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歐陽益的傷並沒有什麼大礙,家庭醫生幫他處理了傷口,還打了針。

林欣兒匆匆忙忙從欣園趕過來的時候,歐陽益和歐陽明輝都睡了,只有肖敏敏和歐陽善各自佔了客廳一個角落。

林欣兒讓歐陽善先回房間休息,歐陽善就像得到大赦一般,迅速的逃回了房間。

在這個家裡,歐陽善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一個不字,因爲他知道,自己沒有說不的資格。所以當林欣兒說出她的計劃時,歐陽善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可是隨着歐陽明輝一天天長大,歐陽善對肖敏敏的愧疚越來越多。他覺着自己就是個賊,只能站在道德的陰暗面,做歐陽明輝一輩子的小叔叔。

林欣兒和肖敏敏面對面坐着,夜已經深了,周圍非常安靜,甚至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林欣兒的頭髮有些亂,看起來有些疲憊,眼神還是一貫的篤定:“我以爲只要全心全意的愛他,他就會回心轉意,結果卻跟外面的女人生了孩子。

我以爲只要我好好守着這個家,他遲早會回來,結果一場車禍,我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我以爲我有能力讓歐陽家人丁興旺,結果我的兒子卻不能生。因爲我的不甘心,最後卻讓孩子們都這麼痛苦。

我林欣兒這輩子,就敗在一個癡字上。這件事,是歐陽家對不起你,無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接受。”

肖敏敏把自己陷在沙發裡,像是被抽了筋骨,連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白上衣前襟沾到的血跡已經乾透,變成了猙獰的深褐色:“我想一個人靜靜。”

林欣兒在歐陽益牀邊守了一夜,肖敏敏裹着毯子在客廳沙發上蜷縮了一夜,歐陽善在自己房間的地板上坐了一夜。

一星期之後,歐陽益就回公司上班了,肖敏敏依舊在家打理一切。林欣兒帶着歐陽明輝回了欣園,歐陽善也開始去公司實習,看起來一切都沒有改變。

歐陽益早早的下班,親手給肖敏敏準備晚飯。還特意佈置了餐桌,開了紅酒。肖敏敏淡淡的跟歐陽益說謝謝,說根本不用這麼麻煩。

歐陽益討好的給她夾菜,找各種話題跟她說話。肖敏敏靜靜的吃完飯,起身離開座位之前,再次淡淡的跟他說謝謝。

歐陽益絕望的抹了把臉,他早就料到是這樣的結果。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先是背叛她,讓她淪爲歐陽家的生育工具,之後又用自己的命威脅她不準離開,歐陽益覺着自己就是個混-蛋。

但是隻要能把肖敏敏留在身邊,歐陽益寧願自己做個混-蛋。只要她還在自己身邊,自己就還有機會、有時間彌補這一切。

歐陽益端着熱牛奶敲開肖敏敏的房門:“晚上喝牛奶會睡的好一點兒。”肖敏敏接過牛奶,當着歐陽益的面喝光,一滴都沒剩。

然後把空杯子還給歐陽益:“謝謝,我要睡了。”說完直接關上了門。歐陽益看着手裡的空杯子和緊閉的房門,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馬仲奇從家庭醫生那裡知道歐陽益受傷的事情,卻不知道其中原委,讓他更加擔心肖敏敏。

這一天是肖敏敏每週固定採購食材的日子,馬仲奇偷偷的跟了她一路。

肖敏敏和阿姨買了一大購物車的東西,兩個人結完賬,開始分類裝袋,一會兒好往車上拿。

購物車是靠邊放的,肖敏敏站在購物車外側低頭拿東西。這時候超市工人正在卸貨,卸貨的推車上摞了一人多高的成箱的啤酒。

過道很寬,肖敏敏站的位置完全不影響卸貨推車通行。所以在推車過來的時候,肖敏敏站在原地沒動。

就在推車即將過去的時候,最上層的三箱啤酒毫無徵兆的砸下來。一箱啤酒衝着肖敏敏直接拍過來的瞬間,一隻手摟着她的腰,一個水底撈月,肖敏敏被馬仲奇把緊緊護在懷裡。而整整一箱啤酒結結實實砸在了馬仲奇後背上。

馬仲奇疼的悶哼一聲,一個趔趄,差點兒抱着肖敏敏滾到地上。肖敏敏看他臉都白了,皺着眉頭,腦門上全都是汗,也嚇壞了:“馬仲奇,你怎麼樣?”

馬仲奇顧不得自己,雙手抓着肖敏敏的胳膊,反覆確認:“敏敏,有沒有砸到你?有沒有傷到?”

“我沒事,馬仲奇,你還好嗎?”

肖敏敏問出這句話,馬上就知道事情嚴重了。馬仲奇已經都站不住了,整個身體朝着她壓過來。

超市裡的工作人員急忙幫着肖敏敏扶住馬仲奇,超市負責人親子送的醫院。

馬仲奇的後背腫了一大片,黑紫黑紫的,還破了皮。醫生說外力再稍微強那麼一點點,骨頭絕對砸斷了。

馬仲奇四仰八叉的趴在病牀上,肖敏敏看着他的後背,抽抽嗒嗒的哭了起來。馬仲奇原本沒心沒肺的安慰她來着,一聽她哭了,立馬着急的要爬起來。

“敏敏,你別哭呀,醫生都說沒事了。”

肖敏敏用手輕輕的摁着他的肩膀,馬仲奇立即停止動作,來自肖敏敏掌心的溫度比止疼藥都有效,他一動不敢動,渴望那一絲溫暖再多停留一會兒。

“馬仲奇,你以後能不能不要管我?我不愛你,我結婚了,我有孩子了。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所以,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可以嗎?”

“敏敏,對不起。我……我……我是在過自己的日子呀,我今天只是路過。敏敏,真的。你別哭,你要我怎麼做,我都聽你的,別哭了好嗎?”

肖敏敏摁着馬仲奇肩膀的力道增加了幾分,她不想讓馬仲奇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

“馬仲奇,就算我救過你一次,你也早還清了。你知不知道,你做的所有事情,都讓我很困擾。所以請你不要再跟着我,不要再管我,不要再對我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馬仲奇完全感覺不到後背的疼痛,整顆心、整個人都是麻木的。他看着肖敏敏頭也不回的離開病房,眼淚不自主的就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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