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墨魚仔味道還不錯，你嚐嚐。”
蘇婉婷把自己碗裡的一隻香辣墨魚仔夾到馬智勇的碗裡。
“我不吃，你吃。”馬智勇立刻就夾了回去。
此時他們正在酒店餐廳吃飯，酒店規模比較大，所以擁有好幾個餐廳。
有可專門吃燒烤的烤吧，也有吃自助餐的自助餐廳，還有海鮮餐廳和多味餐廳等等，特別豪華。
而此時一行人就在海鮮餐廳吃飯。
餐廳右手邊，是一個巨大的水族箱，裡面養着各式各樣的水產，想要吃什麼，現撈現燒。
雖然馬智勇表現得很正常，但是與他朝夕相處的蘇婉婷還是一下就聽出反常來。
“你這是怎麼了？”蘇婉婷有些詫異地道。
剛纔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間就變得不開心起來。
“我沒事，伱吃你的，多吃一些。”
馬智勇說着，又往蘇婉婷碗裡夾了一些菜，蘇婉婷有孕在身，這段時間馬智勇想方設法想讓她多吃一些。
雖然馬智勇表現得一切都很正常，但是蘇婉婷依舊一下子確定他的情緒不高，心情不是很好。
她剛想繼續詢問，卻聽坐在他對面的小麻圓忽然停下吃東西的動作，看着他認真道：“你吃吧，你別傷心，我不嫌你胖。”
“瞎說，我哪有傷心了？”馬智勇聞言立刻辯解道。
坐在他身邊的蘇婉婷嘴角忍不住上揚，她知道馬智勇完全就是嘴癮。
“做人要誠實哦，不能撒謊。”小麻圓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着他。
在小麻圓清澈的眼神下，馬智勇哪裡還敢否認，他可不想自己做了壞榜樣。
於是無奈地道：“好吧，我的確有點不開心，不過你怎麼看出來的？”
“因爲你這樣，這樣……”
小麻圓立刻學着馬智勇的樣子，輕抿嘴脣，眉眼稍微低垂。
看她如此可愛的小模樣，馬智勇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把心底那股不開心完全給衝散，隔着桌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笑問道：“我真的是這樣嗎？”
小麻圓立刻一臉認真點了點頭。
“你真棒，這都被你發現了？”
馬智勇爲女兒的強大觀察能力而感到開心。
“胖一點纔可愛哦，就像這樣，嘟嘟嘟……”
坐在小麻圓旁邊的暖暖伸手拽了一把自己肉嘟嘟的臉頰，並且還噘着嘴，配上音。
逗得衆人哈哈大笑起來。
“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我太胖了，是要控制一下體重。”馬智勇道。
“要控制，也要等回家再控制，出門在外，窮家富路，可不能苦了自己的肚子。”
坐在暖暖旁邊的雲時起，夾了一隻蝦放在了馬智勇碗裡。
“雲叔你說得對，控制飲食回家再控制。”
“這就對了嘛。”
蘇婉婷笑着重新給馬智勇夾了個章魚仔。
“大吃大喝。”
暖暖高舉着手中的叉子，如同在大聲宣誓。
“你呀，現在是個小胖妞，小心長大了變成一個大胖妞。”孔玉梅在旁邊笑着道。
“大胖妞？”暖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肚。
然後毫不在意地大口啊嗚啊嗚繼續吃。
“你不怕長胖啊？”孔玉梅詫異地道。
“長大了再說，現在先快活。”暖暖一臉認真地道。
“哈哈……咳咳咳……”
孔玉梅直接把自己給笑嗆了，旁邊幾人也是一陣鬨笑之聲。
“我告訴你們哦，你們不要笑哦，我可是認真的哦。”暖暖一臉嚴肅地道。
衆人聞言，笑得更厲害了。
暖暖轉過頭，看向旁邊的小麻圓，疑惑問道：“他們怎麼了？”
小麻圓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大人總是奇奇怪怪。”
“奇奇怪怪？嘿嘿嘿……”
這句話似乎戳中暖暖的笑點，她咧着油乎乎的小嘴，憨笑起來。
小麻圓見狀，無奈地從旁邊拿過紙巾，幫她把嘴巴抹了兩下。
看起來很貼心，就是這紙巾，是她之前自己用過的。
——
“你女兒叫什麼？”在前往圖書館的路上，宋詞隨口問道。
“陸呦呦。”陸景春道。
“陸景春，陸呦呦，這兩個名字是誰取的，取得很好。”
宋詞低聲喃喃一句，能給孩子取這兩個名字的，應該是個文化人。
“我家老頭子給取的。”陸景春頗有幾分得意地道。
“你父親？”宋詞聞言有些詫異。
他之所以感到詫異，是因爲陸景春這一副混不吝的模樣，怎麼也讓人聯想不到他父親是個文化人。
“我父親上過大學，以前是鋼廠的技術員。”陸景春頗有幾分驕傲地道。
“那老爺子呢？現在身體還好吧？”宋詞問道。
“早就被我氣死了。”陸景春神色坦然地道。
宋詞：……
“我變成這番模樣之後，還想着能不能再見他一面，向他道個歉，可是很顯然，這個世界已經沒什麼值得他留戀。”
陸景春攤開手，並未有失落之色，而是滿臉釋然。
“我爸年輕的時候還是很聰明的，一個農村孩子考上大學，進了城，端起鐵飯碗，也風光過，我是一點也沒遺傳他，讀書不行，成天就和廠裡的一些二流子廝混，氣得他要跟我斷絕關係……”
“他以爲不會有哪個女人瞎了眼，願意嫁給我，我得打一輩子光棍，可把他給急的，那幾年真的是天天上火，可偏偏我就遇到呦呦媽這個瞎了眼的女人，她什麼也不要，就住到我家裡，那幾年老頭子可高興了……”
“呦呦剛出生的時候，老頭子可喜歡了，呦呦不像我，很聰明，也很可愛，老頭子真的是疼到骨子裡，真的是含在嘴巴里，捧在手心裡，可是我不爭氣，把她給丟了……”
“老頭子氣得大病一場，身體漸漸不好，沒過幾年人就走了……”
陸景春說完這些，彷彿只是在說一個無關之人的事，似乎沒有多少感觸。
只是最後道：“如果下輩子真的要投胎，我不做他兒子了，不能總逮着一個人禍禍……”
說罷，他哈哈大笑起來，似乎很開心地樣子。
小米粒和菜餃子有些不懂他在笑什麼。
宋詞卻明白他爲什麼會笑。
陸呦呦所去的圖書館，並非江州市的市圖書館，而是最近幾年搞全民閱讀剛新建起來的一座圖書館。
這圖書館比江州市存在多年的市圖書館規模還大，環境也更好。
整個圖書館內如同一個巨蛋，分爲上下好幾層。
此時圖書館裡有不少人，大部分都是家長帶着孩子。
因爲一層都是兒童讀物，所以一層也最是喧鬧，想要在這個環境下安靜閱讀，着實有些困難。
不過可以往上走，因爲隔音效果好，上層顯得很安靜，孩子們一般也不會上去，如此一來，互不影響。
小米粒和菜餃子倆人好奇地看着四周。
見她們如此模樣，宋詞笑道：“你們自己去轉轉吧，不用跟着我。”“真的嗎？”菜餃子驚喜地道。
宋詞張口剛想說的當然，小東西卻已經“嗖”地竄進旁邊的書架中間去了。
“嘿嘿嘿……”小米粒在旁邊，忍不住偷笑起來。
“你也去吧。”宋詞無奈地道。
小米粒聞言，向宋詞擺擺手，這纔不急不慢地向着菜餃子走了過去。
“走吧。”宋詞招呼陸景春一聲，兩人繼續往樓上而去。
很快兩人來到四樓，樓上人不多，寥寥幾個年輕人，而且大部分面前放着書，卻在看手機。
陸呦呦不同，拿着一本書，面朝玻璃窗外，很認真地在翻閱。
陸景春剛想上前，卻又退了回來，向宋詞問道：“現在要怎麼辦？你幫我轉達我的話嗎？”
宋詞沒說話，而是解下手腕上的一個護符遞給了他。
“戴上它，你女兒就能看見你了。”
陸景春聞言，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伸手接了過去，然後他的身體立刻顯現出來。
“咦？”他驚呼一聲，打量着自己的身體。
“我又活了？”他驚喜地道。
“暫時的而已。”
宋詞說着，又把手上的【寸光陰】遞了過去。
“懷錶？這是做什麼的？”
陸景春有些疑惑詢問，但還是伸手接了過去。
“避免你打擾到別人。”
宋詞指了指周圍之人。
“你沒發現，你這麼大的嗓門，大家都沒回頭看你一眼嗎？”
陸景春聞言恍然，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手中的“懷錶”然後沒有猶豫，轉頭再次向陸呦呦走去。
可剛走了幾步，又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欲言又止。
“又怎麼了？”宋詞有些無語地問道。
“我突然出現，會不會嚇着她了啊？”他滿臉糾結地問道。
宋詞聞言無語地道：“那就是你的事情，你到底還要不要與他見上一面？如果不想，我就收回東西。”
宋詞說罷就伸出手掌。
“不，不，我見，我見還不行嗎？”
陸景春陪着笑，向着陸呦呦走去。
宋詞見狀，轉身走向一處書架角落，那裡正站着一位老人，見到宋詞也並不意外。
只是拱了拱手道：“見過宋先生。”
“你不去見見他們嗎？”宋詞微笑問道。
此“人”正是陸景春口中的那位有文化的老頭子，也是陸呦呦的爺爺，原來他一直沒有離開，守護在陸呦呦的身邊。
老人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道：“不見了，見了又能如何。”
宋詞笑笑沒作聲，這話看似說得輕巧，要真的能放得下，他爲什麼不迴歸靈魂之海呢？
說到底，不還是放不下，纔會逗留在人間。
“你還在生他的氣嗎？”
“這小畜生，一輩子沒幹過一件好事，正經事，我都被他給氣死了，還有什麼好氣的。”老人氣呼呼地道。
“你這還叫不氣？”宋詞有些好笑。
就在這時，老人又接着道：“他也不知道哪來福氣，有呦呦這麼乖巧懂事的女兒，卻也不好好珍惜……”
老人說着，臉上帶着絲絲溫柔，又有絲絲悲切。
“這些年，可苦了這孩子。”
“那麼，你孫女你也不見嗎？”宋詞問道。
老人猶豫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但很快接着又道：“宋先生，你能幫我向她帶句話嗎？”
宋詞點了點頭。
“你說。”
“你幫我告訴她，爺爺沒有食言，文具盒我給她買了，在老家右屋的牀下面，裡面還有些東西，是我留給她的。”
“另外，幫我告訴她，別聽他爸的，林友亮是個好孩子，比她老子強。”
“林友亮？”宋詞有些疑惑，這是誰。
“就是正在追呦呦的那個男孩子。”老人說道。
宋詞聞言恍然，原來林友亮就是陸景春口中的刀疤，看來父子兩人意見並不統一。
“行，我幫你轉達給她。”
“謝謝，宋先生。”
老人透過書架，看向正在說話的父女二人，嘴角露出一個微笑，然後整個人如同沙礫一般，隨風飄散。
他迴歸了靈魂之海，斬斷了對這個世界的一切牽掛。
就在此時，陸景春似乎若有所覺，向宋詞這邊看了一眼。
但是很快，就因爲陸呦呦的話而收回了目光。
“你活着的時候不管我，死了卻來管我？”陸呦呦目視着陸景春，神色平靜地詢問。
“我……我沒有不管你，你被你媽媽帶走了，我也是沒辦法。”陸景春有些理屈地道。
“我媽是帶我出國了，還是帶我離開地球了？你有去找過我嗎？一次，哪怕一次？可是你一次都沒有，你現在卻跟我來說這些，裝什麼好爸爸？”
別看陸呦呦模樣嬌小，但是性格卻火爆得很，大聲質問着陸景春，一點也不屈。
看來她不是一點沒遺傳陸景春，最起碼這一點兩人很像。
陸景春聞言不但沒生氣，反而咧着嘴笑，女孩子脾氣厲害點纔好，厲害點以後不吃虧。
“其實我去你學校看過你，但是我擔心影響不好，只是遠遠地看着你。”
陸呦呦聞言卻笑了。
“你說你來過你就來過，誰知道你有沒有騙我，你最擅長騙人，爺爺說以前就經常跟他撒謊騙他。”
“我說的是真的，我騙誰，也不可能騙你，不信你去問刀疤，這事他也知道。”陸景春聞言有些急了。
“你不是說他不是好人嗎？說不定他和你一起合夥來騙我。”陸呦呦滿臉不屑地道。
“不會的，刀疤性格耿直，有一說一，從不會說謊的，更不會騙你。”陸景春道。
陸呦呦聞言，不爲所動，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陸景春見狀，哪裡還不知道，是因爲自己說刀疤壞話，故意擠兌他。
“唉~”
陸景春嘆了口氣，忽然有點理解過去父親的心情了。
“沒話說了吧？你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走吧。”陸呦呦神色冷漠地道。
陸景春聞言一愣，然後慢慢站起身來。
看着眼前的女兒，眼眶有些泛紅，嘴角嚅嚅了半天，才緩緩地道：“要好好的。”
陸呦呦低着頭，沒有說話。
陸景春看向站在書架旁的宋詞，然後向他走了過去。
幾滴淚珠忽然滴落在眼前的書本上，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