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玉環

樑嘯承受的壓力有多大,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餘善承受的壓力卻有目共睹——至少他自己這麼覺得。 在他看來,每個人都在看他的笑話。臨陣斬殺校尉闞與成了他最大的心病,沒人敢進諫,沒人敢和他說話,只是沉默的等待命令。

他知道他應該當機立斷,是繼續進攻,還是立刻撤退,都應該儘快做出決定——輜重營被毀,他已經堅持不了太久的時間——可是他卻遲遲不能做出決定。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決定。接二連三的受挫,讓他對自己統兵的能力產生了嚴重的不自信。

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會不會有人聽。在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之後,將領們心裡會怎麼想,如果他們拒絕執行怎麼辦?

時間,在餘善的自我懷疑中一天天的過去。

其實這段時間也不是很長,前後不超過五天。可是這五天時間卻幾乎將餘善壓垮了,正當他鼓起勇氣,準備再次發起攻擊的時候,衛青、伍被率領十三艘樓船,五千步騎,出現在漳浦。

——

看到枚皋,樑嘯又驚又喜。他一個箭步搶上前去,緊緊地握住枚皋的手。“少孺,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麼?”枚皋哈哈一笑,拍拍樑嘯的手,看向趙嬰齊。樑嘯會意,連忙介紹。枚皋聽說趙嬰齊是南越太子,臉色登時一變,卻什麼也沒說。他和趙嬰齊很客氣的見了禮,這才拉着樑嘯走到一旁。

“伯鳴,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把南越太子帶到這兒來了。這要是出了什麼事,那可怎麼辦?”

樑嘯笑笑,把南越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我也是沒辦法,呂嘉的影響力太大,如果沒有足夠的身份,沒人能與他抗衡。趙嬰齊年輕。好騙。”

枚皋苦笑着搖搖頭。“你還真是什麼不擇手段。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你膽子大,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伯鳴,我到這兒來,有兩個任務。一是出使西羌還有些成績,天子給我機會從軍立功。二是天子託我帶一件東西給你。”

枚皋說着。從袖中取出一隻薄薄的錦盒,遞給樑嘯。樑嘯狐疑地打開一看。錦盒裡的絲綢上,躺着一隻用和田玉雕成的玉環,晶瑩剔透,白玉無瑕,但不大,直徑也就是三寸左右,小巧玲瓏。樑嘯把玩了一會,有些不解。

“千里迢迢,就爲送個玉環?這玉環雖然漂亮。卻多少有些菲薄吧。”

枚皋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拍拍樑嘯的肩膀。“好啦,你就不要嫌菲了。爲了這隻玉環,令堂和翁主可是費了近兩千金。”

“什麼意思?”樑嘯更糊塗了。

枚皋把劉陵獻金助賑的事說了一遍,最後說道:“這隻玉環當然是難得之物,但其價值並不是玉環本身,而是它象徵的意義。玉器是禮器。天子賜玉,必有用意。環者,還也,有圓滿之意。也就是說,這一仗打完,你可以回京任職了。”

樑嘯掀了掀眉。這才明白枚皋的意思。原來賜玉環是表示和解啊。

“除了玉環,一般還會賜些什麼?”

枚皋明白樑嘯想問什麼。他微微一笑。“玉玦。”

“玦者,絕也,斷絕之意?”

枚皋點點頭。“你不會希望有那一天的。”

樑嘯沒有吭聲,將玉環收起,轉身交給希婭收好,心裡卻有些說不出的鬱悶。他倒不是心疼那兩千金。就算沒這回事,得知山東遭災,捐兩千金救災,他也不會有什麼意見。但是對生殺大權操於人手,他卻非常不舒服。

不管你多麼努力,天子如果不願意,你就只能處江湖之遠。如果他不爽了,賜你一隻玉玦,就從此恩斷義絕,說不定還要你引咎自盡。

這算什麼狗屁道理?

樑嘯沒有再說什麼,問起了戰事經過。枚皋也能感覺到樑嘯心裡不痛快,默契地岔開了這個話題,說起了他從長安趕到淮南,又趕到會稽,再趕到這裡的經過。

枚皋出使奉職,天子任他爲監軍使者,從長安趕到淮南,成爲朝廷與淮南水師的聯繫人,持節監軍南征。他和伍被一起,率領改裝後的十三樓船趕到會稽,與韓安國、衛青等人會合,從海路進攻東冶。閩越王郢沒有料到這一手,倉促之下,只能出城投降。

很快,韓說趕到東冶,把樑嘯、趙嬰齊的情況告訴了韓安國。得知樑嘯襲取漳浦,韓安國大喜,隨即安排衛青、伍被率領步騎五千,乘樓船,沿海道,直奔漳浦。

“韓大夫已經傳書大行令,將這裡的情況通報給他。如果不出意外,大行令應該已經出兵,只是西線山嶺重重,他能不能及時趕過來,就很難說了。伯鳴,我們能迫降餘善嗎?”

“我想不出餘善現在還能去哪兒。”樑嘯笑了。“你想問的是能不能斬殺餘善吧?”

枚皋也笑了。“是的,陛下沒有明說,但是我覺得可以藉此機會將閩越收爲漢郡,同時警告一下南越,免得他們再推三阻四,不肯納質。”

樑嘯微微頜首。“我也正有此意,之所以一直宣揚騎兵的威力,就是要讓南越君臣從心底裡認識到朝廷的實力非南越可以抗衡,收起那坐井觀天之心。鋪墊我已經做完了,現在該你們表演了。”

枚皋撇了撇嘴,開玩笑的說道:“你這鋪墊鋪得也太高了,我們哪能跨得上去,弄不好還得摔個鼻青眼腫。陛下說了,這百騎是交給你的,你也不往外推,再表演一次吧。”

樑嘯哈哈大笑。“讓我給衛青做鋒將?我纔不去呢。這樣吧,我推薦一個人。”

“誰?”

樑嘯轉過頭,看了看遠處保護枚皋而來的韓說。“喏,那小子。”

枚皋想了想,也覺得有理,便點了點頭。

商量已定,枚皋告辭而去。樑嘯將趙嬰齊請了過來,告知戰事安排。得知漢軍援軍到達,已經攻佔閩越都城,滅了閩越。又打算將餘善一網打盡,趙嬰齊當然高興。他興奮地問道:“君侯,攻擊餘善的時候,我們能參戰不?”

“殿下有興趣,當然可以。不過,殿下千金之體,現在形勢又沒那麼緊急。還是謹慎一些的好。數萬人往來衝殺,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有危險。所以。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參戰的好,就守在嶺上,看我漢軍作戰即可。”

趙嬰齊眨眨眼睛。“漢軍雖然勇猛,可也只有五千步騎,能夠擊敗餘善嗎?”

“殿下何不拭目以待?”樑嘯意味深長的笑着。“如果到時候僵持不下,殿下也可以見機行事,是趁機遠遁,還是一擊定勝負,都在殿下一念之間。”

趙嬰齊摸着下巴。嘿嘿笑了兩聲。

——

枚皋回到海邊的大營,將樑嘯的意見轉告給衛青、伍被。衛青、伍被相對無言,韓說本人更是大感意外,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過了好一會兒,伍被輕咳一聲,打破了平靜。“衛將軍,樑君侯懼讒畏譏。不肯接這個任務,只能看將軍揚威了。”

衛青瞥了伍被一眼,無聲地笑了笑。他又不笨,豈能看不出伍被是在爲樑嘯開脫。樑嘯是淮南女婿,與伍被一向交好,要讓樑嘯爲他做鋒將。伍被肯定不樂意。

不過,他也沒有讓樑嘯做鋒將的意思。他和樑嘯官爵相當,又以兄弟相稱,豈能把樑嘯當成部下的一員鬥將。好在天子也沒有這麼說,只是說要將這百名郎官組成的騎兵交給樑嘯,讓他展示漢軍精騎的威力。樑嘯推薦韓說統領這百名郎官,也不算抗詔。

衛青轉頭看看韓說。“冠軍侯珠玉在前。你可要努力,不能墜了我漢軍騎兵的威風。”

韓說興奮不已,連忙說道:“請君侯放心,我一定不負二位君侯所望。”

衛青輕嘆一聲:“我本來準備將所有的騎兵交給伯鳴指揮,他卻想偷懶,我只好自承其勞了。伍君,步卒就由你來負責,我們步騎聯手,讓南越人看看漢軍的實力,如何?”

伍被笑眯眯地點頭答應。“有與衛將軍並肩作戰,是我的榮幸。衛將軍,你看什麼時候開始比較好?”

“不急。”衛青不慌不忙的擺擺手。“既然伯鳴襲營得手,燒了餘善的輜重營,餘善想必堅持不了太久。我們可以先和他比比耐力,然後一擊破之。伍君別忘了,不僅這裡有南越軍,梁山以南還有兩萬南越軍,若不能震懾其心,這漳浦恐怕站不穩。”

伍被微微頜首。他對衛青的穩重早有領教,知道他不是那種急功近利的人,此刻聽了衛青的安排,一點也不意外。

他們商量已定,緊紮營盤,並不出擊,只是派了一個使者去見餘善,目的很簡單,勸餘善投降。但是,他們的勸降根本沒有誠意,只是爲了拖時間。餘善剛提了一點要求,使者就拒絕了,然後扯了一堆沒用的,打道回府,搞得餘善一頭霧水。

然後衛青、伍被並沒有閒着。衛青率領所部一千精騎,伍被率領三千餘步卒,天天在河邊的坡地上演練。由韓說率領的郎官更是抓緊一切時間熟悉地形,爲即將開始的戰鬥做準備。韓說意外得到統兵的機會,鉚足了勁要打個漂亮仗,像樑嘯、衛青一樣憑軍功封侯。

漢軍大練兵,閩越軍被嚇得魂不附體,特別是看到成羣的漢軍騎兵在河邊的草地上來回奔馳,更讓他們惴惴不安。短短的幾天時間,他們就被樑嘯突襲了兩次。一次只用二十騎就擊潰了餘善五百親衛營,一次數量不明,效果卻非常誇張,直接燒了輜重營,而他們連樑嘯長什麼樣都沒看清。

騎兵在閩越軍的心裡留下了濃重的陰影,此刻看到數量更多的騎兵在面前訓練,壓力之大,可想而知。要知道樑嘯率領的騎兵騎的是滇馬,而這些騎兵騎的卻是匈奴馬,雖然不能和餘善的那匹西域馬相提並論,卻無一例外要比滇馬高出一大截,衝刺的速度也明顯快了不少。

這樣的騎兵衝殺起來,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景?

漢軍每天的訓練就像是預演給閩越軍看的凌遲大刑,搞得閩越軍精神高度緊張。還沒開打,漢軍就在心理上佔據了上風。

衛青每天訓練的同時,樑嘯也沒有閒着。他讓南越騎士抓緊時間訓練,以便必要的時候參戰,自己則拉着趙嬰齊每天看戲。攻殺餘善,目的在於殺雞嚇猴,餘善是雞,趙嬰齊就是那隻猴。讓他用自己的眼睛去體會漢軍騎兵的強大最有說服力,將來等他回到番禺,才知道該怎麼勸說南越王趙胡。

趙嬰齊很快就明白了樑嘯的意思。在一次近距離觀摩了漢軍的訓練之後,他苦笑道:“君侯,你們究竟打什麼時候開戰?再不打,餘善沒事,我先被你們嚇死了。”

“你有什麼好怕的?”樑嘯笑眯眯的說道:“難道你也想和我們交手?”

“別!”趙嬰齊連連搖頭。“借我兩膽子,我也不敢和你交手。”他吐了一口氣,又說道:“你們馬太多了,那麼高大,跑起來那麼快。”

“你以爲我們只有騎兵強?”

“難道不是嗎?”

樑嘯放聲大笑。他就知道趙嬰齊不可能這麼容易低頭。年輕人嘛,誰會輕易承認自己不行,總得給自己找點心理安慰。他笑了兩聲,卻沒有再說下去。趙嬰齊覺得古怪,轉頭打量着他,揚揚眉,等樑嘯給他解釋。

樑嘯沉默了片刻,見趙嬰齊還不死心,便笑道:“現在跟你說,你也不會當回事。等打完這一仗,我領你去坐坐樓船,你到時候自己看吧。”

趙嬰齊眉心微蹙。“你的意思是說,水師你們也比南越強?”

樑嘯看了了一眼,輕笑一聲,透着幾分不屑。趙嬰齊有些惱怒,卻沒有說話。既然樑嘯說要讓他坐坐樓船,親眼看看,他就再耐心的等一等,到時候再看就是了。

兩人各自想着心思,誰也不說話,卻有一種看不見的爭鋒在心裡埋下了種子,像是兩口寶刀互相碰撞,撞出一溜溜的火星,鏘鏘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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