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兒有個辦法，可以讓這些人再活上幾十年。”
一直躊躇猶豫是成不了事的，不邁出第一步，就永遠不知道行不行、對不對。
但這個機會一旦錯過，就真的不會再有了。
所以林遊打算先動起來，邁出第一步。
實在不行，大不了刪庫跑路！
反正最高權限在他這裡。
事到如今，誰還能逼他幹什麼不願意乾的事不成？
他連虛擬世界去中心化的準備都做好了，就算最最糟糕的情況發生，大不了溜之大吉。
安保團隊的“泡泡系統”是他給升級的，整座夏京的監控系統，在開發[虛擬夏京]的時候也順便記錄了，當一個隱形人，實在沒什麼難度。
小夢有時候都會偷偷帶着絲絲翹家，跑到夏京大街上看熱鬧，從來沒被任何人發現過。
當然，這是最最糟糕的選項，發生的可能性近乎於零。
他只是想要控制事態，免得事情失控，又不是要當獨裁者，他有八成把握，自己的要求會得到滿足。
畢竟除了他，也沒人有能力使用這套技術，更不可能接管這套系統。
——看都看不懂，憑什麼去接管、複製？
就像現在的賀朋這樣，聽到林遊的話後，直接就愣在了原地，一副沒能明白的表情。
“你剛纔說……幾十年？”賀朋難以置信。
“對，幾十年。”林遊點頭確認，“至少。”
賀朋聞言立刻站直身體，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可能要再一次從林遊口中，聽到一種逆天級別的技術了。
——這甚至不是形容詞，爲壽命走到盡頭的人再續幾十年，這是毫無疑問的逆天而行！
但他問林遊的第一個問題，卻不是什麼方法，而是：
“接下來的交談，我可以錄下來嗎？”
林遊搖了搖頭：“我信任你，所以咱們先談談，要是最後不合適，那就當這次談話沒有發生過。”
賀朋一聽就懂——
如果討論到最後，林遊覺得不合適，那麼不管賀朋會不會上報，林遊都會否認這次談話發生過。
而只要他堅決否認，那別說沒證據，就是有證據，誰又能把他怎麼樣呢？
虛擬世界要不要了？冬眠技術要不要了？未來的新技術要不要了？
“明白了。”賀朋點點頭，主動從兜裡掏出一根未啓動的錄音筆遞給林遊，“送你了。”
“咱們換個地方說？”
林遊看了看周圍，“車上聊吧，反正芯片也看完了。”
“好。”賀朋帶着林遊離開這裡，回到他的車上。
這次連嶽彭舉都被賀朋給攆下了車。
關上車門後，一路都在心臟狂跳的賀朋，終於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了：
“現在，展開說說？”
“其實很簡單。”林遊沒有任何遮掩，直白地說道，“目前被[冬眠技術]冬眠的病人，都可以被轉化爲[數字生命]，擺脫肉體的限制，將思想和意識都轉移到芯片上去。”
“芯片？石墨烯芯片？！”賀朋十分震驚，“可……那還算活着嗎？只能算複製了一份虛擬人格吧？”
“石墨烯芯片不行。”林遊搖頭，“石墨烯芯片只能輔助冬眠，並不能承載意識。”
“真正能承載意識的，是同時具備碳基和生物基特質的有機芯片，我現在稱之爲：[意識芯片]。”
“等等！等等！”信息量太大，賀朋需要反應一下。
“具備生物基的有機芯片？有機芯片？？溼件？？？”
“還有，你剛纔說現在被冬眠的人都能被轉化，也就是說，他們使用的都是有機芯片？”
“也就是說，[意識芯片]，你已經研發成功了？！”
“這種東西，你是怎麼研發出來的？！”
——這一聽就是邪惡科學家瘋狂做人體實驗，解剖人類大腦、往大腦裡塞電極，才能搞出來的黑科技吧？！！
“怎麼研發出來的？”林遊想了一堆問題，唯獨沒想過這個。
不過這只是小問題，他馬上就給出了答案：“有一天打遊戲的時候，得到了靈感。”
“下線後就鑽實驗室試了下，然後就成功了。”
……
“啊？”
賀朋覺得很不對勁。
但偏偏沒法反駁。
當初的“拐彎槍”，林遊不也是用差不多的方式搞出來的嗎？
現在不過是技術含量高了幾百倍，遵照先例，也很合理……個屁啊！！！
賀朋的吐槽慾望爆棚。
但他沒法反駁，只能先跳過這個問題。
“你實驗過了？”
“沒有。”林遊理直氣壯。
“那你怎麼確定可以？”
林遊差點就要耍賴說“反正就是可以”，不過想想賀朋好歹也算是自己人，就坦誠地說了：“我試了一半。”
“一半？”賀朋更暈了。
“對。”林遊提醒他，“那些身患絕症的人，冬眠只是凍結了他們的病情，又不是治癒了，已經病變的區域並沒有改變。但你猜爲什麼，他們冬眠後都可以好好睡覺，再也不會被痛醒了？”
賀朋是個聰明人，聞言立刻張大了嘴巴：“你是說，他們睡覺的時候，意識並不在身體裡，而是在……芯片裡！？”
林遊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並非全部，只有那些疼痛感過於強烈的患者纔會這樣。”
“既然這樣，那被轉化爲數字生命的人，壽命應該不只是幾十年吧？還是說，他們的壽命，會受到芯片壽命的限制？”
林遊再次搖頭：“意識芯片的壽命不是問題，損壞之前及時更換就好。”
“真正的問題是：並非所有人都願意一直活下去。另外，讓所有數字生命都永遠活下去，也會衍生出嚴重的社會問題。”
“哪怕我們限制了只有壽終正寢和絕症將死之人，才能成爲數字生命，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的數量也會越來越多。”
“即使進一步提高轉化門檻，限制新增的數字生命數量，只要是只進不出，這個趨勢就無法改變。”
“這就意味着：維護[數字生命]硬件所需的人力和資源也會越來越多。”
“而成爲數字生命後，除了少數人仍舊可以給社會創造價值，並在這個過程中找到自己的新價值，絕大部分都是不能繼續創造價值的。”
“如果投入遠遠超過產出，那麼這項事業，就會成爲社會的一項負擔，而且是越來越沉重的負擔！”
“我們需要讓[數字生命]成爲一項福祉，成爲推動社會正面發展的一股力量，而不是把文明拖下泥沼的絆腳石。”
“所以——無限壽命，絕對不行！”
“啊……”賀朋有點接不上話。
他在這短短几分鐘內，接受到的衝擊實在太多了，以至於反應都變得有點慢。
這不能怪他，兩分鐘前他纔剛知道[意識芯片]和[數字生命]這種事物，不可能這麼快就想到那麼遠。
林遊能想得這麼遠，是因爲他已經思考這個問題很久了。
這導致討論這個問題時，賀朋只能像個呆頭鵝一樣，被林遊一通指點。除了“對對對，你說的對”，完全說不出別的話來。
他只能努力控制着談話的主線不跑偏：“所以，你的想法是：將這些爲大夏做出過重大貢獻，同時又即將迎來生命終點的人，都轉化成數字生命，在虛擬世界裡再活幾十年？”
林遊立刻搖頭。
“首先第一點：不只是在虛擬世界裡生活。”
“你忘了嗎？我一直在推進旅程義肢和各地旅遊局的[混合現實城市]項目，你們也剛剛對科學院和度假村完成了混合現實改造。”
“數字生命，就形式上來說，和冬眠後的狀態並無不同，同樣可以在混合現實環境中生活，他們既可以在虛擬世界中游歷，也同樣可以在經過改造的現實場所中生活。”
“成爲數字生命，並不會影響他們繼續家庭生活——就算有影響，也是心理層面的影響居多。”
“然後是第二點：不是‘全部’。這種事情，需要徵求本人的意見，未必所有人都願意這樣做。”
“即使願意的人，我也會把[自我註銷]的權利，交到每一位數字生命手中，這將是每一位數字生命所擁有的最底層、且不可被剝奪的基礎權利。”
賀朋：“……”
“對對對，你說的對。”
“別光說對。你也想想看，如果真要這樣做，還有沒有什麼我沒考慮到的風險？”
“這個……”賀朋有點犯難。
他是搞軍工科研的，又不是搞社會學研究的，還是這麼突然且重大的議題，一時之間，哪有什麼想法？
絞盡腦汁，也只能想到一個問題：“這些人如果轉化成了[數字生命]，那退休金還繼續發嗎？”
“？？？”林遊懵了一下。
這你問我？
我像是會考慮錢的人嗎？
“我哪知道？這你得問養老金制度的制定部門啊。”
“不過你要問我建議的話，我的想法是：一個人從成爲[數字生命]的那天起，就應該視作‘生命的終結’，現實中的絕大部分權利，都應該一起結束。”
“取而代之的，應該是另一套針對[數字生命]的基礎保障。”
“不過這些事情，就需要專業的人來做了。”
“還有別的問題嗎？”
“我感覺應該還有很多問題，但是……”賀朋有點不知道說什麼。
他每說一句話，林遊都能還回來十句，搞的他跟個傻子一樣，光消化都要半天……
“想不出問題，那你就幫忙想想，這種技術應不應該拿出來？能不能成爲對社會發展有益的力量？”
“一定可以！”對這個問題，賀朋表現得比林遊果斷多了，當真是一秒鐘的猶豫都沒有，立刻就給出了答案。
這反倒把林遊給整不會了。
“你真的不用再多想想？”
“不用。”賀朋斬釘截鐵。
對一個半輩子研究武器的人來說，這從來都不是一個問題。
“核武器可以毀滅人類，核電站卻能提供近乎無限的能源。”
“洲際導彈是最致命的殺人武器，卻能把衛星送到近地軌道，現階段航天事業蓬勃發展的重要原因，就是關鍵技術在戰爭期間就已經完成了基礎積累。”
“哪怕是隻能造成破壞和殺戮的武器，也能用於保家衛國、守衛和平。”
“所以，爲什麼不用？”
“有困難就克服，有危險就預防，出問題就去挽救！大不了我們走慢點，原地踏步總是最壞的選擇！”
這一刻，賀朋在林遊面前展現了自己軍人的那一面。
堅毅果斷，永遠向前。
這種氣勢也感染了林遊。
“那你就把這件事報上去，討論一下吧。”
這種事光他做出決定也不夠，必須得到官方的同意和支持才行。
“沒問題，我這就去！”賀朋點頭，“不過在此之前，我有個別的問題。”
“你說。”
“既然你有更高級的意識芯片，爲什麼還讓大家去研究石墨烯芯片？”
這個問題，林遊同樣早就準備好了答案：
“因爲意識芯片，在絕對算力上，並不比碳基芯片更強，甚至受限於有機質，讓它未來的發展空間十分受限，想再進一步，難如登天。”
“但碳基芯片不同，這是一條通向未來的坦途，既能承接過往硅基芯片的研發經驗，又能爲下一個世代的芯片研發積累經驗和技術。”
“這纔是通向未來的正道。等到這條路發展到一定程度後，我纔會放出來意識芯片的知識，在不干擾主要發展路徑的情況下，提供一些新靈感。”
賀朋點點頭，平靜地接受了這個解釋。
一點都沒覺得林遊直接規劃大夏芯片產業的發展路線有什麼不對。
——現在全世界最先進的芯片在他手裡，第二先進的技術也是他拿出來的。
這還不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要說唯一離譜的地方，反而是他到底怎麼搞出來這麼多跨時代的技術？
這種能夠震驚世界的突破性進展，往常不都是以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爲單位的嗎？
怎麼到你這裡就按月了啊？！
賀朋打開車窗，呼喚了一下嶽彭舉回來開車，他則要趕緊去上報這個重大的、驚人的、離譜的、要命的大新聞。
在嶽彭舉回來之前，賀朋最後問了一句：
“意識芯片這東西，不會流出去吧？”
林遊的保密意識一向很好，賀朋只是習慣性的問一下。
但林遊的回答，卻讓他差點沒繃住——
“這要看你怎麼定義流出了。”
“？”賀朋蒙圈，“什麼意思？”
林遊有點心虛的撓了撓臉：“技術是肯定不會外流的，但是意識芯片，確實出國了一些。”
“？！！”
“一些限定版的遊戲倉，爲了給玩家們一些驚喜，我隨機用上了意識芯片。”
林遊安慰他：“但是你放心，保密措施完全拉滿了，別說被破解，看都別想看到。”
“而且阿美莉卡那邊的用戶，一臺都沒有。”
“你……你……”賀朋忍不住用顫抖的手，指向了林遊。
但他又沒辦法說什麼，最後也只能說：
“你這也太亂來了！！”
“知道了，知道了，以後少放點。”林遊從善如流。
“不是！你就不能不用嗎？！！”賀朋徹底繃不住了。
雲夢在市場上有多少臺遊戲倉？
恐怕一千萬臺都不止！
無價的技術瑰寶，就這麼塞進遊戲倉裡，當成普通的芯片賣了？
就爲了給玩家一個驚喜？？
神經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