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莊

田莊

“我準備把後邊的院子出租。”南淑抹抹額頭上的汗水,“一年能多存些錢,以後好讓兩孩子上學堂。竇瑪瑪,我想着,在前院搭一間房間,你住那裡,怎樣?”

“哪用得上房間,還是老樣子,做庫房,我在裡面擱塊板子,就可以當牀睡。”

竇瑪瑪這一說,南淑更加不好意思。想着等房子建好,得好好替竇瑪瑪收拾一下。

竇瑪瑪出門找工匠,南淑帶了兩孩子,前院,後院,來回跑,一連忙碌了一天,才把東西都打包收拾好。

同天,找好的工匠上門,南淑大概和他們講解自己的想法,工匠立即動手拆牆,建門框。竇瑪瑪看得眉頭打結。

“主家瑪瑪,動土拆牆都是大事,怎不找一個好日子。再急也不差這兩天。”

“啊?”南淑腦袋一時沒轉過彎,想想才明白竇瑪瑪的意思,含糊應了,“我想着趕緊把房子租出來,多一個月租金也是好。”

竇瑪瑪不說話,苦着一張臉,幫忙看着工匠幹活。

拆牆建門框,一天功夫就處理好,前院新建的房子,已經打好框架,就等壘青磚,蓋屋頂。

南淑看見事情差不多,就把小院子的事交給竇瑪瑪,自己帶上兩小孩子到田莊走走。

清晨,微風習習,一輛馬車搖搖晃晃走在通往城外村莊的大路上。兩個小孩子睡得惺惺忪忪,被南淑從被子裡挖出來,抱上車,現在抱住南淑的胳膊,呼呼地補眠。

南淑想騰空一隻手,掀起窗簾看看外面的風景,奈何兩個小孩子抱得緊,南淑只能任由他們摟抱,趁着風吹起簾子的機會偷偷看上兩眼。

嗒嗒,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過。馬車往旁邊側了側,似乎想給騎馬的人讓路。南淑透過簾子往外看,依稀覺得騎在馬上的男人,看着眼熟。

馬匹呼嘯而過,片刻後,又飛快跑回來,直接停在馬車旁邊。

“小淑?”

車裡的南淑聽聲音,怎麼那麼熟悉,“我是南淑。”兩手抱了孩子,沒法挑起簾子,南淑唯有隔了簾子,大聲回答。“你是?”

“是我。”話音剛落,簾子被人挑開。

南淑定眼一看,還以爲是誰,原來是遊甯。

“好巧。”南淑勉強一笑,怎麼又是他。原想着從竇瑪瑪口中套些情報,誰知道忙着收拾房子,竟然把這事忘了。

遊甯何等人物,察言觀色下,眼神微暗,臉上卻不動聲色,“小淑要出城?是要到田莊上嗎?”

說不是就太刻意了,南淑抱了一絲曉幸,或者只是剛好遇上。“想帶孩子到田莊走走。”

“正好,我也要到莊上去。我們同路。”

啊?你要到莊上去,我們怎麼可能是同路?南淑心裡疑惑,卻不敢張口問,勉強笑笑敷衍過去。

一路無話。遊甯騎馬慢慢跟在車子旁邊,南淑連看風景的心思都沒了,心裡不斷腹誹,還不走,趕快走啊。

離開大路,馬車拐入鄉間小路,走得穩當的馬車開始左右搖晃。在南淑懷裡睡得香甜的兩小孩,被搖晃的不舒服,睜開眼睛,左右看看。章日首先發現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

“阿瑪,我們在哪裡?”小手捉緊南淑的衣服,眼睛裡流露出緊張令南淑心痛地把小孩子摟得更緊。

“我們到家裡的田莊去。”

“有好玩的嗎?”年歲小的章月左右看看,發現阿瑪和哥哥在身邊,反而不像哥哥那般害怕,挪挪小屁股,伸手挑起簾子,“好多好多草啊,阿瑪。”

“那不是草,是稻子。”南淑覺得自己把孩子帶出來的決定沒錯,長在城裡的孩子,接觸外面的世界太小,鬧出五穀不分的笑話非常普遍。

章日一聽,跟着弟弟湊到窗邊往外看,“阿瑪,爲什麼和老張頭送來家裡的稻子,看着不一樣啊?”

啊?南淑眨眨眼,老張頭送來的是半打磨的稻子,現在外面田間的分明是剛插種的稻子,自然不可能一樣。南淑清清嗓子,準備給兩小孩子上一堂專業的農學課。

“秋末冬初,農戶多種植薯米。薯米耐寒,生長期短,比起開春後播種的珍珠米少了兩個月。農戶可以利用這兩個月爲田地蓄肥。”一直不說話的遊甯突然開口說,正好趕在南淑前面。

南淑張張嘴,什麼薯米?珍珠米?沒聽過!

南淑這邊咬脣糾結稻米的品種,那邊遊甯掃一眼南淑,繼續說,“薯米口感不如珍珠米細膩,農戶種植薯米,一般留下來做一家人一年的口糧。”

遊甯馬鞭一揚,遙指遠方,“富戶冬季種植黑米。黑米耐寒,生長期比珍珠米少一個月,卻對土地的肥力要求甚高,沒存上十年的肥力,一般的土地種植出來的黑米,連薯米都比不上。”

兩小孩子好奇地伸長脖子看,可惜遠方一片田地,兩對大眼睛,怎麼看也看不出黑色的“草”。

“別心急。”看見小孩子鼓起小嘴,遊甯臉上帶笑,“等到了莊上,你們自然可以看見。章家田莊,每年都種黑米。”

“黑米是不是黑色的草啊?”章月昂起小腦袋。

微風吹過小臉蛋,留下淡淡的紅印。遊甯心中一動,年月洗禮後留下模糊的臉蛋漸漸清晰。曾經也有一個小人,昂起腦袋問,“遊哥哥,黑米是不是黑色?”

“不是黑色的草。”遊甯穩穩心思,回答章月的問話,眼神不自覺飄向馬車內的人。明明很想聽,卻偏要裝出一副我知道的模樣。明明悄悄豎起來的耳朵出賣了他,還要裝作我沒聽,我不想聽的模樣。

遊甯臉上笑意更盛。兩孩子聽見黑米不是黑色的草,皆是一臉失望。章日年歲大,見識比章月多,腦袋瓜一轉,馬上發現問題。

“過年的時候,竇瑪瑪做飯的米是黑色的。”

“是嗎?”遊甯故意猶豫了一下。

章日挺挺小胸脯,“是黑色的,我記得很清楚。阿瑪,你說是不是黑色的?”

南淑冷不防被章日點名,臉上漲紅,想裝做聽不見提問,又不忍心看着孩子失望,吱吱唔唔,“好像是黑色…….”

“阿瑪說是黑色的。”章日像打了勝仗似的,轉身向遊甯炫耀。

“那我們到田莊上看看,要是不是黑色……”遊甯故意頓了頓,視線掃過章日。

章日一聽,癟了,不是黑色?不是黑色怎麼辦?小眼神向南淑求助。

南淑一挑眉毛,輕哼一聲,暗罵一句欺負小孩子,“如果不是黑色,你就好好向遊公子學習。”把他的本領統統學過來,超過他。

最後一句,南淑只在肚子裡說,但遊甯只需看一眼南淑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腹誹自己,哈哈一笑,縱馬飛快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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