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刀 刀柄 刀鞘
朱標轉頭是去找一個人,找一個能夠讓他父親在氣頭上仍舊能夠聽得進去話的人。
這個人就是他的母親,皇后,馬秀英。
如果說朱元璋是這世上最鋒利的那一把刀的話,那麼馬秀英就是大明王朝最初的“刀柄”。
要知道這個女人,可是敢當着朱元璋的面,坐在那張龍椅上頭的人。
歷史上記載,馬秀英曾多次制止朱元璋的濫殺行爲。
洪武十五年,馬秀英因病去世,諡“孝慈”,享年五十一歲,葬於明孝陵。
馬皇后的離世,根據《明史》記載:“帝慟哭,遂不復立後。”
從此洪武一朝後位空缺,滿朝文武,無一人敢提立後的事情。
在這一點上,最像朱元璋的朱老四之後倒是做了一件一模一樣的事情。
而朱元璋在馬皇后離世後,整個人迎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內心殘留的最後那抹溫柔也跟着消失得無影無蹤,沒了這把能夠控制住自己的“刀柄”後,朱元璋那把懸停在百官頭上的利刃,再也沒有了任何的阻礙。
事實上,在這一點上,朱標還是小看了自己。
如果說馬秀英是刀柄的話,那麼他便是刀鞘。
來到坤寧宮後,朱標將楊憲那一番話與馬皇后又是講了一遍。
馬皇后雖然身爲女人,可聰明才智絲毫不亞於當今天下任何一個男子,她在仔細思量過後,想法和朱標一致,當即立即起身,往朱元璋處理政務的偏殿走去。
等朱標帶着馬皇后回來,發現他老爹還在發火生氣。
好傢伙,敢情是氣了一晚上了。
可別氣出病來。
朱標心裡如此想着,此刻在心裡無比擔心他父親身體健康的他,恐怕怎麼都想不到,自己纔是先走的那一個。
大殿內。
聽到腳步聲,朱元璋擡起頭,就見着自己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兩個人來了。
彷彿憋了一整晚,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老大,你來的正好。又查出了一批貪官,這些傢伙最年輕的才二十歲出頭,年紀最大的都五十七歲了,馬上就要到花甲年齡致仕了還不老實!既然這麼想貪,就去地獄貪紙錢去吧!”
“老大,和之前一樣,這批貪官處理還是交給你,全部殺了,然後剝皮萱草,將他們插在各自府衙門前,讓那些每日過往當班的官員們都看看,這就是做貪官的下場!”
說這話時,朱元璋全身上下散發着逼人的殺氣,眼裡冒着光。
像是又回到了當年打天下,縱橫沙場的日子。
進入大殿後,馬皇后就安靜地坐到一旁,此刻聽了朱元璋的話,她擡起頭,看着朱標,眼裡滿是鼓勵。
朱標擡起頭,恰好迎上了馬皇后的眼神。
朱標站直身子,看着朱元璋,開口道:“父皇,兒臣覺得這些人不該殺,起碼不該全殺。”
正在低頭批閱奏章的朱元璋,以爲自己聽錯了,擡起頭看着朱標。
“老大,你剛纔說什麼?”
“兒臣說,這些貪官不該全殺,而是要查明原因,量刑定罪!”朱標就這麼直視着朱元璋,再次開口道。 朱元璋看着自己的好大兒,愣了一下,臉上表情凝滯。
“伱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朱元璋含怒的聲音響起。
大殿內,侍候一旁的內侍和宮女們全都被朱元璋身上的威壓,嚇得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一旁馬皇后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全部退出去。
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幕,便是父子交鋒,而且交鋒的內容還涉及大明官場吏治。
他們這些下人,要是留在這了,全程看了,怕是脖子上有兩個腦袋都不夠砍。
這些內侍、宮女們得到馬皇后的指示,如獲大赦,連忙磕頭退下。
“太子,你是不是忘了前元是怎麼丟的天下?我們這大明江山又是從何而來。這些貪官污吏不殺,難道要眼睜睜看着咱大明也步前元后塵嗎。”朱元璋見朱標眼神堅定,不由咬了咬後槽牙。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好大兒,會站出來反對他殺貪官。
“這些貪官污吏確實可恨,也該殺。”朱標先是堅定表明了自己的立場,然後急着開口說道。“但是爹,對於這些貪官污吏,以殺止貪是殺不完的,也止不住貪。你沒發現貪官越抓越多,越抓越肥了嗎?”
“胡說!”朱元璋黑着臉,拿起桌子上的貪官名冊直接摔到了朱標身前,大聲呵斥道。“那是因爲咱殺的還不夠多!”
“重八,讓老大把話說完。”眼看場面就要失控,這個時候馬秀英終於開口了。
她站起身來走到朱元璋身邊,拍着朱元璋後背,給朱元璋順氣同時開口道:“你先聽聽老大的想法,人家話都還沒說呢,你就直接把他否了。這世上哪有這樣的皇上,又哪有這樣的父親。”
朱元璋氣還是沒消。
不過總算是恢復到能夠聽得進去話的狀態。
“老大,你說!”
在從揚州回京城的路上,朱標對今晚發生的事情,早就已經提前在腦海中演練過無數次。
心中早已打好了腹稿。
他擡起頭看着朱元璋,開口道:“父皇,你覺得咱們朝廷的官員待遇怎麼樣?”
待遇?
怎麼突然聊起這件事了。
朱元璋有些不解,但還是直接開口回道:“咱感覺很好。”
這確實就是朱元璋的真實想法。
朱標彎腰撿起之前朱元璋砸在地上的官員名冊,看了一眼,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這份貪官名冊上,絕大多數都是底層官員,以九品官最多,其次便是八品、七品、六品。
五品以上的官員幾乎很少見到。
果然和楊卿講的一樣。
朱標翻開名冊,指着上面一整頁的九品官,開口道:“父皇,在我朝九品官的俸祿,一年僅有六十石,平均一個月才五石俸祿。”
“這俸祿有何問題?一個月五石俸祿,已經足夠讓他們一家吃飽了。要知道咱小時候,全家這麼多口人,連一石米都拿不出來。五石米,對這些官員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