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昌強忍着將要留下來的淚水,強笑道:“父皇,您老人家寶刀未老,去年打獵還曾獵取過一隻猛虎,您老人家最起碼還有一百年陽壽”
張國基哈哈大笑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生老病死,實乃人之常情,朕現在已經看開了世昌,你也不用安慰我,去年我不過射傷了一隻麋鹿,還沒有射死,怎麼到了你嘴裡就成了一隻猛虎了?
唉,世昌,等你登基之後,一定要善待百姓本本分分地當一個好皇上,不要學父皇”
張世昌眼睛裡沁出了淚花,低聲說道:“父皇乃一代明君,孩兒拍馬難及。孩兒謹遵父皇教誨,一定當個好皇上。”
張國基點頭說道:“唉,你能做到這點,父皇也能安心地去了。對了世昌,你來找朕有什麼事?”
張世昌小心翼翼地說道:“父皇,我是爲了薇兒的事情來了。”說完之後,小心地看着張國基的臉色。
不過張國基的臉色平淡,看不出喜怒來,張世昌咋着膽子說道:“父皇,薇兒其實也挺可憐的,經歷過這麼多波折,若是最後還不能和紀雲走到一起,孩兒心裡也覺得怪可憐的。
父皇平時最疼薇兒的,這次不如就遂了她的心願,又有何不可?”
張國基揚眉說道:“哼你看哪一個皇家子女,可以自主擇婚的?再說了,紀雲已經有好幾個未婚妻了,薇兒貴爲公主,要是再嫁給那小子,成何體統?只要有朕在一日,此時斷然不可”
張國基說的斬釘截鐵,張世昌最瞭解父皇的脾性,知道此事再無迴旋的餘地,不由的心裡一涼。
卻聽張國基話鋒一轉,接着說道:“除非等朕歸天之後,任你們怎麼鬧,我眼不見心不煩,也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張世昌一笑,眼淚卻不由自主從眼眶中滑落。父皇一生剛強,臨死的時候都不肯向任何人屈服。
不過剛纔的那番話,已經近乎是屈服了,不過是掩耳盜鈴的做法。
近父皇說話也和以前不同了,或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父子兩個忽然間沒了話題,就這麼站着,卻似乎又覺得父子間已經交流了千言萬語。
張國基忽然開口說道:“世昌,你登基之後,如果能得到一個人的全力扶持,你肯定能成爲一代明君”
張世昌沉吟片刻,問道:“父皇說的是紀雲?”
張國基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朕說的正是他紀雲很不錯啊,此人才華橫溢,思維天馬行空,一肚子鬼心眼,尤其擅長算計人
不過此人有個最大的好處,重情重義,風流倜儻,卻沒有什麼野心。若是用的好了,必然是棟樑之才。”
張世昌點頭說道:“是啊,紀少傅文武雙全,端的是難得的人才,跟着紀少傅,實在是受益良多。”
張國基笑道:“嗯,朕也這麼以爲。若沒有這個紀雲,只怕你也不會這麼快當上太子?”
張世昌心裡一驚,第一反應就是糟了,父皇莫非已經知道了我在奪取太子過程中施展的種種陰謀詭計?這時候父皇告訴我這些是什麼用意?難道?莫非?
想着想着,張世昌臉上忍不住沁下冷汗。
張國基哈哈笑道:“世昌,你不用擔心,父皇說這些並沒有別的意思父皇只是想告訴你,並不是父皇蠢,什麼事情都被你們瞞在鼓裡。”
張世昌臉上的冷汗越來越多,沒想到父皇竟然精明如斯,原來自己耍的那點手段,父皇全都看在眼裡。可笑自己還以爲紀雲無所不能,原來什麼都逃不過父皇的眼睛。
卻聽張國基接着說道:“你也不要看輕了紀雲,你們玩的小把戲瞞不過父皇的眼睛,不過他也知道父皇知道這些事情。”
張世昌完全聽懵了,一個人在騙人,一個在假裝被騙。騙人的竟然知道被騙人知道自己在被騙,而被騙者還樂在其中,這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張國基笑眯眯地說道:“昌兒,好像父皇今天給你說的這些,把你給繞暈了?不過,既然你遲早都要坐上這個位置,以後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就少不了,早一點熟悉也好
紀雲做這些事之前,就明白這些小手腳根本瞞不過朕的眼睛。以朕的耳目,若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朕的社稷江山還能像現在這樣穩如泰山嗎?
紀雲這麼做的用意,是要朕看明白你們兄弟兩個的秉性,讓朕認清楚,只有你纔是下一任皇上的最佳人選……
唉,朕有點累了,你先下去”
張世昌跪安了,坐在馬車上,心裡仍然是澎湃激昂。
原來自己不過是父皇和紀雲猶如兩個棋道高手在下棋,自己不過是兩人手中的棋子,兩人每下一步有什麼用意,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從前的自己,不過是棋子,可是以後,自己就要當操縱棋子的人這麼想着,張世昌有些興奮,但是隨着而來的是深深的不安。
雖然還沒坐到皇位上,張世昌已經體驗了一絲當皇上的苦惱。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人高樓飲美酒,幾人他鄉在外頭。
此時的紀雲,卻正是春風得意志得意滿的時候。
人生的樂事,還有什麼比洞房花燭更誘人的?而現在,紀雲就在爲自己的洞房花燭而準備着。
狀元府已經請人修撰一新,其實按照紀雲的本意,是不願意修撰狀元府的。
自己得到幾次封賞,可是始終都沒得到過封地,現在被封爲侯爵了,封地應該下來了?
如果封地下來的話,侯爵府肯定要比狀元府強上不知多少。搞裝修的話,當然是要裝修新房。
但是這皇上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怎麼遲遲不給我封地?這種事,難道還要親自開口去要嗎?
開口要這種事,紀雲也不是做不出來,可是現在紀雲不打算再在朝中做官了,當然不可能再去要。
既然你不主動給,老子也不繫的要了,乾脆裝修舊房得了反正也沒打算住多長時間
張國基雖然算不上日理萬機,不過每天要處理的事情也是不少的。當然紀雲的封地事宜他並沒有忘記,張國基也是故意不給紀雲封地的。
自己的健康狀況每況愈下,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現在就要爲太子做打算了。
這個紀雲,在張國基心裡是要重用的。當然,自己沒幾天活頭了,這麼個人才,還是留給太子。
等到太子登基之後,在進行封賞紀雲,如此一來,紀雲念恩,就會盡心竭力地爲新皇效力。
紀雲這邊當然不知道原因,不過他也幾乎就沒在乎這點小事,現在紀雲就等父母從蓉城趕來了。
等父母來到,自己就下請帖,然後就成親。成親之後就辭官。
因爲已經有了辭官的打算,再次回到皇城之後,紀雲就沒進過皇宮,沒上過早朝,更沒到文華閣去過。
張國基一來準備重用紀雲,二來對當初輕率對紀雲做出通緝的做法有些愧疚,三來是想把紀雲留給太子用。索性對紀雲的散漫來了個不理不睬。
而紀雲閒賦在家,根本就不跟那些官員來往。也就是偶爾跟韓邦友、陳輝喝喝酒,暢談一下人生。這也是紀雲刻意地疏遠,就連時遷和趙閣老,紀雲都是一直躲着。
所以朝堂上的一些大事,紀雲並不知曉。
皇上已經有十天沒有早朝了,精神時好時壞。就算好的時候,也要宮女扶着才能勉強下地,一餐吃不了一碗粥。
宮裡和以太子趙閣老爲的一干大臣,嚴厲封鎖消息。皇上這個樣子,怕是離大行不遠了
太子心裡是既難過又有着一絲期盼,心裡還隱隱有些不安。
皇上在位三十多年,太子如今也快三十了。人一生能有幾個三十?再等上十年二十年,自己也成老頭子了。
皇上大行,儘管心裡有太多的不捨,但是也難壓抑下內心隱藏的興奮。太子自己也很惶恐,唯恐別人看出了自己的興奮之情。
不過與此同時,太子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仔細想想,似乎沒有不安的理由,但是就是實實在在的不安。
父母終於到皇城了,紀雲滿心喜悅地前去迎接。
紀母拉着紀雲的手,忍不住淚流滿面,失聲痛哭起來。
想想離家之後的遭遇,紀雲自己也忍不住留下了眼淚。小雨身死,之後自己遭受不白之冤,連累的父母爲之擔心受怕,自己真是混賬。
秦文蘭等女上前款言相勸,看着如花似玉的幾女,紀母很快就高興起來。
到了狀元府,剛剛拜上接風宴,太子求見。
太子可是未來的皇上,辭官這種事只怕也要他點頭才行,到不可過於得罪。
紀雲親自迎接,把太子讓進了房。
在房內坐下,太子也沒繞圈子,直截了當地說道:“紀雲,我父皇快不行了,估計也就是這五六天的事不過我心裡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可是又不敢和別人說,特地來找你”
皇上大行?紀雲隱隱有種感覺,自己的婚禮只怕又要推遲了?
彷彿冥冥之中有個魔咒,專門來給自己作對,每當自己就要拜堂成親的時候,都會生種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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