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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遠, 好像兩人之間相連的那根弦就此便斷了,她張張嘴想要喚住她,可還是作罷。她們相交多年, 似錦的心思她怎麼會不懂?有些話不需要明說, 她便能明白。

似錦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變得成熟, 讓她覺得她們之間其實早已隔了很遠的距離。似錦是應該站在高處的人, 她有富貴人家該有的氣勢, 或許隨在老夫人身邊的時候,她就已經將這些學得恰到好處。只是善良的人,並沒有得到命運的善待, 可憐的似錦陷在這樣的局面裡無法抽身。

她無奈的嘆息一聲,往後她怕是很難見到似錦了, 似錦怕她與身邊的這個男人過得不好。這份情, 讓她如何能捨得她?就算將來生了什麼變故, 她也不會放棄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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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錦吩咐少佳少敏,做事多上心沒有其他重要事不要來吵她, 就回去歇着了,她在裡面落了門栓,躺在牀上鼻間全是他的味道流連不去,太過乏累才沾着枕頭就睡着。這一覺直睡到大天亮,自然不知昨晚有人在門前徘徊許久, 推了半天門都沒推開, 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心中越發不是滋味。他不知從何時養成個習慣, 越是似錦不願意的事情他越要去做, 回屋裡拿了把小刀出來,從門縫中伸進去輕輕一動, 門便開了。她這些小心思,哪能難得到他。

少佳少敏站在身後待人進去了,才捂嘴笑出聲來,三爺怎麼出去一趟越發孩子氣了。

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了她的馨香味道,還有她溫熱的呼吸,嬌小的身子靠在他懷裡柔軟又舒服,讓他怎麼能捨得一個人睡?直到將人攬在懷裡才覺得空了的心被填滿了。這個丫頭已經被他慣的不成樣子了,敢將他關在門外,敢給他甩臉色,可他還是忍不住不靠近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總是在心底深處蠢蠢欲動的情愫突然沒了蹤跡,讓他有些慌亂與不可置信。

她面朝牀內,身子蜷縮起來,安詳的睡着。他將她摟緊了幾分,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想起他到古府時,那氣派的府邸被一片蕭索蒼白籠罩,白色飾物還沒有撤下,由下人帶路去見府中主人。再見時,那個身形健朗,目光灼灼,意氣風發地男人變得頹廢、蒼老了許多,虛弱地躺在椅子裡,呆呆地看着前方。察覺到有人進來,擡起疲憊而渾濁的雙眼,整張臉上都是濃濃的傷心,平靜道:“原來是你,哎,月月去了,她沒福氣。前段時間還高興的縫製嫁衣,誰知道……沒緣分的事,便不提了。”

他知道這一切是古月言使的詐,只是她何其忍心讓一個白髮老者這般難過,這是別人的家事他又能說什麼:“您節哀纔好。”很快他就大步退了出來,攢起的眉頭與緊緊抿着的嘴,讓人看得出他此時的沉重心情。

本來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他想那麼多做什麼,忍不住露出個自嘲的弧度。夜太深,該歇息了。

似錦這一覺睡得極沉,自是連身邊躺了個人都沒發覺,直到外面露出濛濛光亮,還有來回走動的腳步聲她才醒過來,懶懶地伸了伸腰,正要下牀去,纔看到有個高大的人擋了她去路,她明明從裡面關了門,這個人是怎麼進來的?她惱得下牀時動作大了些,可踢他那一腳力氣卻是不小,原本睡得沉的男人口中吐出嘶的一聲,睜開迷濛的眼見是她,揉了揉額頭,聲音慵懶而好聽:“怎麼一大早就這麼大的火氣?”

她心中本來有幾分忐忑,怕他發怒,聽到這話放下心來,不由笑自己,連發脾氣都不能理直氣壯,真是夠沒出息的。

她徑自穿了衣裳去淨臉了,三爺沒了睡覺的興致。薛軍還未回京,他也不急着去職上,在家中好生休整幾日也好。

三爺用了早食就去老夫人院子裡了,似錦照舊守在自己的小桌前縫縫補補,連午食都是下面丫頭們送進來的,一直做到眼睛痠痛的厲害才停下來。那隻貓依舊在她身邊打盹,一個月沒見,它好像更加肥的厲害,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白軟的毛,肉滾滾的身子,她忍不住笑着多摸了幾遍,那貓似是很喜歡她的觸摸,小腦袋不停的拱着她細嫩的手掌,發出舒服的喟嘆。

外面日頭快要看不見了,她才抱着東西往家裡走,她都多久沒見老爹了。站在房門緊閉的院子前,每個角落都收拾的很乾淨,突然她好想念他,那個將她拉扯大的人,還沒進門,淚水就不可控制的流出來。她委屈的厲害,只有在最親的人面前她才能發泄出來,可是又怕他擔心,矛盾的厲害。

屋裡好像被特意收拾過,放東西的地方有買好的肉和菜,瞧着還挺新鮮,像是要招待貴客的樣子。她抹了抹鼻子,把調料都收拾出來去忙活了。

天色快要暗下來的時候,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沉穩有力,許是見到屋內有光,不禁加快了步子,只聽門吱呀一聲推開,傳來又讓她眼紅的聲音:“誒喲,可終於見着我家丫頭了。外面比府裡有意思?”

似錦將碗筷擺放好,讓他喝口熱茶趕緊吃飯:“爹準備這麼多好的,可是要招待什麼客人?”

周管家咧嘴一笑:“除了給你備着,還能有誰?你爹可是小氣的,哪捨得把好東西給旁人吃了?”

似錦卻是忍不住像個孩子般哭起來,任他怎麼哄都停不下來,就像小時候,軟着聲音流着淚衝剛進家門的他說:“爹,我好想你。”

他的眼眶忍不住也酸澀起來,她娘去的早,兩人相依爲命到現在,她也這麼大了。

兩人像是許久未見面的友人,在燭光下,一件一件小事聊起來,很晚纔去睡。

可這漫長的夜,卻有一人不好過,他一直等着她回來,他想告訴她,梅園的梅花開了,明日一塊去賞,可是很晚都沒等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