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雁堂是京城最大的藥鋪,也是師叔和“神仙”的家,師傅的宅子就在雲雁堂的隔壁,兩家是鄰居,聽說離蘇宅也不遠,坐馬車一柱香功夫就到了。
師傅他們在蘇家住了一個晚上就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我跟慕蓉說的話起了作用,臨走前她也沒多說什麼,跟着他爹一起走了。
幾天來慕蓉偶爾也會來蘇家走走,跟我扯些無關緊要的閒話,只是坐不了多久,那個叫方毅的年輕人就會尋了過來,說是奉他慕蓉叔叔的命令來接慕蓉回去。然後慕蓉就會氣鼓鼓地瞪他,閃身就走,讓人家一個大小夥子在後面直追着她跑。看他倆的樣子,雖然不知道慕蓉心裡有沒有徹底放下“冰塊”,我還是替她感到高興。對一個苦戀了好多年都沒有結果沒有迴應的女人來說,經歷了被一個男人重視和追求的感覺,或許就會更容易放下心結吧?
曾經對慕蓉的戒備,我也慚慚說服自己把它放下來。跟她的幾次接觸,讓我越來越覺得她象是一個得不到心愛玩具的任性而壞脾氣的孩子,爲了爭取想要的東西,只知道口無遮攔地攻擊人,任性而又無理。
有時候想想,若是“冰塊”也對她有情,這又何嘗不是一個師兄師妹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的幸福的愛情故事呢!只可惜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她終究還是寄錯了芳心。我總覺得,世上沒有什麼人是願意一開始就做惡人的,之所以做惡人,除了自身的仇恨、貪慾、偏激外,或許還有一點點被命運捉弄的無奈吧?就象慕蓉,本來也是個開朗活潑的美貌姑娘,如果可以,誰又願意低聲下氣到自己承認要做人家的小妾呢?其實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講,我還挺佩服她的,倘若是我,大概是做不到象她那樣愛到委曲求全、不顧自尊的!
這幾天除了慕蓉偶爾會來,“神仙”也來過兩次,每次跟“冰塊”談完事情,他也會和“冰塊”、小軒一起來“淡月院”看看我和佑佑。大家一起下下棋、聊聊天、逗逗佑佑,看他神色自若、談笑風聲的樣子,總讓我想起當初在梅苑時的情景。對他來說,這一次是真的放下了吧!原本我還以爲,無論如何努力,大概是做不到完全象以前那樣相處的。可是事實證明,自那天早晨把事情說清楚了以後,“神仙”做的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這樣的他即讓人感到不忍和心疼,又讓我心存感激。
對於“冰塊”來說,“神仙”於他或許真的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亦弟亦友。所以,無論和我單獨相處的時候他表現的有多麼象一個醋罈子,但在“神仙”在場時,他似乎一直很平靜,沒有流露出一丁點吃醋的樣子。這樣的“冰塊”,讓我對他又多了一份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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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蘇家已過了半個多月了,日子過得風平浪靜、無波無瀾的,早上起來陪佑佑練功,然後“冰塊”會帶着小軒出去做事。我在院子裡教佑佑背背詩、學學字,或是叫上韻兒,再帶上丫鬟們一起到後花園裡陪佑佑做做小遊戲。
“冰塊”也提過要給佑佑請個正式的夫子回來,不過在瞭解了夫子要教的內容以後,我還是決定這兩年還是由自己來教。畢竟佑佑只有四歲,我可不想那些古板的老學究把佑佑教成個沒有童年樂趣的書呆子。再說象《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這類小孩子的啓蒙書,對我來說也算不上難事。
這天我正在書房裡教佑佑習字,小紫領着韻兒走了進來。
“韻兒,今天怎麼捨得主動離開你那院子啦?”我放開佑佑的小手,讓他自己接着描紅,笑着對韻兒說道。
“韻兒姑姑!”小傢伙奶聲奶氣地打完招呼,又埋頭對付自己手上的那支毛筆。
韻兒性子太內向了,除了規定每天要大家一起用晚膳,她會準時出現在前廳外,其它時候基本上都是窩在她自己的院子裡。雖然我也經常去看看她,或是讓小紫她們去把她請到“淡月院”裡來玩玩。不過在一起的大多數時候,她都只是安靜地站在或是坐在那裡,帶着標準的古代淑女式的笑容,抿着嘴,笑不露齒。用佑佑的話說,那就是“韻兒姑姑一點都不好玩,象爹給佑佑買的瓷娃娃!”
“大嫂!您在陪佑佑練字啊?”韻兒走了過來,靦腆地看看我又看看佑佑,接着說道,“明天是初一,我是來問問大嫂要不要一起去法濟寺燒香。”
“法濟寺?燒香?”我一時沒有明白過來,疑惑地看看小紫。
“小姐!法濟寺是京城郊外的一座寺廟,聽說裡面的菩薩挺靈的,每月初一、十五,去廟裡燒香的人可多啦!小姐當年在京城的時候不是也跟慕蓉姑娘一起去過一次嗎?”小紫在旁邊提醒我說。
“噢!過去太久了,我都忘了!”我趕緊說道。關於失憶的事,也就“淡月院”裡的幾個人知道,“冰塊”好象不想讓消息擴散出去,韻兒還不瞭解。以前的左月月與韻兒本來就沒什麼接觸,所以說不說也沒什麼區別。
“那大嫂明天要跟韻兒一起去嗎?”韻兒期待地看着我。
“韻兒平時經常去嗎?”沒想到象她這麼內向的人到是對燒香、拜菩薩挺熱衷的。
“每月初一、十五,大哥都同意奶孃帶我去的!大嫂跟大哥說說,明日跟韻兒一起去,好不好?”難得韻兒還會有小姑娘撒嬌的一面。
“那韻兒告訴我,爲什麼想要我陪你一起去呢?”其實我個人對寺廟還是有些忌諱的,怎麼說象我這種穿越人,說到底也就是一縷孤魂。雖然當初很希望能遇到一個高人什麼的,能幫我指明方向。但是現在我過得這麼幸福,還真怕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來,若是說要把我帶回去,那將如何是好?
“看人家象韻兒這般大的,去燒香都有娘、姐姐或者嫂子陪着,所以韻兒也挺想跟大嫂一起去的。”小姑娘羞澀地看了我一眼,紅着臉說道。
是這樣啊?這個理由到是讓我很難拒絕。從小沒孃的小姑娘,難得大着膽子提了這麼一個小要求,我如果不答應,實在是說不過去。
“行!那我明日陪韻兒一起去,具體的安排等你大哥回來我們再商量一下。”實在不想讓韻兒失望,我就滿口答應了她。反正來京城也有十多天了,我還沒出過宅子呢,乘這個機會出去走走也好。
“娘要跟韻兒姑姑去哪兒?佑佑也要一起去!”佑佑擡起頭,衝着我嚷嚷。
“哈哈哈……”看着佑佑的小花臉,我和候在旁邊的小紫、陳嫂她們都忍不住大笑起來,韻兒用手帕掩着嘴,笑得極爲婉約。
剛纔一時沒注意,佑佑自己弄得小臉上都是墨汁,偏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見我們大家都在笑,也“咯咯咯”跟着我們一起笑……
韻兒走後,滿臉墨汁的佑佑被陳嫂帶去清洗了。我隨手拿了本書,坐在書房裡看了起來。小紫站在我旁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這樣憋着也不怕難受?”我笑着看着小紫。
“小姐怎麼知道我有話要說?”小紫奇怪地看我。
“那還用問嗎?剛纔你這兩邊臉上寫得全都是‘我有話想說’!”我指指她的臉,打趣地說道。
“還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小姐!”小紫輕聲嘀咕了一下,又接着說,“小姐明天真要陪二小姐去法濟寺燒香嗎?”
“是啊!剛纔都答應韻兒了!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看着小紫的表情,我隱隱覺得好象有什麼事。
“小姐是不記得了,可小紫一直都記得。上次小姐跟慕容姑娘去法濟寺燒香,小姐爲了看看寺裡的風景,我們還跟慕容姑娘走散了。當時,小姐和小紫還遇到一個奇怪的老和尚,那老和尚還說要給小姐看相,又說了一些很古怪的話。”
“那老和尚說了什麼?”我迫不及待的問。
“那老和尚說小姐幾年內會有一次奇遇,還說小姐會遇上命定三生的良緣。當時小姐還不信呢,對那和尚說不相信什麼命定三生。結果回來後沒過一個月,就被姑爺送走了!這事後來小紫也沒敢再跟小姐提過。小紫心裡還想呢,小姐被姑爺送走,算什麼奇遇啊?不過現在看來,那老和尚說的還真準噢!小姐雖然被姑爺送走了,不過卻忘記了以前的事情,這也算是一次奇遇吧。然後又重新跟姑爺走在了一起,而且現在姑爺對小姐又這麼好,那不就是遇上命定三生的良緣了嘛!”小紫興致勃勃地替我分析。
“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啊!”對我來說,這無疑又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我到不贊同小紫的說法,在我看來,左月月的奇遇肯定是說她穿越到了另一個地方,然後遇到了她命定三生的良緣了。這樣的想法,讓我的心又雀躍起來。一方面是爲了左月月,她也許已經在另一個世界找到了屬於她自己的幸福,我心裡的愧疚也輕了很多;另一方面也是爲了我自己,如果左月月的良緣不在這裡,我好象就不用擔心她會重新回到這個身體裡了,而我大概就可以永遠留在這裡了吧!
“小紫!明日我要好好到寺裡給菩薩多燒幾柱香,還要多給寺裡捐一些香油錢。”我高興地對小紫說道。
“明日如果能再遇上那位老和尚就好了,小姐可得好好謝謝他呢!他說的話可都靈驗了!”
“是!如果遇上他,我一定好好謝謝他!”話雖這麼說,我心裡可不這麼想。那位老和尚說不定還真是位高人,那不是很容易看出我的真面目?就不知道對我來說,會是好事還是壞事?爲了免生枝節,或許明日我還是不要遇上他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