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沒有太多的追求,因此大多特別喜好財貨,而姚卓跟着田立義這麼多年,也沾染了愛財貨的喜好,昨天柳鵬把對馬海道的利害關係跟姚卓祥祥細細地講了一遍,結果不管柳鵬講得怎麼正氣凜然,姚卓頂多就是臉色不大好看而已。最新最快更新
“好懸!”柳鵬臉上不由浮現出笑容來:“你姚姐姐若是知道,肯定會從他那一萬兩銀子裡把這幾千兩銀子的份額扣回去,這樣的話……咱們也不能吃虧!”
柳鵬突然想到了主意,他告訴江清月:“讓江叔叔一定要用心些,用刑的時候多用心些,要慢慢來,要和風細雨般溫柔,不能把人都弄死了!一定要把這幫人轉移的贓錢贓物都吐出來。”
江清月不由同情起那十幾個騙子來,用大刑的時候若是雷霆萬鈞還好辦一些,可是柳鵬卻交代要“和風細雨般溫柔”,想必那十幾個騙子會對在龍口的快樂生活留有永恆的愉悅記憶:“對了,等進了城,讓夢雨姐跟沈叔叔好好說一說,讓他多派幾個內行人過來幫忙。”
半道出家的顧山河、江浩天出手或許會太狂野,內行人出手肯定十分溫柔,一番手段用下去,肯定會讓十幾個騙子把他們藏在內心最深處的贓物都一一吐出來,只是江清月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來:“衛果宣的後事怎麼辦?”
“大操大辦!”柳鵬當即說道:“咱們不能讓自家人吃虧,何況衛果宣他們可是光榮殉職,就是把這筆贓銀全部都花掉了,我也願意!”
這就是柳鵬辦事的風格,賺錢賺得快,但是花得也快,江浩天若是這麼賺錢花錢,江清月肯定會第一時間去勸阻,說不定還要哭死哭活,可是柳鵬這麼花錢,江清月卻是放心至極,不覺得柳鵬這麼作有什麼問題。最新最快更新
只是該勸的江清月還會勸一句:“柳少,能少花錢就少些錢,龍口用錢的地方多着!”
“嗯!”柳鵬點點頭:“雖然有想法子少花錢,但是要重賞只是換個形式重賞而已,當然衛果宣他們五個錢絕對不能少花。”
他說的是顧山河這些活着的功臣,正說着,前面帶頭的武星辰已經說了一聲:“柳少,姚內使,咱們到黃縣了!”
看到馬上要進縣城了,江清月才幫柳鵬放開繮繩,柳鵬催動騾子加速向前,一邊朝着嚷道:“姚廠公,我們到黃縣了!”
“嗯……知道了!”姚卓欣開車簾露出半張臉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但是話裡總帶着三分陰森寒意:“黃縣這地方不錯,柳少你用心了。”
在人後柳鵬可以“姚姐姐”、“姚姐”那樣叫個不停,只是衆人面前,姚卓仍然是一位宮內大太監的形象出現,她冷冰冰地說道:“柳少,你過來點,咱家有事要問你。”
“廠公請講!”柳鵬十分配合靠了過來:“廠公,您有什麼交代啊?”
柳鵬與姚卓的這段對話很符合大夥對於宦官的想象,一時間跟隨過來的好幾十號人都是對柳鵬肅然起敬,而姚卓的手仍然是放在車簾上,只是她的動作也同樣符合大家對一位大宦官的想象,而姚卓壓低了聲音,對話的內容大家雖然沒聽清楚,但是看到柳鵬與姚卓款款而談,大家就知道跟着柳少幹肯定沒跟錯人。
姚卓的聲音顯得非常陰柔甚至可以說是顯得過於嫵媚了:“我剛纔倒是想起來了,那位常典史有錢不?”
柳鵬笑了笑,直接給出了回答:“常典史民怨極大。
姚卓覺得柳鵬答得牛頭不對馬嘴,她想問的是常典史有沒有錢,結果柳鵬答了一句“民怨極大”,民怨極大跟有錢沒錢有什麼關係,但是仔細一想,姚卓就品出味來了。
常典史爲什麼民怨極大,肯定就是撈錢撈得太狠,象他們這種聞香教中人,上任以後搜刮起來比普通的官員還要更無顧忌,而柳鵬已經補充了一個細節:“對了,常典史去年的時候打着迎送田少監的名義,在縣內徵了五千兩應付錢。”
應付錢?姚卓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名目張膽地收錢,而柳鵬繼續說道:“只是常典史這事辦得太不漂亮了,連個一個字據都沒給咱們下面,就只跟我們交代是拿來應付田少監的,賬目根本沒弄清楚,我們根本不知道他收了多少銀子。”
五千兩銀子可是大數目了,可事實上常典史在縣裡根本沒徵到那麼多銀子,甚至可以說是無果而終,原因很簡單,包括在內的整個黃縣衙門都跟常典史對着幹,當時跳得最歡的就是柳鵬柳大少,而劉知縣、苗縣丞因爲沒什麼好處,同樣不但不表明態度,而且還故意在背後拖後腿。
這樣一來,常典史能把應付錢全部徵上來纔是一件怪事了,但是對於柳鵬來說,常典史搞過這麼一次應付錢就足夠了,正所謂慾加之罪何患無詞。
“有這麼一回事嗎?”姚卓倒是有點意外:“這是咱們該拿到手的銀子啊!”
對於姚卓來說,這錢既然擺明車馬是上貢給她的,那當然是一兩銀子都不能少,她當即一翹蘭花指,把田立義的那個侄子叫了過來,然後派他出去轉一圈:“問問有沒有這麼一回事。”
一刻鐘後,田立義的這個侄子快步趕了回來:“廠公,是有這麼一回事……”
他們原本也不知道怎麼稱呼姚卓比較合適,總覺得叫“內使”不夠威風,叫“太監”又太不合適,柳鵬叫出了一聲廠公,他們都覺得貼切,都跟着叫起來了,反正這聲廠公一出口,大家肯定會往東廠方面去想,但是大家並不知道,大內有很多“廠”爲名的大機構小機構,比方說經廠、盔甲廠等等,大家都可以叫一聲廠公。
田立義的這個侄子甚至還補充了一下詳細的細節:“我隨口問過前面一個商人了,他被縣裡收了六兩應付錢。”
“一個人六兩應付錢,這黃縣好幾萬戶啊!”直到現在姚卓才確定要搞一搞常典史:“這人民怨太大,我們既然是代天子出巡,就不能坐視不管了。”
話說到這,姚卓已經說得夠明白了,田立義這個侄子立即領會他的意思:“明白了!廠公放心,這事就交給我們了!”
姚卓倒是纖手一揚,又下達了命令:“咱們進城!”
對於守在城門的壯班來說,今天柳鵬帶來的隊伍似乎是太過齊整了一些,平時柳鵬也就是帶着六七人來往於城裡城外,至多也就是隨身帶着十來人,可是今天可倒好,他一口氣就帶來了近百號人,其中還有不少不知道哪來的豪華車馬,所謂鮮車怒馬,不外如是。
這近百人大部分都是全副武裝的悍勇之輩,其中領頭的就是整個登州府都赫赫有名的武星辰武一棍,傳說中只要他一棍下去,當場就能活活把人打死。
因此準備帶隊的張玉冠看到這樣的陣容臉都拉下去了,他朝着一旁的壯班常班頭問道:“老常,你看怎麼辦!”
怎麼辦?過去的常書辦,現在常班頭也真不知道該不該下手了,柳鵬帶着這麼多人,自己雖然在城門這裡佈置了五六十名民壯,但是跟柳鵬這邊一比,卻是處於寡不敵衆的不利情況。
不過常班頭很快想到了自己義兄的吩咐,他趕緊朝張玉冠說道:“老張,把你的馬快人馬都拉出來,我也把壯班都調上來,不信拿不下這小子!”
只是張玉冠卻鎖緊眉頭:“可是今天來了好多陌生人,這些人的臉我都沒見過啊。”
“沒見過又怎麼了!”常班頭告訴張玉冠:“董主薄與常大哥都在等着咱們的好消息,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個時候可不能被這小狗嚇住了,再說了,我已經打聽清楚,柳小賊不過是在黃山館逮住了幾個假宦官而已,他鬧得這麼歡絕對是準備來縣裡邀功,順便把衛果宣的死訊遮掩住,趕緊去把人馬快點點齊了拉出來,只要董主薄與常典史到場了,他一個小小的正役,還能有什麼辦法。”
不管是董主薄還是常典史,都是柳鵬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常班頭這麼一說,張玉冠趕緊就發足狂奔:“老常,我就帶隊伍過來!”
“這就是咱們黃縣縣城了!”柳鵬騎在騾子上,走在姚卓馬車的前面,介紹起這座名城來了:“廠公,你可要注意了,進我們這城門可有個講究!”
只是柳鵬騎子的騾子剛剛踏進了城內,就聽到四面一陣轟鳴巨嘯,接着有人大叫一聲:“柳鵬,你的事情犯了,老爺叫我來拿你,兄弟們,他柳鵬柳小狗的事情犯了,還不趕緊束手就擒!”
這是演得哪一齣戲?
柳鵬知道最近這段時間常典史與董主薄想着收拾自己,甚至昨天有人已經提醒在城門口小心常班頭的暗算,但是自己這次在黃山館立了兩件讓知縣老爺都要眼紅的奇功,而且可是把姚卓都請了回來,絕對有着萬勝的把握,結果倒好,他還沒進城找他們的麻煩,他們倒想把自己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