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羽睫微顫,緊張的站在原地。不知他這會兒出現在這裡又是有何要事?
瑞源依然沉着臉,一雙幽黑的眸子直直的鎖住她——
被他這樣盯着,七寶一顆心緊張的懸着。正不知該如何的時候,他卻突然又轉身走了。七寶愣在原地,“爺?”
他離去的腳步微微一頓,停下,頭也沒回,有些彆扭的說:“今天早上……你別誤會。”說完就走。
七寶錯愕的和年羹堯面面相覷,一時間竟反應不過來。
“福晉,王爺這是特意來跟您解釋嗎?可是您誤會他什麼了?”
七寶一時間無語。爺他這是……特意來跟她解釋?
可是,爲什麼?
……
除了早上這奇怪的小插曲,七寶又平平淡淡的過了一天。這期間,她聽人說金大小姐好幾次鬧自殺,可瑞源少爺都不理不睬。到了很晚的時候,她都還能聽到金祿那邊的苑子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哭喊。
捂住被子,她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第二天大清早的,她就被同睡一屋的下人們吵醒了。下人們亂成一團,說是瑞源少爺從昨天早上就消失了,昨晚更是整晚未歸,金大小姐從昨天哭到今天,哭得嗓子都啞了。
七寶有些發怔,爺他……昨晚未歸?那他去哪兒了?
出了房門,剛好撞上來找她的年羹堯,“福晉您聽說了嗎?王爺昨晚一夜未歸。”年羹堯焦急的問她。
七寶點點頭。
年羹堯又說:“屬下聽說王爺是和老爺夫人鬧翻了。昨晚整夜未歸,依屬下對王爺的瞭解,屬下擔心王爺是不想回來了。”
七寶的臉刷得一下全白了。不!怎麼可能!“他有可能是剛好有事外出吧。”七寶牽強的笑,安慰自己。爺不會不回來的。她好不容易纔找到他的,怎麼可能再次失去他?
“最好是這樣。”年羹堯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那,派人去找了嗎?”七寶忙又問。
年羹堯點點頭,“我已經飛鴿傳信出去了。福晉您先別急,說不定是屬下想太多了。王爺晚點就會自己回來了。”
七寶緊緊的揪着雙手,心裡頭卻兀然升起不祥的預感。
人生就是這樣,你越害怕的事情,它就越容易發生。
從早上等到傍晚,再從傍晚等到深夜,瑞源還是沒有回來。金府早已亂成一團,金大小姐更是哭得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自己這樣做會逼走他,她就絕不會這樣做!
年羹堯也是忙,忙着安慰瑞福晉,忙着尋找瑞親王。他心裡很清楚,如果這回再讓瑞親王離開了,那可能就將永遠找不到他了。
漆黑的夜裡,七寶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窗前,不眠不休,只想等回瑞親王的消息。
晝夜交替,很快到了早上,又到了傍晚,月牙悄然升起,卻依然等不到瑞親王的消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煎熬,七寶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年羹堯看了不捨:“福晉您去休息一會兒吧。屬下已經派人在外面找了,您這樣乾等着也不是辦法。”
七寶呆滯的眸驟然一亮,也不等年羹堯反應過來,她早已衝出了屋。
爺他在哪裡?舉目無親的他能去哪兒?不,她知道他在哪兒……她知道他在哪兒!
……
漆黑的夜,寒月星稀。
錢塘江上風勢洶涌,江面上更是一片驚濤駭浪,波濤洶涌。
一道孤單的身影迎風獨自佇立江面上,清冷的月光灑在他俊美無儔卻黯淡哀傷的臉上,徒增幾分傷感。
他垂着瞼,靜靜的看着自己的手掌,閃爍的冷眸裡涌現從未有過的悲傷。
‘哥……哥……救我……哥……’
腦裡不斷浮現那個夜夜折磨他的噩夢,噩夢裡出現的那個小女孩的呼救聲揪緊了他的心……
每每想起,痛徹心扉。
雖然不知道這噩夢的真相,更不知道那個小女孩是誰?但他很清楚,他在害怕……害怕面對曾經真實發生過的那段記憶……
到底是什麼?他寧願選擇逃避也不肯堅強面對……
那個女人,那個口口聲聲認定他就是瑞親王的那個女人,那個無論遭遇多大傷害挫折都還是始終守候在他身旁的那個女人,那個無論他怎麼趕也趕不走的那個女人,說過要陪他一起勇敢面對……
他知道她始終在等着他,可他卻還是逃離了。
來到這錢塘江畔,他企圖能在這丟失記憶的地方憶起些什麼。可是望眼望去天際一線的江水,什麼也看不到。
那個女人……
在他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地方的時候,他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竟然捨不得離開她……
想起她含淚的溫柔雙眸,他的心口竟然也會隱隱作痛。
爲什麼會這樣?自己分明好幾次想對她痛下殺手,自己分明厭極了她……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想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有人踩着柔軟的沙子一步步朝他走來,最後,站定在他身後……
他愕然回頭,當他對上黑夜裡那雙溫柔如水的盈盈雙眸時,他有一瞬間的錯覺,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你——”他沒想到她竟然會找到這裡來!
強壓下內心的洶涌情緒,七寶衝他綻開最溫暖的笑容,一雙美麗的眼笑如彎月,“原來您在這兒呵。以後別再嚇奴婢了。”
瑞源的心口劇烈一窒,不敢置信的盯着她!這個,傻瓜……
收回視線,他轉身望向波濤洶涌的江面,冷冷的道:“你這女人可真纏人!”
七寶也不生氣,只是笑:“只要能找到爺,隨便您說什麼都行。”
被她這樣一說,他再說些故意刺激人的話就沒意思了。所以瑞源到口的話硬是嚥了回去。凝眸望着洶涌的江面,好長時間的沉默。
七寶一直靜靜的守候在他身旁,聽着江水拍打岸面的聲響。
許久後,他才重新開口打破沉默:“爲什麼不放棄?”他問,一雙幽深的眸依舊望着江面。
七寶微微一愣——
他猛地轉過身來,皺眉語氣發狠的問她:“爲什麼我這樣對你,你還是不肯放棄?”
七寶的笑容酸澀:“真要放棄的話,早放棄了。”
“你真愚蠢!”他罵。
七寶咬着脣不語。
他更怒:“做他瑞親王的妻子不會讓你覺得累嗎?瑞福晉這個位置不會讓你覺得累嗎?爲什麼不肯放棄?!”
“因爲七寶愛您啊!”七寶終於爆發衝他吼,晶瑩的淚珠如短線的珠子刷刷掉落:“因爲七寶愛您啊!七寶愛了您這麼些年,您爲什麼到現在纔來問我這些問題!早在掀開蓋頭看到您的第一眼,七寶就在心裡發誓要守着您一輩子!爲什麼您到現在纔來問我這些問題!七寶會累,您欺負七寶的時候,七寶會累。您入宮學習的時候,七寶會累。您殺了七寶滿門的時候,七寶會累,等候您的那段日子,七寶會累……可是會累,會想倒下,可七寶從來就沒想過要放棄。那麼那麼累,可是七寶還是想着,只要能守在爺身旁,就好……爲什麼在七寶好不容易纔找到您的時候,您卻還要問七寶這種問題!不放棄!七寶不會放棄的!七寶這輩子都不會放棄的!這樣您明白了嗎!七寶永遠都不會放棄爺的!”七寶痛徹心扉的哭喊着,淚流滿面。
從來沒見過她這般失態的樣子,瑞源震驚了!
捂着臉,七寶失態的哭坐到沙地上,大聲痛哭,似乎要把這些年來所積壓的委屈全給哭出來……
瑞源靜靜的看着她哭,一雙幽黑的眸子越發深邃……
哭了好久好久,直到她哭累了,她才自己停止了哭泣。可可能是宣泄了太多的情緒,七寶坐在沙地上不想起來了。
“喂,老女人,起來——”他皺眉命令。
七寶皺皺鼻子,站起身來。正待拍掉裙子上的沙子的時候,胳膊卻冷不防被人用力一拽,跌入一個結實的懷抱裡——
七寶吃驚的悶着聲音喊:“爺——”
“別說話。就借我抱一會兒就好!”頭頂響起他沙啞的聲音,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頭頂,雙手緊緊的圈着她……
始料未及的幸福感襲來,七寶感動得再一次熱淚盈眶。爺他竟然會主動抱她?這是他沒失憶前都不常做的事……
“爺……”
“別說話。”
七寶不說話了,就這樣任由着他抱着……如果這只是一場夢,那就永遠都不要再醒來。
“你身上的味道,比那些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好聞多了。”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受寵若驚的七寶正待說什麼,他卻已然推開她,如夢方醒的七寶愕然的望着他,他一雙冷淡的眸子輕蔑的睨着她,開口:“如果我答應給你一次幫我的機會,你是不是會高興得哭出來?”
“什麼?”七寶先是一怔,而後不敢置信的驚呼:“爺您指的是——”
就在這時侯,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王爺,福晉——”
七寶忙回頭激動的對前來的年羹堯說:“年將軍,爺他答應讓我們幫他——”
“老福晉來了。”截斷她的話,對上她微怔的視線,年羹堯垂下頭,恭敬的再稟報了一次:“老福晉她,下杭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