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劍東心中推想,原來這位範梨芝,是要乘坐所謂的聖殿公主號遊輪,從日國去往三亞。所謂應了臺島商人之約,去拍海上風光的商業廣告,無疑是一種遮掩的藉口。
她居然主動放棄乘坐飛機,必然有其既定的圖謀。
回到房間,熊劍東立即要妙馨把譚啓鏢的手提電腦找出來,準備上網查找關於聖殿公主號遊輪的出海信息。
但是卻發現譚啓鏢的手提電腦,設定了開機密碼。
熊劍東雖是加入到特情局黃鶯行動小組,經受過一個時期的魔鬼式極速訓練,但唯獨沒有接受過如何破解電腦密碼,在這方面的專業技術培訓,完全爲零。
妙馨很快聯想到,熊大哥這會一定又有了新的打算,就是通過跟蹤範梨芝,進而在三亞繼續追擊譚啓鏢的下落。
熊劍東想了一陣,向妙馨問道,她是否有疲勞的感覺,需要留在房間裡休息一下。不然,就利用下午這段時間,陪她出外轉轉。畢竟難得在日國逗留兩天。
妙馨爽快地回答道,現在就可以隨他出發。
兩人離開酒店,很快在路邊見到一家旅行社。
“要進去嗎?”
妙馨主動停了腳步,意味深長地對熊劍東笑問。
這是因爲她內心早已清楚地想到,熊大哥剛纔在嘴上說要陪她出來轉轉,其真實目的卻是顧念着聖殿公主號遊輪號的船票,
熊劍東頓時一臉讚譽之情。妙馨如此善解人意,讓他無法不心存感激。
旅行社告訴熊劍東,聖殿公主號是一艘國際豪華遊輪,近期的航班安排是後天下午一點,由橫濱港出發,航線是途經日國那霸、華國臺島高雄、菲律賓馬尼拉、越南峴港、華國海南三亞等旅遊城市。
但是這艘郵輪的船票,早在一週之前就已全部售罄。
出了旅行社,妙馨見到熊劍東不發一言,知道他那重新燃起的希望,再次破滅。
“其實,熊大哥不一定就要追着範梨芝,被她牽了鼻子走。”
她思索着道,“既然已經掌握到了聖殿公主號的所有停靠信息,如是提前趕到了三亞,守在港口等她下船,豈不更爲妥當。到那時也說不定,譚啓鏢會甚至意外現身,主動去碼頭迎接她,正可以一網打盡。”
熊劍東眼前一亮,立時茅塞頓開。
他情不自禁,以深切的目光長久地注視着妙馨,心中感嘆:眼前的這個姑娘,她不僅秀美賢良,更是聰穎睿智,正在各種艱難複雜的情形之下,迅速磨練成長!
晚間,熊劍東和妙馨來到大丸酒店對面的那家中餐館,終於得償所願,吃到了兩人自從疆南出發以來,這十多天裡最爲可口滿意的一頓飯菜。
“還是做華國人,吃華國飯最好!”
妙馨開心道。她雖是隻能吃些口味清淡的素菜飲食,依是津津有味。
“要是能再沏上一壺華國茶,那就更好了。”
熊劍東也意猶未盡,跟了妙馨附和一句道。
“華國茶!”妙馨忽閃了一下眼睛,若有所思道,“對啊,這個時節應該是能喝到今年的新茶了!”
隨之,她一時變得沉默起來。
“怎麼,這時提到要喝茶,麗君姑娘平添萬千愁緒在身,像是有些落在他鄉爲異客的感覺。”
熊劍東注意到妙馨的表情變化,故意取笑道,“莫非,是突然間想起往事來了?”
“熊大哥猜的很對呢,”妙馨黯然道。
“我想起在鳩衛山的每年這個季節,都能起了大早,去山谷採了很多還沾着露珠的野茶。到了清明節來臨,我自會將那泡出的第一碗新茶,親手供奉到大殿裡的女娃娘娘跟前。只可惜,今年卻是大有不同。”
“茶清情濃,我想那女娃娘娘仙靈有現,定會降下身尊,親口品嚐。”熊劍東肅然起敬道。
他之所以此時涌出這般心想,又現出一臉誠服之意,是記起了那一晚留宿在女娃娘娘廟裡的沁芳齋,當時醉臥於妙馨牀榻之上,竟在夜間做下一場鳩衛湖龍宮遊夢,至今恍如實境,莫辨真假。
“唉,等過些時日回了鳩衛山,眼見茶期早過,我哪裡還會見到漫山遍野的那新鮮茶芽。”
妙馨嘆道。
“原來,正像我早間在羽田機場意料的那樣,她到底已是思鄉深切!”
熊劍東心中頓然醒悟。
他想,這妙馨乃是離了塵世的修行道姑,卻是無怨無悔,義無反顧地隨他潛徃戰亂中東,萬里勞頓不說,還隨時冒着性命風險。
況且就是前幾日,在剛到了乎拉乞德軍營的那天夜間,爲將計就計,主動滿足譚啓鏢的無恥窺欲,妙馨當時還躺臥在了行軍牀上,帶着對男女之事懵懂的羞怯裡,被迫半就之間與熊劍東演將了一出煽情慾戲。
再就是,爲了能從譚啓鏢那裡獲取骷頭優盤的下落,妙馨又依着熊劍東的計策,在第二天不得不忍住了屈辱,主動向譚啓鏢拋情獻媚,隻身周旋。
凡此妙馨這般以道爲賢,大義申明的逞身良舉,如是歷歷在目,怎能不讓熊劍東對她既心懷敬佩和感恩,又慚愧難當。
之前的這整個下午,熊劍東帶着妙馨對位於新宿的早稻田大學本部,還有周圍的其他幾個學院進行了參觀。
沿途,他不時詢問一些類似於服裝設計學院的消息。得到的回答是,在東京有很多的文科學院都開設有服裝設計專業,甚至還有兩年期限的短期大學部。至於包括華國在內的外籍留學生,差不多是每所服裝學院都會有招生。
熊劍東反覆而細緻的這種打聽,妙馨起先並不完全在意。但後來,她終於有所察覺,便問他是不是在有心尋找某人,還提醒他能否通過國內某個渠道,立刻索取對方在日國的電話或聯繫方式。
妙馨的善意坦蕩,也讓了熊劍東當時汗顏無地。
作爲華念平原先使用過的手機,倒是有過陳虹娟的號碼,以及她在日國大阪的姐姐陳虹豔,其家庭的電話信息。但他的那部手機,自從鳩衛湖那棵大樹底下重生醒來後,就已經發現不在了身邊。
熊劍東現在所使用的手機,還是在鳩衛山上,與張二哥等幾位結拜了異性兄弟後,由了張二哥所饋送,號碼簿裡的空空如也。
熊劍東不由地想到,幸虧並沒有當場向妙馨立即承認自己的心思,只回答她是對日國的和服有了興趣。
否則,若是對妙馨交代了與陳虹娟之間的一夜曖昧,不知道她會不會因爲自己的不負責任,產生出一種怎樣的誤解,或是別的看法,令他人設崩塌,被貼上負心人的標籤。
兩人在中餐館吃完了這頓晚飯,已是將近九點來鍾。
熊劍東並沒有立即回了房間的意思,而是與妙馨緩步在大丸酒店的院子裡,轉悠了幾圈。
每次走過他們的617客房樓下,熊劍東都把眼睛向上張望了一番。
他注意到,516的套房始終亮着燈。
這時節剛入四月下旬,日國的櫻花已過了盛放的日子,開始紛紛凋零。透過酒店房間裡射出的燈光,能見到片片的碎瓣,在空中飛舞飄落。
“白綠相間共枝頭,散瓣猶盡方抽芽。”
熊劍東隨口自吟了一句。
“且入深壤同成泥,笑霜傲雪競芳華。”
妙馨緊跟着,對他填詞迴應道。
兩人因是詩意皆起於跟前的櫻花,不由得會心地相視一笑。
熊劍東見到妙馨的此時心境,已較剛纔大有好轉,才與她折回到酒店大廳。
待問了服務檯,熊劍東得知先前預定下的另一間客房,第二天將有着落,他想到終於還給了妙馨一個自處的清靜,更是心中歡喜。
就在他們兩人在等着電梯下來,這時見到了有一個男人從外面進來。
熊劍東立刻認將出來,此人正是路誌超。
他心中頓時激起無數團的怒火,臉上青筋暴起,似是全身的的每一根骨頭都倒豎了起來。
路誌超呼着濃重的酒氣,像是已經帶了微醉。
他在兩人的跟前立下來,一同候等電梯。
妙馨立刻注意到了熊劍東這突出其來的忿恨之色。但當着路誌超的跟前,她又什麼都不能發問,只是抓緊了他的一隻胳臂。
熊劍東也攥住了妙馨的手,竭力使自己保持住平靜。
妙馨感覺到他的手顫動而冰冷。
回到房間,熊劍東不僅自己沒去開燈,還擺手阻止了妙馨。
只見他掩上房門,什麼也沒有說,就迅速走過去拉簾開窗,探出半個身子,垂頭在外,傾耳細聽。
但是下面的房間是何動靜,從上面一點也不能聽到。
這樣過了許久,熊劍東才失望地關好窗子。不過,他卻是沒將窗簾拉上,以保持着房間透了些外面的微光進來。
直到這時,熊劍東才向妙馨低了聲音解釋,剛纔乘坐同一部電梯上來,在五層下去的那個男人,就是譚啓鏢的老闆路誌超。他和範梨芝,就住在樓下的516套房。
妙馨小聲回答道,她剛纔就已經有所猜到。
熊劍東沒有再說什麼。
他握緊了雙拳,開始在不大的房間裡,來回踱起了疾步,顯得極其焦躁而煩悶。
妙馨盯着熊劍東的身影在眼前晃動,難以開口詢問,他這時究竟在盤算些什麼,自己又能在什麼地方,對其馬上提供幫助?
她在心中埋下了一種難解的疑惑:不知道熊大哥對這個叫路誌超的人,他們之間,到底懷着怎樣的深刻仇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