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應該都是剛剛認識的時候才最美吧。那個時候,兩個人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聊不完的天,一天不見都會想念得要命,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能夠黏在一起,就連做夢都是香甜的。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兩人之間的激情漸漸消退,最真實的自己暴露在彼此面前,兩人初識時的感覺也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枯燥乏味的生活。
人生若只如初見,這也許是所有情侶和夫妻共同的心願。
上個月的工資發下來了,2000元。在H市這樣的大城市,每個月兩千元的工資,恐怕連生計都難以維持吧。
我有了預感,回家後肯定又是一陣狂風暴雨。
好巧不巧,工資剛發下來,我的女朋友夏童就給我打來了電話,糾結了幾秒鐘,我還是鼓起勇氣按下了接聽鍵。
“發工資了嗎?”話筒裡傳來了夏童冰冷的聲音。
“發了。”我淡淡地回答。
“多少?”
“兩千。”
夏童一言不發,掛斷了電話。我基本能想象到她現在的表情,不對,她此刻肯定是面無表情,鐵青着臉,眼神中充滿了失望。
夏童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大一的時候相識於一次社團聚會,大二時確定了戀愛關係,當時還是她追的我。算算時間,我們已經一起走過了五個年頭,然而我有一種預感,我們的第六年,很可能走不過去了。
其實也不奇怪,學生時代的戀情,很少會有完美的結局。在學校的時候,我們都是無憂無慮的,每天只是想着去哪裡玩,哪裡新開了一家餐館,有時間去嚐嚐,晚上該看哪部電影。可是畢業了,失去了校園的庇護,真正步入社會後,這纔是對校園情侶的真正考驗。我相信,百分之九十的校園情侶都會被現實擊敗,即便他們的感情再好。我和夏童,很可能也會成爲那百分之九十的一部分。
我叫楊聖飛,兩年前於H大畢業,這是我做銷售工作的第三個月,三個月以來,我每天都在努力工作,和客戶交流,爲的就是能早日開張,賺取自己的第一桶金。無奈事與願違,不管我多麼的努力,運氣始終都沒有站在我這邊,三個月了,我的業績一直掛零,這真的不是一個好兆頭,也許我並不適合做銷售工作。
其實我原本不是做銷售工作的,自從我在H大畢業後,我在一個工廠裡找了一份工作,工作內容是車間的一線操作工人。薪水大概每月3000多元,如果經常加班還有希望突破4000,並且公司根據員工的表現,每年都會調薪,如果做得好,就可以多漲些工資。可是就算漲得再多,也只是死工資,遠遠跟不上物價,主要是房價上漲的速度。指望這點死工資在H市買房買車,簡直是天方夜譚。爲了能早日實現自己的夢想,我毅然辭去了做了兩年的工廠的工作,轉行做了銷售。
下班了,我拿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說是家,其實只不過是一間出租房。大學畢業後,我和夏童就過上了顛沛流離的生活,住過的房子很多,卻沒有一間是自己的。剛開始的時候還住過合租房,可是合租房的條件實在是太差,早上上班要排隊洗漱,晚上睡前還得排隊洗澡。遇到上廁所時間很長的人,只能忍着,晚上倒還好,大不了晚一點睡覺,可是早上不行啊,時間不等人,如果遲到不僅要扣工資,還得遭受領導的白眼。夏童從事的是文員工作,每天上班必須化妝,還要穿正裝,所以她每天必須要早起跟別人搶廁所。
合租房的衛生狀況也是極差,公共區域的衛生從來沒有人打掃,廁所尤其髒,紙簍經常爆滿,動輒還有一部分紙從“山頂”滑落,掉在垃圾桶的外面。因爲沒有人願意給別人收拾這種垃圾。大家都在比拼耐力,最後誰先受不了,誰就來打掃。其實收拾廁所這種工作多數時候是我來做的,因爲夏童有很嚴重的潔癖,她忍受不了廁所的環境,讓她打掃她又實在下不去手,於是只能由我來打掃了,只是便宜了那幾個合租的邋遢鬼。
合租房下水道堵塞是家常便飯,有的人把下水道弄堵以後,揚長而去,不管不問。看到污水盛滿了半個便池,真是令人作嘔。可氣的是這種情況根本找不到惹禍的人,最後只能找到房東處理,房東叫人處理好之後,還不忘敲詐我們百八十塊錢,費用平均分到每個租客頭上,雖然不多,但是每次都替人受過,想想就氣不打一處來。
既然是合租房,水電費的分配就成了重中之重。剛開始的時候,水電費平均分配,每個人都不想替別人承擔水電費,於是大家都拼命地浪費,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惡性循環,每人每月的水電費高達300元。後來房東打着幫我們省錢的旗號,給每個房間都裝了電錶,單獨計費,這種做法看似公平,可是每度電要收一塊錢,比市場價高了接近一倍!忍無可忍之下,我和夏童從合租房裡面搬了出來,選擇了整租。雖然房租貴了點,但是水電費能省很多,各種麻煩事也少了,就當是花錢圖省心吧。
只不過,由於轉行的陣痛,這幾個月的收入實在少得可憐,加上夏童的工資也不高,導致本來就得勒緊褲腰帶的我們,在這個城市裡生活更加舉步維艱。沒有錢出去浪漫,爭吵也成了家常便飯。夏童也確實不太懂事,說話沒輕沒重,也許她並不知道,其實每次吵架我都很傷心。
生活不允許我們天天出去吃,叫外賣也很貴,於是我到超市買了足夠吃幾天的菜和肉,自己做飯吃,事實上,我和夏童也一直是這樣做的。生活不易,要把生存成本降到最低。
輕輕地打開了房門,夏童已經回來了。坐在沙發上玩手機,臉色陰沉,很明顯心情不好。
把菜和肉放進冰箱,我就趕緊縮進廚房,洗菜,擇菜,做飯。夏童不是很會做菜,24歲了,只會做個燉雞腿,還有一些簡單的素菜,至於廚藝,也是隻能勉強維持在能吃的階段。
如果你從不做飯,你絕對不知道做飯是個體力活。雖然吃飯只要十分鐘,但是做飯往往需要一個小時,甚至更久。
感覺過了一萬年,我終於把晚飯搞定了,酸辣土豆絲,炒豆芽,紅燒肉。夏童一丁點肥肉都不吃,於是我把一部分五花肉的肥肉和瘦肉分開了。
我滿頭大汗地把菜端到飯桌上,淡淡地說:“開飯了。”
我知道夏童的脾氣,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儘量別招惹她,否則少不了一頓爭吵。
飯桌上,夏童依然臉色鐵青,我們一言不發,都在自顧自地吃自己的飯。
“是不是快要交下個季度的房租了?”夏童率先打破沉默。
“嗯。”我依然淡淡地回答。
“把錢準備好,別指望我。我的錢是絕對不會給你用的!我自己花還不夠。”夏童的話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她一直都是這麼說話的。
“嗯。”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這樣應付着。
確實自從畢業到現在,房租、水電費幾乎都是我在付,平時我們在吃喝上的開銷,我也要承擔一大部分。所以畢業兩年了,我只有不到一萬元的存款,半個月後又要支付下個季度的房租,真是捉襟見肘。而夏童的工資,除去她買衣服,買化妝品、護膚品,還有一些日常開銷,也所剩無幾。
“我受不了了!我當初真是腦子進水了,怎麼就選擇了你這個窩囊廢!”夏童終於爆發了,“張麗麗的男朋友又給她買了一件衣服,將近一千塊錢,她都發在朋友圈裡了!”
張麗麗是夏童的室友,上學的時候她們關係很好。
“憑什麼她就可以穿名牌,我卻要穿地攤貨?!”說完夏童斜眼看了我一眼。我悶頭吃飯,一言不發,任憑夏童大吼大叫。
其實我的心裡真的很難受。
夏童吃完飯,將碗“啪”地一聲摔在地上。此刻,碗就像是我的心一樣,碎了一地。
摔完了碗,夏童又怒氣衝衝地去洗衣服了。我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殘局。
沒有任何疑問,今晚又要睡沙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