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陳月洲回到房間的時候, 端琰正在一臉嚴肅地收拾行李,陳月洲頓時靠在門邊笑了笑:“今天醒來得真晚啊, 昨天半夜挖煤去了?”

端琰掃了眼陳月洲,沒搭理他的調侃。

等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天也黑了, 端琰纔開口:“陳月洲。”

聽到對方叫自己的大名,陳月洲一臉懶散的模樣瞬間褪去,他立正了身子,看着端琰:“怎麼?”

四目相對,端琰輕輕挪開了視線,聲音平靜,吐字清晰:“凌晨四點的飛機,今晚回北川。”

陳月洲一怔, 心中“咯噔”一聲,一抹苦澀頓時在心底盪開, 但片刻後就笑了:“你是想到了對付的方法,還是想把我丟了?”

端琰沉默,好一會兒後道:“我向你保證,你不會出事。”

“你保證?”

“我保證……”端琰沒有擡頭,欲言又止,最後聲音篤定道,“相信我,你絕對不會出事。”

看着端琰這般表情,陳月洲努了努嘴脣, 一時間想說的話有很多,但千言萬語最終都變成了一句:“好,我相信你,我們回去。”

之後兩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再也沒有說過話。

端琰向樑帆告知了臨時有事,對方身在外地來不及趕來昆明,就讓導遊送二人到了機場。

凌晨四點的飛機,時間不上不下。

飛機上的人都睡了,端琰戴着眼罩,陳月洲睜着眼睛看着黑壓壓一片的窗外,若有所思。

飛機落地時,天邊已是一片青藍色,初升的朝陽從天的一邊爬起,在一片冷色調的空中露出白中帶金的暖調光澤。

端琰叫了專車,車子一路急速行駛,直到荒涼的郊區停下。

陳月洲下了車,望着眼前破敗的殘垣斷壁與荒涼的景緻,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像是早就料定了會是這麼個答案。

相比三個月前,因爲事故的發生,萊安西的入口處多了個保安室,裡面坐了個看報的老頭。

端琰緊跟着下了車,邁向那座廢墟的同時才第一次開口,聲音平緩:“你知道,萊安西是個什麼地方?”

陳月洲跟在端琰的身後:“不知道。”

“萊安西是案發地。”端琰低下頭,看着地上的石磚瓦礫,“萊安西……是趙世風拋屍的地方。”

……

時間彷彿回到了十六歲那年,高二的某個小長假——

趙天喻因爲想找呂佳音約會,但是又怕呂佳音不願意出門,就總是拉上自己。

最後,明明是他們兩個的雙人約會變成了情侶和燈泡的三人行。

這天,趙天喻不知道又從呂佳音那邊聽到了些什麼,跑過來找自己商量:“我說,佳音說的禁止原則我怎麼有點不懂?”

“什麼?”端琰掃了眼趙天喻,“什麼禁止原則?”

“佳音說他爸媽有三個禁止原則。”趙天喻掰扯道,“第一,絕對禁止欺負小琰;第二,絕對禁止回憶過去;第三,絕對禁止進入萊安西。”

“來……安……吸?”端琰重複,“什麼鬼東西?”

“我怎麼知道。”趙天喻聳聳肩,“我今天給佳音說一起去郊區玩,晚上可能不回來了,反正還有你呢,咱們三個人一起看日出,結果佳音說了,他爸媽有規定,禁止進入萊安西,路過都不行。”

“她應該只是不想跟你過夜。”端琰冷漠地看着趙天喻搖了搖頭。

“不可能!”趙天喻冷哼,“我決定了,咱們今天晚上就去萊安西!”

端琰:“她是不可能跟你去的,她很聽爸媽的話。”

“你也去不就得了?她還很聽你的話呢。”

端琰:“……”

十六歲的趙天喻,雖然人聰明長得也帥,但生活實在是太慣着他了,於是特別作。

別人越是不讓他幹什麼,他就偏偏要幹什麼,等闖了禍又玩命去彌補。

但是,十六歲的端琰又何嘗不是對呂佳音身上的秘密充滿了好奇?

於是,那晚七點,呂佳音在百般不情願的情況下,被他和趙天喻拉到了所謂的萊安西。

開車的人是趙天喻的保姆,端琰被攆到副駕駛,趙天喻在後方翻着筆記本電腦道:“萊安西,全名萊安西新區,是2000年北川市第九施工隊工程項目,上面批文原計劃是把萊安西變成一個科技新區,但是因爲當時上面發生了問題,這個工程變成了一個爛尾工程,這片土地也就變成了荒廢的土地……”

端琰頓時蹙眉:“鬼故事?”

“我也覺得像。”呂佳音本能地搓了搓胳膊。

趙天喻趁勢抓住呂佳音的手一邊安撫一邊繼續道:“因爲手續的問題,還有北川近期的發展計劃是朝南拓展,所以位於西郊的萊安西至今都不在規劃範圍內,最關鍵的是,萊安西是107冤案最初的發生地……”

唸到這裡,趙天喻不敢接着往下唸了,他本能地回頭看了眼端琰:“我……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

端琰哼了聲,他大概明白爲什麼母親不讓呂佳音來這裡了。

不過,來了又能怎麼樣?

如今這裡不過是一塊廢棄的土地,什麼都沒有,又能發生些什麼?

於是他道:“無所謂。”

“無所謂?”趙天喻很是吃驚。

端琰點頭:“你繼續念。”

“不好吧。”呂佳音阻止,“所以說我們還是別去了,小琰,別去了好不好?”

“我無所謂。”端琰道,“如果那裡還殘留着什麼證據,警察一定會大力搜索,畢竟我父親是冤死的,誰都想把這件讓北川蒙羞的案件解決了;但是,如今警察早就撤走了,這就說明萊安西什麼都沒有,不是嗎?”

呂佳音不知道還能勸些什麼,只能縮回去,車上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還是端琰主動開口緩解道:“我說了,無所謂,繼續念,趙天喻。”

前排被點名的趙天喻有點猶猶豫豫地看了眼端琰,最終還是端起筆記本電腦繼續道:“冤案發生之前,警方推定是前北川市公安局副局長江陳輝在私下和人非法交易過程中被將趙世風的妻子和兒子發現,將這對母女殺害在這裡,企圖用車禍掩蓋現場,當時警方找到了作案車輛和作案工具,所有證據都指向江陳輝是殺人兇手……”

唸到這裡,趙天喻回頭看向端琰:“你別折磨我了,我錯了還不行?”

“讓你念你就念。”端琰道,餘光打量着呂佳音臉上的表情。

對方沒什麼反應,也撐着下巴很認真地聽着趙天喻說話。

見女友和“小叔子”都這麼“好學”,趙天喻只能接着道:“但是當江陳輝被槍決後,立刻就有人進行了翻案,這個案件結果就這麼翻了……具體內容是什麼這上面也沒寫……總之就是萊安西被封鎖了大半年,什麼都沒查出來之後,就繼續荒廢了。”

“啊?”呂佳音露出不情願的表情,“那和半夜去鬼屋有什麼區別嗎?”

端琰撐着下巴道:“去鬼屋見到的是假鬼,來這裡見到的是真鬼。”

趙天喻頓時一個手刀落在端琰頭上:“你能不能不要嚇人?沒看到佳音有點害怕嗎?”

說完,趙天喻又迅速躲在了呂佳音身後,怕被端琰回揍。

等車子駛入萊安西的廢墟中,三人一齊下了車,保姆朝外瞅了瞅,有些害怕道:“我不下去行嗎?”

趙天喻回頭皮笑肉不笑:“你覺得呢?”

保姆嘆氣,只能下車。

四人一路朝着萊安西深處走去。

雖然說是廢棄的新區,可是萊安西並沒有一個區那麼大,它更像是一個超大型住宅區,走個小二十分鐘,就能看到盡頭。

“我說……”呂佳音看着前方頗有探險精神的趙天喻和端琰,“這裡連個路燈都沒有,你們手電筒那點光能照到什麼啊?別摔着了,不然回家吧?咱們三個去吃夜市的火鍋好不好啊?”

保姆在旁邊使勁點頭:“對啊,這破地方萬一有狼怎麼辦,我感覺好可怕啊……”

趙天喻一見自己女朋友擔心自己,立刻跑過來攙扶着呂佳音。

就在這時,前方的端琰道:“這裡有一條路,好像一直通到什麼地方,挺窄的,應該是個雙向車道。”

聽端琰這麼一說,趙天喻和呂佳音也上前去查看。

端琰用手電筒照着前方,路很崎嶇,看護欄風格應該是有些年頭了。

就在這時,趙天喻忽然道:“那邊好像掉了個什麼?”

說着,他鬆開呂佳音奔向馬路對面,撿起地上的東西,看清楚後露出大笑:“看看我發現了什麼?這裡居然有一塊鑽石手錶!”

端琰翻白眼:“很明顯那是一塊普通的手錶。”

“你真沒幽默感。”趙天喻回以端琰白眼。

端琰轉身舉起手電照向剛纔呂佳音站着的方向:“你們兩個不過來?”

強光打在呂佳音身上,她本能地伸手遮擋。

“你是不是有毛病,半夜拿手電筒照人,想把別人照瞎啊?”趙天喻見狀,也用手電筒去照端琰的臉,手電筒的光劃過端琰的臉頰落落在他紅色的衛衣上的那一瞬間,呂佳音瞬間呼吸一窒,跪在了地上。

“唉?姑娘你怎麼了?”保姆嚇了一跳,忙吆喝,“兩個祖宗啊!別看了!這姑娘暈倒了!”

“啊?”

“什麼?”

端琰和趙天喻趕忙趕到呂佳音身邊,此刻的呂佳音已經面色慘白,不斷地發着抖,雙眼呆滯無神,像是魔怔了似的。

趙天喻一見,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抱起呂佳音就朝自己車的方向跑。

端琰跟在身後,露出有些複雜的眼神看着趙天喻懷裡瑟瑟發抖的呂佳音,一時之間,竟然感覺有一點點爽。

等呂佳音被送到車上,保姆立刻駕車前往最近的醫院,途中呂佳音一直嘴裡振振有詞:“爸爸……爸爸你快看前面……爸爸……爸爸你快看前面……”

“她在說什麼?”趙天喻問端琰。

端琰想了想:“她小時候發生過交通事故,可能看到馬路會本能地害怕。”

“所以這就是他爸媽不讓她回憶小時候的理由?”

“可能吧。”端琰撐起下巴,陷入思考。

爲什麼呂佳音會在剛纔那個路段突然發神經?

不,也許不是路段的原因,也許是手電筒強光的原因……

對了,自己今天穿的是紅色,她是因爲怕大面積的血的毛病又犯了所以暈倒了嗎?

不對,她平時遇到大面積紅色都是直接暈倒,是不會振振有詞的,難不成,萊安西真的有些什麼?

“爸爸……你快看前面啊……”呂佳音越哭越大聲,到最後,像個小孩子一樣放聲大哭了起來,“那個哭的人……就是那個說你害死他妻兒的那個人……就是他……他就是那天我看到的跑的那個……爸爸你快看啊……他……他纔是壞人……”

“端琰?”趙天喻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你確定……她在說小時候的車禍?”

端琰的眉頭擰在了一起。

說你害死他妻兒的那個人……就是我那天看到的跑的那個……

江陳輝案件的受害人是一對母子,當時這對母子的丈夫曾在法庭上放上大哭,當着記者的面指責江陳輝不配爲人。

那個人叫什麼來着……對了,趙世風。

也就是說,趙世風這個人,並不只是案件的受害者,而很有可能就是案件的真兇?

不,也不一定吧……

等將呂佳音送到了醫院,她已經休克了。

保姆聯繫了趙天喻的父母,趙天喻的父母順便聯繫了端琰和呂佳音的父母。

趙家父母在外地無法趕過來,就給趙天喻匯了錢,讓他給呂佳音付醫藥費,還親自給呂佳音和端琰的父母打電話道歉。

而這通電話一打,端溪和呂博頓時火了,火急火燎地衝到醫院來,趙天喻正打算低頭道歉,呂博卻繞過他,直接一拳落在了端琰的臉上:“誰允許你帶佳音去萊安西了——!!!”

呂博是個文人,力氣不大,不足以砸翻端琰,但因爲用力極猛,端琰嘴角瞬間有鮮血流了下來。

“叔……”趙天喻怔住了,想出手阻攔,但又害怕拳頭落在自己臉上,最終沒開成口。

“你們只是約束她不能去萊安西,又沒有約束我,爲什麼我不能去?”端琰顫抖地擡起手,擦拭着嘴角,在看到血後,瞬間雙眼通紅。

“那你爲什麼要帶上佳音?你知不知道這會毀了佳音!”呂博指着端琰,“如果佳音出事了你能對她負責嗎?!”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發生了什麼不行嗎?”

“警察都查不出來發生了什麼,你能查出來什麼!”

“她很明顯知道些什麼!”

“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許再胡說八道!”呂博高聲厲喝,“我告訴你小子,如果你想讓咱們一家安安穩穩活着,你最好給我把嘴巴閉上知道嗎?”

看着眼前凶神惡煞的父親,再看看旁邊一臉驚悚的趙天喻,端琰低下頭,雙拳緊握,再也控制不住道:“憑什麼?”

“什麼憑什麼?”呂博怒問。

“憑什麼你們把她當作寶貝啊?憑什麼啊?憑什麼家裡所有好的東西都給她啊?憑什麼啊?憑什麼我要爲了她改變我的膚色啊?憑什麼啊?憑什麼我要因爲她挨自己親……”端琰話還沒說完,呂博再是一拳揮了過來。

端琰終是晃了晃,坐在了地上。

“你剛纔想當着這麼多人面說什麼?”呂博瞪大眼睛,“你不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嗎?我沒教過你?想想你在瑞典十四年是誰讓你過着那麼富足的生活的?想想你爲什麼能四肢健全地活到今天?想想你媽和我那段苦日子是靠誰度過的?孩子,做人得知恩圖報,你獲得的遠比你失去的多,更何況我都說了,你不會失去什麼,只要你們兩個將來是一家子,你等於什麼都沒失去……”

“呵……呵……呵……”端琰擡眼瞪了眼呂博,又掃了眼身後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的趙天喻,什麼都沒再說。

那天之後,呂佳音恢復了正常。

趙天喻雖然好奇那天晚上的對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卻再也不會提起萊安西。

至於端琰……

對真相的追求,對自由的渴望,也許從那一刻起就埋下了種子。

……

端琰站在廢墟之中,回頭看着陳月洲:“這裡是最原始的案發地,這裡埋藏着所有事情的真相。”

陳月洲有些懵:端琰的意思說是趙世風殺了他的妻子?還有他的孩子?可是端琰又是怎麼知道的?

端琰沒再說話。

兩人一路來到廢棄的工房前,那個埋了馬庭的坑還在,不過裡面的水泥已經被掏空了,後面高高聳立着那臺熟悉的攪拌機、牆邊破舊的鐵柵欄還有滿地的石磚瓦礫,三個月前所發生的事在這一瞬間歷歷在目。

“你相信我嗎?”就在這時,端琰回頭看陳月洲。

“相信什麼?”陳月洲低下頭。

“相信我,你絕對不會出事。”端琰道。

“呵……”陳月洲抿脣,擡頭看着端琰,“你讓我相信你,也就是說,你打算放棄我了不是嗎?”

端琰錯開了視線。

“你一開始就知道,趙可和趙天喻是不會殺我的。”陳月洲看着端琰道,“如果打算殺我,就不會親自給我發消息,而是找個願意髒手嘴又牢拿錢辦事的直接把我做掉最省事,畢竟他們兩個人一個今年纔剛剛滿二十歲,一個事業蒸蒸日上,沒有人會爲了我這麼一個小角色去搞出一條人命。”

陳月洲道:“他們之所以對你提這個要求的理由,也許是認定了你害的趙可想將你繩之以法,也許是趙可對背信棄義的我的憎恨想報復我,又也許……趙天喻那邊還有以其他理由,但是,這些都不是足以要我命的理由。”

“所以我說過,你不會受到傷害。”端琰道。

“我不會受到傷害?”陳月洲笑了,“趙可是不會弄死我,但他以前在我們認識的時候差一點強bào了我你知道嗎?他本來就不是個什麼有社會約束感的人,你覺得他現在再看到我還會像以前那樣人畜無害地好好跟我相處嗎?”

“你有能力讓他好好和你相處。”端琰道,“你很聰明,很招他喜歡。”

“……”陳月洲一怔,萬萬沒有想到端琰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雖然從端琰說回北川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猜到了結果,但沒想到端琰居然會找出這麼個理由。

陳月洲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端琰?”

“……”

“你就像是電視劇裡面爲了錢把自己女朋友賣去Jì院的男人。”陳月洲道,“然後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女朋友說:你放心,你長得漂亮,懂男人心思,在這裡你能吃飽穿暖,我也能有錢花,我們兩個都幸福了。”

“……”端琰始終沒有看向陳月洲。

“我昨天晚上是在求你。”陳月洲咬了咬嘴脣道,“求你別把我當作棄子丟出去,求你多想想你當初爲了讓我留在你身邊你做了多少努力,不是因爲我離開你活不了,我離開你們任何人我都能活的很好!我是害怕,如果,你把我當做棄子丟掉,我怕我……”

——我怕我會因爲現在喜歡過你,而在之後的人生中變得厭惡你甚至憎恨你。

——我沒有辦法確定以後還能不能爲了任務,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笑着回到你身邊,拼命讓你喜歡,來刷你的好感。

他陳月洲這一生不斷地在背叛別人,但是唯獨這次,他真的不想就這麼被人揹叛。

如果經歷這一遭,他以後都不知道那70%的好感要怎麼再和顏悅色地刷上去。

或許……如果一開始沒有喜歡過端琰,這樣的煩惱就不會有了。

理所應當的和端琰在一起,理所應當地互相利用,理所應當地被當作棄子,理所應當地繼續想辦法再利用身邊可以利用的人……

但是,因爲有過感情,即使很微弱,但是有過就是有過。

雖然在心裡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對端琰抱有期待,可是人只要對另一個人有感情,就勢必對另一個人抱有期待……哪怕那份期待藏得深到自己都察覺不到。

因爲期待了,所以失望感會如此明顯,悲傷感會如此清晰,被背叛感會如此強烈。

“算了,算了,可能這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吧。”陳月洲轉過身,走到水泥攪拌機的後方一拳敲開電源,然後一躍跳入坑中,“好了,我跳了,萬一你和我的猜測是錯的,沒人來救我,也不會牽扯到你,是我自己開的電源、自己跳下去的。”

他淡淡道:“永別了,端琰。”

端琰望着陳月洲的背影,視線慢慢變得模糊,拳頭一點點地收緊,他一直試圖繃緊臉上的表情,直到最後繃不住時,閉上了眼睛:“再見,陳月洲。”

之後轉身,離開了這片廢墟。

端琰走遠後,陳月洲慢慢地轉過身,看着那早已不在了的身影,一顆眼淚從眼角滑落。

緊接着,他摘掉手上的戒指,丟在了水泥中,看這它一點點被青灰色的泥漿淹沒,最後消失殆盡。

陳月洲背靠着牆,也不跳也不蹦,即使水泥已經漫過了小腿根,也沒動一下。

不是輕生,只是不想動。

直到水泥漫過他的腰肢,上方纔緩緩傳來了腳步聲。

黑髮白衣的男孩居高臨下地看着站在水泥中面無表情的陳月洲,笑了,聲音輕快又充滿諷刺:“喲,不知道的讓人還以爲時光倒流,場景再現了。”

“是啊,場景再現。”陳月洲面無表情地答。

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了會一躍而下奮不顧身將他高高托起的粉色頭髮的少年。

身旁的人拿了把椅子過來,趙可坐下,翹着二郎腿,歪着腦袋撐着下巴,一臉漠然地看着水泥中的陳月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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