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擦掉眼淚,轉身走出診療室,在門口坐下等着。任錦辭包紮完,快步出來。
“誒,你哭什麼呀,該哭的不是我嗎?”她一向神經大條,突然看到了什麼,“哇塞你看,三角形亮了,我們成功啦。”而已看了看自己臂章。當她作勢要在這醫院歡呼雀躍時。而已扯着她的衣角:
“噓,我們回家再高興,醫院裡不能吵鬧。”任錦辭笑着點點頭,小碎步跟上而已。
在回家的車上,任錦辭又開口說道,“原來找到傷心的秘訣就是被打一頓啊,你說我們要是把這個秘訣賣 給那些還沒找到這種情感的人是不是可以賺翻啊。”她說着這沒根沒據的話,笑眼盈盈地看着而已。
而已沒有告訴她,被打一下怎麼會是傷心的原因。他想到了太多的事情,複雜的情感讓他自己都難以消化和理解,又怎麼說得清楚呢。任錦辭不知道身邊這個看上去傻傻的冷冷的AI其實比她自己都更敏感。
爲了任錦辭的手的傷勢的恢復,他們決定這幾天先擱置一下他們開發情感的計劃,在家養好傷再重新開始。
在晚上互道晚安後,任錦辭拉上窗簾,她看着窗外的月亮,爸爸媽媽在那裡能看到月亮嗎?雖然大大咧咧,可她從小都沒離開過媽媽,就連上大學都是選的離家只有兩站地鐵的學校。她想念母親,不只是小孩對母親的依賴,更是想念有家人在身邊的那份安全感。
我能救出爸爸媽媽嗎?這城市以後會不會沒有一個我認識的人類了?如果按照而已所說,他們的目的是讓人類和AI互換角色的話,爸爸媽媽會被變成電器嗎?如果只剩下我,我該怎麼辦?
不安和孤獨從任錦辭的後背侵襲上來,將她包裹,好像她的腳下綁了巨石,拖着她下沉,沉入這無邊無際的深夜。
她開始抽泣。門突然被打開,“你怎麼了?”
是而已。
窗外的月光通過窗簾的縫隙撒在任錦辭的臉上,她穿着月白的襯裙,眼睛裡包着淚,一顆一顆晶瑩地滾落。
她……也在傷心嗎?流淚就是傷心吧。而已想着。
而已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別哭,你是想你父母了嗎?”
“你放心,我們會一起救出你爸爸媽媽的。現在,你還有我,不是嗎。”
而已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手搭在任錦辭背上,“別怕,我會一直陪着的你。”
一陣涼意透過薄薄的襯裙從背上襲來,任錦辭不語,小聲的抽泣着。是啊,現在我只有你了,可這一切不就是你帶給我的嗎?她偏過頭去,不看而已,她想要埋怨他,可這一切並不是由他決定的,在這個毀滅人類文明的機器中他是其中小小一環,但也是這一環,帶給了她絕望中唯一的希望。
“你去睡吧,我等會自己就沒事了,謝謝你。”
“我就在你門外守着,你不用擔心。”說完,他起身帶上門,“晚安。”而已感覺他的心在下沉,這也是傷心,對嗎?和看到任錦辭受傷時的強烈情感不一樣,這次是慢慢的慢慢的,像是淋了陰天的雨後身上的零件開始生鏽,一開始無知覺,一動就好像快要支離破碎。
傷心原來是可以傳染的啊,是什麼條件纔會傳染呢?距離自己近的人,說過話的人,還是……特別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