯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而長孫氏之所以強盛,是因爲他們是依附在大唐之下的,大唐安穩那麼長孫氏就會繼續強盛,大唐衰弱甚至滅國,長孫氏也會跟着被覆滅——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個道理,長孫無忌看的比誰都更明白。

所以一旦李貞繼位,他唯一的選擇便是全心全力的輔佐李貞,而李貞也會更加重用於他的才華,兩人通力合作,纔可以將大唐帶到更高的巔峰。

但現在不同了,長孫順德投靠晉王李治了,不論他有什麼樣的苦衷,可事實就是他跟着晉王一起造反了,這就是事情的最終結果。無論在哪個朝代,造反都是要誅九族的重罪。長孫順德造反失敗,那麼勢必要連累整個長孫氏,或許看在故去的文德皇后的面子上,李貞不會對長孫氏趕盡殺絕,但免去所有職務,削職爲民,流放邊疆卻是免不了的。

也就是說從此長孫氏將徹底遠離大唐的權利中心,幾十年後或許會有長孫氏的天驕再次帶領家族崛起,可是有了長孫順德的這一次叛亂,他們也永遠別想進入大唐朝廷了,除非改朝換代,否則問他們祖祖輩輩都只能是平民百姓,最多也就是成爲一個商業家族,富可敵國罷了。

“長孫順德啊長孫順德,你這個坑貨,你這一次可是將整個長孫氏都給坑了啊。”房遺愛望着幾乎要嚥氣的長孫順德,口中喃喃自語,但是在心裡對長孫氏卻沒有一點點的憐惜,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別看長孫氏未來悽慘無比,但這一切都是他們自找的,要不是他們太過貪婪,又何至於會有這樣的下場?

如果他們能老老實實的,哪怕不站隊李貞,只是保持中立,等李貞繼位後,該給他們的賞賜也都不會少到哪裡去,畢竟按輩分來算的話,李貞都得叫長孫無忌一聲舅舅,雖然這個舅舅不是親的,但有長孫無忌的能力在,李貞也不至於將他排斥出朝堂,反而還會重重的任用他。

然而很可惜,長孫氏自己作死不挑方法,居然跟着李治造反,逼迫李世民退位,這就是他們自己在找死了。誠然,真正這樣做的只是長孫氏的少部分人,大部分人對此並不知情,可大唐法律可不會管你是不是參與了,只要是長孫世家的人,那麼都避免不了這一次的懲罰——更何況,長孫順德進行了這麼大的動作,作爲一家之主的長孫無忌,要說他沒有一點點察覺的話,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他察覺了長孫順德的謀劃,卻沒有及時制止,也沒有上報朝廷,而是選擇了聽之任之,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長孫無忌萬劫不復了。

“醫務兵,快來給他治傷,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這可是一個大人物,可別讓他死了。”不管心路歷程都想了些什麼,房遺愛還是很快做出了最正確的決斷。

“是。”很快就有幾個醫務兵抱着醫藥箱跑了過來,開始對長孫順德進行緊急救治。

“我能幫助你的也就只有這些了,希望你能夠熬過去吧。”看着已經開始忙活的醫務兵,房遺愛嘆了口氣。

長孫順德的死活其實不重要,因爲知道他跟隨李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長孫氏想要壓下去是肯定不可能的,有的是人願意站出來指證。只不過這人畢竟還有一線生機,房遺愛也做不到眼睜睜的看着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逝——倒不是他聖母,而是作爲一個職業軍人,在見慣了生死之後,往往會有兩種表現,有的人對於生命越發的漠視,最終變成一個毫無人性只知道殺戮的屠夫,這種人最後的下場往往會成爲殺人狂魔,要麼死在敵人手裡,要麼死在自己人手中。

而有的人卻因爲經歷的生死太多,因此對於生命越發的敬畏,這種人最後通常會放下屠刀,出家爲僧或者爲道,以佛法和道法來洗滌自己身上的殺孽。

房遺愛毫無疑問是真正的屠夫,南洋數十萬條生靈的性命隕落在他手裡,不過他既不是單純的第一種人,也不是第二種人,他應該算是兩者的結合體,只是有點偏向後一種人罷了。他表面看起來像沒有腦子的嗎莽夫,內心卻是一個相當細膩的人,尤其是參加過幾乎所有的大戰,並且親自終結了無數敵人的性命之後,他反而對於生命異常的重視,因此往往在大戰之後,他會命令手下救治傷者,不分敵我,但凡遇見傷患都會哦救治。但另一方面,如果某次大戰需要無數的敵人冤魂來鎮壓的話,他也可以毫不留情的將俘虜全部坑殺。

他這樣的性格實在是太過複雜,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他會變成什麼樣,以至於李貞都有些束手無策,只能蒐集數量更多的經書讓他沒事的時候就研讀百家經文,希望他能夠靠着經文洗滌自身戾氣,同時也是希望他能夠通過這些經文,最終找出一條獨屬於他自己的路來。

“將軍,我們該怎麼辦?”見到長孫順德被擡下去治療了,旁邊的降卒們又開始擔心起自己的命運來,雖然自己主動投降,應該不至於被處死,但誰知道房遺愛會不會拿他們當雞給宰了儆後來的猴子們?何況就算不死,以他們助紂爲虐的罪名,一個嚴懲恐怕也是逃不了的,說不得就會被流放到千里之外,此生只怕再也難回中原了。

房遺愛自然知道他們心中想的是什麼,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你們不用擔心,本將軍進城之前,太子殿下就已經說過了,此次平亂我們只誅首惡,其餘人等只要表現良好,沒有罪大惡極的事情者既往不咎,一概以無罪論處……所以你們就只管放心吧,殿下不會拿你們怎麼樣的。”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降卒大喜,心中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而且還是既往不咎,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喜訊。

房遺愛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你們謝我幹什麼?你們這不是害我嗎?這命令是太子殿下下的,你們要謝也應該謝太子殿下才對。”

“是,多謝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降卒們也很有眼色,立刻改口道謝。

房遺愛擺手道:“嗯,行了,你們都趕緊去城外吧,那裡自然會有人安排你們。”

“是,多謝將軍。”降卒們高高興興的離開了,房遺愛也繼續開始了他的平亂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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