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
真武玄嶽。
李彥同樣感受到一股奇特的孺慕之情，從剛剛甦醒的器靈中生出，不禁露出微笑。
《本草綱目》是在天師時期牽頭，合衆醫師之力，編撰出的一部比起歷史版本更加完善的醫學著作。
是身爲李時珍，用心去完成的一件大事。
不僅嚴格考證不同朝代的差異，還將前人許多臆測的內容反覆驗證，再加上深入淺出的描述，爲的就是讓醫學的門檻降低，世間的庸醫變少，良醫變多。
毫不誇張地講，《本草綱目》自從誕生的那一刻，就註定流芳百世，得大功德，在此基礎上蘊化出的靈性，自然非同小可。
此時靈光流轉間，不僅敏銳地察覺到李彥這位締造者，本草之靈的氣息還擴散出去，如同孩童板好奇地探查着這個世界，靈動而純粹。
當方圓百里那些掙扎在死亡邊緣的災民，落入靈覺探查中時，本草又露出悲憫之意，一股虛化的靈性力量，瀰漫開來。
“咦？”
距離最近的陳景琦率先感到精神一振，只覺得這段時間的疲憊大大減輕，而後周遭所有救治災民的百草廳成員，都感到不同程度的恢復。
他們有些驚奇，有些信佛崇道的還拜了拜。
莫非是神佛保佑？
“很好！”
李彥則暗暗點頭，頗感欣慰。
相比起兜率宮內的衆靈，對於“始祖”死心塌地，一心想要顛覆三界格局，他點化出來的這些靈族，則潛移默化地偏向人類。
而本草之靈剛剛甦醒，尚且弱小，幫助醫師之後，顯得有些疲憊，重新收縮回書頁內。
但靜候了短短半個時辰後，又恢復精神，再度探了出來。
這一次，它幫助了更大範圍的醫者後，突然朝着一個方向，露出了隱隱的敵意。
“那裡是地震的中心……華州？”
李彥的第七識遙觀。
從高空俯瞰，那片地區十分醒目。
本該平整的地面，突起作山阜，塌陷成溝渠，千溝萬壑，觸目驚心。
單從這一幕，就能想象出地震的晚上，地面顛簸盪搖，無數屋舍頃刻坍塌，睡夢中的人們毫無防備，葬身於地底的慘狀……
毫無疑問，那裡正是受震最爲嚴重的地區，震中華州。
關中大地震的重災面積，據後世不完全統計，大到二十八萬平方公里，已經比起一般小國都要大了，但它又稱華州大地震，因爲地震的最中心就是華州，位於後世的陝西省渭南市華州區。
現在本草瞄準的位置，就是那裡。
“地震源頭，也孕育出了一股天然的靈性？”
以李彥目前的境界，立刻察覺到，地震的源頭中，同樣有一股極爲隱蔽的靈性潛藏。
不是外來者，而是與整片山川地脈融合爲一。
“山神麼？”
“不，和現有的土地山神都不一樣，土地山神是鬼仙得天庭所認可後獲得的神職，此靈則是山川地脈的本體……”
“靈族的規模正在悄無聲息的壯大！”
李彥觀察片刻，心頭有了數。
這個消息無疑不好，但也不算壞消息。
原本的三界局勢，是一片沉寂，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朝着深淵穩定地滑落。
如今藏於幕後的禍患逐漸顯露，至少能讓目標變得明確。
比如這個地靈。
相比起治安的一視同仁，本草的醫者仁心，這個地靈如同這場前所未有的浩劫，剛剛誕生的靈性，就充斥着暴虐、兇殘和混亂。
在這樣的地靈影響下，勢必會餘震不絕，影響長達十數年……
“讓取經團隊出手，清除掉地震之靈？”
“在靈族的關注下，這件事無法悄然進行，還得用些手段。”
李彥考慮完畢，神念一動。
兩道光輝閃過，金剛和七星受招，現於座下，齊齊行禮：“聖君！”
李彥掌心攤開，一縷光輝浮現出來，直指華州：“此乃新生地靈，靈族又添一員。”
兩者一喜，再看地靈氣息，更是有些驚異：“此靈頗爲不同……”
金剛率先道：“伴隨着‘始祖’甦醒日的接近，這莫非是復甦的天地之靈？”
七星接着道：“聖君妙手，果收奇效，地靈甦醒，大業將成啊！”
李彥沒想到兩位如此激動，但從寥寥數語間，也意識到了這件事對於靈族的意義。
目前爲止，靈族無論是法寶，還是建築，都是由器物中誕生，這華州地靈是首位已知的，山川地脈所誕生出的靈性……
看來靈族的甦醒也有階段性。
第一批是器靈。
第二批是天地山川之靈。
最後就是始祖之靈。
“時間越來越緊迫了！”
一方感到壓力逼近，另一方則覺得好日子即將到來：“天地之靈一旦甦醒，昔日的天規律條大受影響，那些仙神就更翻不起風浪了！”
李彥心思沉定，順着話題道：“昔日玉帝統御三界，亦是順應天道，不可違背，如今天地有靈，不必遵循舊制，適合仙神的環境將徹底改變了……”
金剛和七星喜不自禁：“不錯！不錯！正是如此！”
舉個例子，昔日涇河龍王與袁守城賭鬥，後者提前料定，玉帝會下旨，並且將幾時幾刻，降雨多少，都算得半點不差。
這其實不是算定了玉帝想法，而是袁守城順應天時，由天規推測出降雨的要求。
凡人夜觀天象，能知晴雨氣候，仙人感悟天道，亦是順應天時，不可隨心所欲。
所以在金剛和七星看來，昔日玉帝統御三界，也不過是天規律條下的傀儡，而靈族天成地就，纔是三界真正的主人，自然感到十分驕傲。
仙人遵守天道！
始祖……就是天道！
如今這個目標的達成更近一分，當然值得高興，可當它們接觸這股地靈氣息時，又爲之一怔。
好生暴虐的氣息！
有種毀滅一切的衝動？
兩者面面相覷，齊齊露出請教之色：“聖君，此靈爲何如此？”
李彥道：“小民愁怨之氣，上幹天和，以致召水旱、日食、星變、地震、泉涸之異，此雖妄言，然這場大震確實波及無數，怨煞橫生，沾染靈性，這或許是它生性躁狂，難以自控的緣由所在……”
金剛喜色消散：“照這般下去，此靈誕生的那一日，豈不是要再生地震，波及整個南瞻部洲？”
七星喃喃道：“如此行徑，會引發三界震盪，過猶不及啊！”
剛剛還覺得沒有天規約束，能夠隨心所欲，是最值得驕傲之事，轉眼間害處就體現出來。
一個不可控的暴虐地靈，會造成多大的禍害，是任誰也想不到的。
在如今一片大好的局勢下，靈族更不希望造成這麼大的動靜。
何況還有一點，如今下界的靈族，在眼前這位化身真武聖君的領袖引領中，已經明確了自身的目標，準備取代仙神，成爲三界堂堂正正的統治者。
在這個述求下，它們並不希望三界，尤其是人界，遭到太大的災劫。
倘若世間再無其他生靈存在，盤古族的造物全部死絕了，那又何談統治呢？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甦醒後的“始祖”，願意大發慈悲，保留盤古族的造物，如果“始祖”真要滅絕其他生靈，重開世界，那麼它們也會緊緊追隨……
現在還沒有到那一步。
連一向激進的金剛，都覺得地靈的暴虐意念很不合適：“既如此，當引導地靈，不可讓它被凡人污濁之氣浸染！”
李彥平和地道：“此事交予取經人，亦是一場磨礪，該讓考驗‘不小心’下界了。”
金剛和七星聽到前半句，還覺得此事不太現實。
治安和本草，都是剛剛蘊靈，根本影響不了那由厚重大地所孕育出來的靈性……
但聽到後面，才露出笑容來。
以前西天取經，神佛故意不小心，放出身邊的道童坐騎下界，現在終於輪到它們了麼？
只是真要這麼做，兩者思索一下，發現又有些不好辦……
昔日的神佛身邊，有道童、弟子、坐騎、乾女兒等等，可以帶上強大的法器，神不知鬼不覺地下界爲妖。
而它們本就是那些強大的法器，身邊再無服侍的隨從，想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辦不到啊……
難不成反過來將仙神放下界去？
這個念頭剛剛生出，就聽李彥悠然地道：“蟠桃甦醒在即，園內衆神蠢蠢欲動，自可用之，去尋八卦，它有妙法。”
“是！”
金剛和七星精神大振，領命告退，離開金頂後，朝着不遠處的一座山峰而去。
那裡奇花異草，丹氣氤氳，正是八卦所在之地。
直入丹房，就見丹爐生火，八卦正在自己的體內煉丹，旁邊的地上散落的全是丹方，上面塗塗改改，均爲各種改良的思路……
在營建真武玄嶽這片聖地的時候，李彥同樣沒有放下煉丹。
有了八卦爐這座老君專用鼎爐，又有了外丹煉製的詳細步驟與要訣，連兜率宮內的仙草都隨意使用，可以說煉製出凡人夢寐以求的九轉金丹，已經不在話下。
但天地異變，九轉金丹也要隨之改變。
這樣的難度就高了，必須吃透九轉丹方原理的同時，對於如今的環境變化有着至爲深刻的瞭解。
李彥和同樣熱愛煉丹的八卦合力，兩者已經研究到了八轉金丹的地步。
看似距離九轉金丹很近，但這一步之遙，就可能是咫尺天涯，再也邁不過去。
因此除了靈族上下齊聚的重要時刻，其他時間八卦一直在丹房內研究，心無旁騖，不知歲月。
眼見金剛和七星聯袂而來，它有些詫異：“發生何事了？”
七星耐心地將地靈的情況解釋了一遍，八卦更是迷茫：“我身邊只有六丁神火，它煉丹煉物倒還靈便，卻無力相助地靈，聖君之意……哦！要金丹對吧？”
金剛露出奇色：“莫非金丹能操控仙神？”
八卦搖頭：“九轉金丹也辦不到那等事，但若是蟠桃控制了園內沉睡的仙神，金丹可以加以穩固，讓祂們下界後也難以掙脫……”
金剛頗爲驚喜：“原來如此！”
“可惜無法丹成九轉，否則一粒下去，便可讓一位剛剛覺醒的族靈蘊化形體，得以大成！”
八卦發出感慨，伸手招了招，一瓶丹藥飛向金剛：“拿去吧，這瓶足夠用了！”
金剛大手抓過，對着七星道：“我回天界，你也同行？”
七星道：“蟠桃態度未定，穩妥之見，還是同去。”
金剛咧嘴冷笑：“聖君治下，我等皆爲靈族大局奔波，它敢如何？真要造次，說不得我們要動用些手段了！”
七星這般性情沉穩之輩，都暗暗點頭，此番確實是關係到全族的命運，由不得個體的私慾。
兩位器靈中的強者，很快回歸天庭，直達蟠桃園口。
這裡與密探諦聽的時期比較，又有變化，整個園林已然封閉。
從外界看去，那原本疏散的蟠桃樹，朝着中心聚集，彼此間還形成了神禁，將三千蟠桃樹的力量凝聚於一。
於是乎，原本唯一甦醒的王母娘娘，端坐於最深處，頭頂上的蟠桃樹緩緩下垂，一點一點地逼近她，進行着針鋒相對的拉鋸。
金剛和七星冷眼旁觀。
倒不是它們故意漠視，實際上兜率宮和蟠桃園同在天界，前者早就對後者提出過支援，但蟠桃卻拒絕了。
這些沉睡的仙神，被蟠桃樹汲取着靈力，無形中化作整個蟠桃園的食糧，蟠桃自然不希望別的器靈跟它搶食。
現在則是真的想要援助了，見到金剛七星前來，蟠桃園內微微一震，一尊老者輪廓升起，遙遙拱手：“多謝同族來援！”
金剛七星不答，觀戰片刻，確定雙方互相僵持，誰也佔不到誰的便宜，纔開口道：“聖君有旨，擇仙神下界，以全取經大業，蟠桃，讓我們進去挑幾個神仙！”
“你們……”
老者面色微變，但沉默片刻後，終究還是敞開一條縫隙。
金剛和七星飄然入內，看着陷入沉眠的衆仙，竟如昔日的老君，由於身邊寶物太多，常常挑花了眼，好半響都拿不定主意。
直到一位仙神的身形印入眼簾，它們目光一亮，不約而同地指了過去：
“就要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