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的夢中, 他想過第一次相遇的場面，那時的宮殿，那時那個冷漠如霜的人, 對比強烈的溫暖的手。
只是……醒來依舊是在魔界的府邸, 那個人傷痕累累地躺在自己身邊, 四肢掛着鎖鏈。
這一次可以再次看到這樣的師尊, 一切都是那麼好, 如果那件事不發生，就這樣，也好。
他的眼神在看到林清坐下的時候, 溫暖散去，只有寒意。
林煜向坐在首席上的長老和掌門行禮道：“掌門, 長老們, 弟子已經把人帶過來了, 他們都通過了最後的考試了。”
“好。”
林清點了點頭，揮手讓他下去“林煜, 你們去看看還有中意的嗎？”
這可不是讓他在這三個人中選擇，而是去山下，把那些天資還行的招到各殿。
林煜等衆殿使領命下去，紛紛離開。
一瞬間偌大的正殿中，只有正坐上三人和殿下三人。
林清朝着墨宸擠了擠眼睛, 示意墨宸趕緊開口。
墨宸看着霓炎, 沒有移開眼睛, 他站起身道：“你們想要拜誰爲師呢？”
三人都沒有開口。
過了一會, 江離朝着他們行禮, 墨宸點點頭，不用說, 他肯定是拜玥翳爲師的。
誰知道，江離朝着他道：“江離自知天賦並非最好，但請掌門垂青，哪怕一個外門弟子，離也心願已了。”
“什麼？江離你確定？”
林清大吃一驚，江離怎麼會甘心只做一個外門弟子。
林清看向玥翳，玥翳倒是沒有多大吃驚，倒是還有心情調笑墨宸道：“哦？師兄，你多年不收徒，現在一口氣收兩個，正好。”
墨宸真是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師弟，看向江離道：“你爲什麼這麼想拜我爲師，你的修行我並不能幫到你什麼。”
墨宸想着，這樣的回答不至打擊到江離的高傲。
誰知道，撲通一聲，江離竟然跪了下來？！
他朝着墨宸道：“離跟家父有過賭約，若不能成爲掌門弟子，便會甘心回家族，還望掌門成全。”
墨宸：……？！
這可怎麼辦？都收了吧？以後霓炎吃起醋來，那可是沒有安寧的。
不收吧？江離可是主線人物，他走了，以後指不定還會出什麼亂子。
再三猶豫的墨宸還是有些糾結。
“你可以讓江離拜玥翳爲師，他父親不過是爲了家族而已，他父親曾經欠過玥翳人情。”
及時雨一般的聲音傳來，雖然沒有任何的溫度，但是卻給了墨宸一顆定心丸一樣。
墨宸在林清驚訝的眼光中，騰空躍下了首座，落在了他們面前。
只是輕輕揮舞月白色的紗衣長袖，在風中掠過，停留在霓炎的面前“你叫什麼名字？”
明知道認識卻依舊這麼問，墨宸多少有一點尷尬，他的手指在袖子裡不自然地動了動。
“我叫霓炎，掌門。”
清亮的少年音響起，霓炎認真地看着墨宸，眼神中彷彿流星劃過。
“霓……炎？你姓霓？！”
江離猛得回頭，眼睛瞪得很大“霓炎？魔尊是你的父親？！”
林清看着他們在下面互相看着，就是不說話，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他們的周圍，一層若有若無的透明薄膜包裹着他們，讓一切與外界分割開來。
只不過這一切的作俑者卻毫不知情。
墨宸下意識的想回過頭看看林清，卻突然被一個聲音勾去了注意。
“結界都不會開，你可真是蠢得可以。”
這個聲音帶着少年獨有的戲謔，清亮中帶着些……嫌棄？
發現霓炎眼底的微紅，墨宸真是覺得是該說他太自信，在這裡展示修爲，還是該說他太笨，把江離也圈了進來。
然而事實好像是……他故意的。
霓炎向江離伸出了手“大哥，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是更關鍵的選擇，我不要求你可能讓給我，二試本就是你先。”
眼前的江離，手向他伸了過來，卻停頓在中途。
江離不想承認自己被騙了，也不想承認，自己還原諒了這個騙自己的人。
這樣變扭的動作，不由得惹起了霓炎的興趣，他反手拉住他的手，將江離拉了起來。
肩膀碰了碰江離的肩，從他身邊直接走過，來到了玥翳面前。
“玥翳長老，我想拜你爲師。”
什麼？！
墨宸震驚了，不只是他，所有人都震驚了，包括被拜師的玥翳。
他的第一個反應是，這孩子怕不是傻了？
其實霓炎不傻，上一世玥翳不是血洗他家的人，但是這一世太多的變化，讓他不得不重新考慮鳶兒的記憶。
拜他爲師，在他的身邊找真相，如果真的是他……
霓炎眼中殺意劃過。
然而卻稍瞬即逝，他側頭看見有些震驚的墨宸，他這麼做也是出於墨宸，要是以前……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墨宸的眼睛微微顫抖，有些受傷。
拂袖離去，回到首座。
“現在只留了你們三人，天賦都還行，拜師自然可以根據自己的心意，但是……我不收徒。”
墨宸站起身背對他們，轉身消失在大殿上。
就像之前的無數次那樣。
“他這是怎麼了？不是說好收徒？還是因爲……茗雨要拜我爲師？”
玥翳悄咪/咪地用傳音給林清吐槽，語氣擔憂中有着莫名歡快。
“唉……得了吧你，一人一個，還是一人兩個，凌月決定的事情不可能改變。”
林清內心嘆氣，凌月可不是答應，他只是答應收茗雨爲徒。
現在只要茗雨入凌雲宗，自然可以讓他多參與幾次魔獸清剿，只要他身上血氣重，凌月就不會入魔。
而一般清剿的事都是玥翳幹，這也正好。
林清看向霓炎的眼神多了一些探究……
“兩位長老，我……”
現在江離是最爲尷尬的，天性高傲的他，此時已經是明擺着凌月不想收他爲徒，直接不收徒了，還有茗雨是霓炎的雙重打擊。
注視着墨宸離開的背影，霓炎眼中竟然出現了後悔。
對不起，師尊，這一世我想爲了妹妹而活。
他的神識界某處，一向平靜無風的桃花林紛紛落英，一地繽紛。
少女睡在牀上，眼角晶瑩滑落在被子上，留下一點水漬。
林清與玥翳同時來到他們面前，林清揉了揉江離的頭道：“離拜師大典還有七日，一切雖然已成定局，但是我也可以留住你，掌門他已經不願收徒多年了。”
江離低着頭點了點，失落是肯定有的，但只要不回家族……
而且……他本心一直想要拜林清爲師，從小到大，一直一直，雖然林清可能不記得了。
這也是好事，不是嗎？
感覺到他的靈力穩定下來，林清笑了笑“那你想拜我爲師嗎？如果不介意已經有了一個師兄。”
這樣溫柔的語氣，這樣親和的態度，沒有任何長老的架子，就像那次一樣。
江離咬着嘴脣，倔強地讓眼淚不流下來道：“願……意。”一直都是……
林清點點頭，側頭給了玥翳一個眼神“我收他就夠了，花澤是妖修你收了吧。”
“……”玥翳嘴角抽了抽，是妖修的都往我這裡丟啊？
花澤也很識趣道：“花澤。其實一開始並沒有想過，可以拜兩位長老甚至掌門爲師，但求可以留在凌雲宗。”
這麼卑微的請求讓所有人都吃驚了，她的天賦雖然不是極好，但是去到其他門派也是首席弟子。
玥翳皺了皺眉，他最不能忍受妖修卑躬屈膝的樣子，他們不比修士低等。
他上前擡起花澤的頭道：“不用這麼懇求，以後跟着我吧。”
花澤點點頭，謝謝。
雖然這只是心裡，雖然已經隔了很久，你還記得你曾經澆灌的那朵花嗎？
玥翳意識到，現在這個姿勢，似乎……有一點流氓調戲良家婦女的趨勢？
鬆開了她，看向霓炎道：“茗雨，我還以爲你會拜掌門師兄爲師。”
霓炎聞聲行禮道：“茗雨自然是想，但是奈何自身天賦過低，覺得己身無緣成爲掌門首徒。”
玥翳眯了眯眼，沒事，以後有的是時間。
玥翳壞壞地笑着“你和花澤以後就是我徒弟了，就算是殺人放火，我讓你們去，你們就得去。”
“是。”×2
事情剛解決，大殿們打開了，林煜進來道：“師父，師叔。”
“帶他們回去吧，教他們準備好拜師禮的相關事宜。”林清真心有點累了，揮了揮袖子。
林煜領命將三人帶走，大殿門剛關上，林清直接一屁/股坐下去。
“師父啊，怎麼兩個師弟都這麼難搞，您老怎麼老是給我難題。”
玥翳：“……”
撩了撩碎髮，玥翳蹲下身“師兄……你難道不覺得我們，該去申討一下掌門師兄了嗎？”
林清對着玥翳輕輕一笑“還是那招？”
玥翳默契地點點頭“當然。”
要知道，凌月天不怕地不怕，甚至無人可傷，唯獨怕……一樣很小很小的事物。
兩個人維持着這樣的姿勢，像多年前剛剛開始修習時的樣子一樣，一起謀劃着怎麼折騰凌月。
遠處行宮裡，凌月剛剛走進宮殿，覺得背後一陣寒意“啊，啊，啊，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怎麼了……自己難道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