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陸師妹道行如何?”
望着灰頭土臉脣角還帶着一絲血跡的張小凡走了下來,莫離迎上去問道。
張小凡輕輕咳嗽兩聲,苦笑道:“若非得了師兄之助,道行僥倖勝她一絲,只怕今日她天琊神劍下,我怕是已然起不來身。”
這一番話,卻是出自真心實意。
那天琊之力凌厲無匹,饒是他每一次都以青靈劍中蘊含的靈力卸去對方的勁道,卻依舊被那天琊神力震的渾身氣血翻滾,若是陸雪琪不施展那一道神劍御雷真訣,只怕勝負卻在兩可之間。
縱然是對方強行施展鎮派真訣,那雷霆之力狂勐無儔,暴烈非凡,任憑他使盡渾身解數,在那雷霆之力下亦是不堪一擊,被輕易破了道法,以致雷霆加身,現在體內還是酥麻的。
倘若是,兩人都已然入了上清境界,對方能夠自如施展這一道真訣,今日敗的必然是他。
青雲四大真訣,不愧是鎮山法訣,完全足夠決定同一層次的鬥法勝負,甚至是以弱勝強!
張小凡一臉唏噓,莫離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勝便是勝了,陸師妹缺乏鬥法經驗,有些衝動,恭喜你,小凡,眼下只差一步,你便可爲咱們大竹峰爭得從未有過的榮光。”
“不錯,老八,你很爭氣!”
此時,田不易也走到了兩人跟前,大竹峰衆弟子已然將張小凡圍住。
望着眼前這個長相平凡,卻隱隱透露出堅毅之色單純少年,田不易心中是愈發的滿意。
大竹峰一脈,歷來弟子稀少,在七脈會武中從未取得過什麼像樣的成績,便是如他田不易,當年也未曾進入過前四。
張小凡如今進入前二,可以說是打破了歷史,亦讓他在青雲七峰的首座長老等人面前好好的出了一番風頭!
莫離,張小凡。
這兩名輩分最小的弟子,讓田不易越看心中越是歡喜,還是自己眼光好,收得這樣兩個佳徒。
此刻的這位大竹峰首座,早已然忘了當初嫌棄張小凡資質不行,不願收人家入門的模樣,很是享受周圍一衆首座長老嫉妒羨慕的目光。
他上前一步,替張小凡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副慈師模樣,道:“老八,傷勢如何了?”
張小凡哪裡見過田不易這般模樣,心裡不禁一緊,道:“啓稟師父,陸師姐未曾完全掌控住那雷霆之力,是以弟子只是輕傷,打坐一宿,明日裡必然無事。”
“輕傷也是受傷。”
田不易當然知道自家的弟子受傷不是很重,以他的眼力,兩人在臺上的攻勢是絲毫也瞞不了他的。
他自懷中取出一個藥瓶,倒出一枚黃澄澄的藥丸,放在張小凡的手心,道:“一粒大黃丹,當能讓你更快恢復,你今夜當好生養精蓄銳,以待明日決戰。”
說到這,他忍不住滴咕道:“也不知風回峰的曾書書和龍首峰的齊昊,你會對上哪一位?”
…
然而他話音剛剛落下,遠處卻是驟然爆發出一道極爲激烈的喧譁聲。
隱隱約約可以聽見‘勝了’“我們贏了”之類的話語。
衆人定睛看去,卻是旁邊另外一座擂臺,那裡被無數穿着白衣的龍首峰弟子和青衣的朝陽峰弟子圍住,明顯可以看見,朝陽峰的弟子很有幾分垂頭喪氣,而龍首峰的弟子,則是一個個興高采烈。
田不易腦海中閃過一個白衣飄飄,高大英俊的年輕弟子身影,臉色不禁陰沉了下去。
不必說,必然勝的是齊昊!
這一位上一次七脈會武便奪得第二的優秀弟子,這一次,又是躋身前二,而他的道行,還比張小凡高了不少!
想到三年前,對方帶着林驚羽上守靜堂時展露的修爲,田不易臉色愈發難看。
彼時,齊昊便是玉清第八層境界,雖說三兩年間未必能突破,但以齊昊的資質,又有近百年的修行鬥法經驗,張小凡不過第七層境界,如何能是他的對手?
哪怕是有青靈劍在手,可齊昊的寒冰仙劍,又如何不是九天神兵了?
思慮之間,那擂臺上的人羣驟然分開,卻見得兩人朝着這邊而來。
領頭的是一名形貌蒼老,偏偏眉眼樂開了花的老道,正是龍首峰代首座何道人;他身後跟着一名年輕俊朗的男子,面帶一絲得意,不是齊昊又是誰?
卻見得經歷一場苦戰,這齊昊卻仍然是白衣纖塵不染,氣度灑然,可見勝的極是輕鬆。
也是,曾書書雖然是年輕一輩弟子裡的佼佼者,但畢竟年輕,相比齊昊,少修行了一個甲子都不知,道行也只有玉清六層境界,如何是他的對手?
這師徒二人走到了田不易面前,何道人打量了眼嘴角帶血的張小凡,笑眯眯的道:“看來,這一次七脈會武的最終比鬥,是與田師弟你們大竹峰鬥法了。”
“只不過,瞧着這位師侄的模樣,明日還不知能不能上場?”
這老道話語裡的揶揄得意,田不易如何能聽不出來。
他本就不是個氣量大的人,當日守靜堂內若非莫離,都欲親自出手教訓小一輩弟子了,哪裡會忍對方這口氣?
他冷哼一聲,道:“何師兄已經勝了嗎,那讓道玄師兄宣佈結果便是!”
何道人也不氣惱,哈哈一笑道:“只怕這結果也用不着宣佈了,你看你這弟子傷成這幅模樣,你還要他強撐着上場,如何能是昊兒的對手,左右索性現在認輸,免得明日丟人。”
田不易臉色鐵青,他冷冷的道:“明日若是我這徒兒勝了,看何師兄如何說!”
他雖知道希望不大,可是卻咽不下這口氣。
這幾年來,他與莫離先後突破太清境,又有張小凡這麼一個出色弟子,可以說大竹峰蒸蒸日上,往日裡他都不肯受氣,更何況眼下?
“若是勝了,我便當衆與你道歉,還將龍首峰那一根縛妖索送你!”
…
何道人一臉得意的道:“不過,田師弟你若是輸了如何?”
龍首峰那一根縛妖索,乃是兩百年前蒼松道人與青雲門三位長老四人聯手,斬殺一隻千年惡蛟,取其龍筋,又糅合諸般天地靈物鍛造而成,極是不凡。
猝不及防之下,便是上清境高人被束縛住,也未必能夠掙脫。
田不易料不到對方怎麼驟然要拿出這一件至寶,不禁皺了皺眉頭,道:“我大竹峰不如你們龍首峰財大氣粗,法寶沒什麼多餘的,只能送你一瓶大黃丹。”
人少資源就少,而大竹峰一脈,勢單力薄,每一代也沒幾個成器的弟子,九天神兵都要交給宗門統一保管,田不易手頭還真沒幾件好法寶,不然的話,就這麼幾名弟子,他如何會讓他們自己下山尋找煉器靈材?
不過大黃丹對於回氣療傷極有效果,乃是大竹峰秘傳靈丹,亦珍貴的緊,一整瓶的話,雖比不上縛妖索的價值,也是極爲難得了。
“田師弟,丹藥這種東西,我龍首峰卻是不缺的。我想要的,是掌門師弟分配給你大竹峰的兩個名額,你若敗了,便給我一個,如何?”
何道人目光炯炯的看着田不易,道:“你敢不敢應下?!”
在場一衆弟子,都是一片茫然之色,不知道何道人口中的名額是什麼。
然而幾名首座和田不易、莫離卻是恍然,難怪對方要如此挑釁了。
原來是衝着那名額來的。
當初莫離和田不易對道玄真人獻上天書後,因着這一卷法訣太過於高深玄妙的緣故,道玄真人定下了資質極佳的天才弟子方能修煉的規矩。
很明顯,鬍子眉毛都白了的何道人,算不上天才弟子,其人的壽元,估摸着也剩不了百八十年了,道行距離玉清九層肯定還差了一截子。
至於說齊昊,一甲子前,勉強能算,但現如今的話,那便不好說了。
各脈之中,精英弟子層出不窮,不提莫離,光是這前四里面的陸雪琪、張小凡、曾書書,哪個年紀不比他小几十歲,可是道行進展卻比他快的多,更不必說,他自己龍首峰一脈,還有個當初幾大首座搶着收入麾下的林驚羽了!
這還是沒有算上下山前往萬蝠古窟歷練的蕭逸才,莫要看齊昊此次七脈會武,幾有奪冠的姿態,然而他的潛力和年紀,卻是遠遠不如這幾人,又哪裡會被道玄看上,傳授天書?
身爲通天峰長老的何道人,對此是心知肚明,很明顯,他驟然當着衆目睽睽下挑釁田不易,爲的便是給齊昊爭一個修煉天書的名額。
田不易臉色凝重了起來。
他有心不應下,可是如此多的首座和弟子面前,這般退讓他斷斷忍不了這口氣!
望着何道人那張笑臉,他咬了咬牙,道:“好,我依你便是!”
“不易!”
蘇茹在背後扯了扯自家夫君的衣袖。
…
何道人看見這般動作,卻是哈哈大笑起來,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怎麼,田師弟堂堂一脈首座,他說的話,蘇師妹你想反悔麼?”
“看來田師弟空有大竹峰首座之名,卻未必有大竹峰首座之實!”
“不必多說了!”
田不易臉色難看無比,他道:“我既然應了你,便絕不會有二話,明日輸了,我自去道玄師兄那裡與你分說,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最終比鬥,放在三日之後。”田不易道。
“三日後你這弟子便能追上昊兒嗎?”
何道人搖頭笑道:“田師弟,我應了你就是,不過你卻是輸定了!”
莫離見得這何道人咄咄逼人,田不易被氣的臉色發青,忍不住上前一步,道:“何師伯,你要不要與我也賭一賭?”
見到說話之人是莫離,莫名的,何道人眼前便浮現起那日這少年與雲易嵐鬥法的情景。
他氣勢頓時爲之一滯,童孔中不由自主的便流露出了三分怯意,道:“莫師侄,你要賭什麼?”
莫離澹澹一笑,道:“弟子不才,願意與何師伯、齊師兄以及龍首峰參加這會武的其餘八名師兄弟們比上一場,便賭這兩個名額吧,不知道何師伯可有膽量?”
以一敵十!
何道人臉色微變,那齊昊卻是臉色漲的通紅,一衆龍首峰弟子也是面帶怒色。
這分明便是沒有將他們龍首峰放在眼裡!
“你……”
一旁的林驚羽剛欲發作,只說了一個字,卻驟然收到了何道人警示的目光,下意識的將後面的話嚥了下去。
“莫師侄說笑了,以你的道行,何必與你這些師兄們玩鬧呢?”
何道人一臉笑意,好像根本沒有將莫離的話放在心裡一般,他道:“還是看三日後,昊兒與你這位師弟的鬥法吧,告辭了。”
他拱了拱手,當下轉身帶着一衆龍首峰弟子離開。
走了沒幾步,林驚羽便忍不住道:“首座,您……您爲何要容忍那姓莫的?!”
當日玉清殿大戰,道玄只讓青雲各脈高層以及一部分精英弟子迎接焚香谷,林驚羽根本沒見過那一場鬥法。
他心中還記掛着那一日與齊昊上門,卻被莫離擊退的場面。以其人的心高氣傲,當然內心憋着一口怨氣。
然而齊昊卻是親身經歷的,否則方纔他不會一言不發。
他道:“師弟慎言,此事師伯自有主張。”
何道人冷冷的看了林驚羽一眼,這個他代蒼松收入門下的弟子,雖然資質過人,極得他喜愛,不過心性卻是不太過關。
莫離這等人物,註定是與當年的青葉祖師一樣,要驚豔當世,名震整個修行界的,又豈是他這麼一個老朽能與之抗衡的?
須知,他今日最終的目的,不過是爲齊昊換來一個修行那法訣的名額罷了,既然目的已然達成,對那莫離服點軟又算得了什麼?
他澹澹的道:“驚羽,你記住了,沒有如入上清境界前,師長們說話還沒有你插嘴的地方,多學學你齊師兄。”
說罷,何道人拂袖而去。
衆弟子都是紛紛跟上,只留下林驚羽一人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
從武當開始的諸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