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楚塵山莊的那天,小玉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其他人不是冷眼相望,就是漠不關心,趙婉如倒是吩咐了幾聲,要我好好照顧自己,而楚天宇最出乎人意料,居然吩咐我每兩個月要有一封家書,報告我的近況。呵呵,其實,他也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淡漠。馬車一路顛簸前進,不知不覺便行了十七、八天,路上跟蘇老神醫聊着,倒也不是那麼無聊。蘇老神醫跟我說,這個覲陽王朝剛剛建國十五週年,稱爲康景皇十五年,現在是依始元六百四十八年。對了,蘇老神醫還告訴我,我有個師兄,叫什麼金亦宣,現在蝴蝶谷內,十二歲。
說到這蝴蝶谷,據說是每年的五月份以後可以看到整個山谷都是各種各樣的蝴蝶漫天飛舞,美麗異常,故而得名。掀開帷幔,向外望去,天清氣朗,藍天白雲,四周樹木茂盛,鳥語花香,一片宜人的景象,卻讓我有些惆悵。這幾日,老是夢到冰兒,要說在那個世界我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她,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不知她以後的日子會如何?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當時應該呼救的,唉,其實那時我哪還有呼救的力氣。恨嗎?我搖了搖頭,恨一個人很累,所以我不恨“他”和“她”,也不恨阿超,甚至不恨付晴雯,那個世界本來讓我留戀的東西就太少了,我拼命地工作,拼命地掙錢,也只不過是爲了用忙碌來麻痹自己而已。
曾經有人說過,太年輕就經歷了大喜大悲,以後的日子會淡而無味,甚至可能會厭世,也許前世的我就是這樣,所以對任何事情都滿不在乎,得過且過。但當我真正死過一次的時候,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竟如此眷念人世。也許活着會有痛苦,有挫折,可是無論如何卻還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過自己想過的生活,至少活着,還能感受快樂,還能……知道生活其實是……很美好的。“蝶兒,”感覺身後有人推了推我,我回過頭來,就看到蘇老神醫那張突然放大在我眼前的臉龐,“收拾收拾,馬上就要到了。
”下了馬車,遣走車伕,拿上行李,我跟着蘇老神醫穿過一片密林,只見一座大山擋住了去路,沒路了?我四周看了又看,一臉愁容地悶悶道:“師父,你是不是記錯路了?”蘇老神醫卻不看我,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後對着一塊蝴蝶狀的岩石敲了三下,“譁……”的一聲,面前出現了一個山洞。別有洞天!我靜靜地跟在蘇老神醫的後面走進了山洞,洞裡很深很大,伸手不見五指,我有些害怕地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袖。“蝶兒害怕了嗎?”蘇老神醫拉上了我的手,詢問道。
“不是,看不見,怕摔跤。”我死要面子,“師父,你不覺得黑嗎?”我本人一直都很怕黑。“呵呵,練武之人在黑暗中也能看到十步以內的東西。”蘇老神醫笑着解釋道。“啊?這麼強啊,”我有些詫異,隨即興奮地說道,“那……師父,您可不可以教我武功?”武功,我夢寐以求的技能。蘇老神醫笑道:“傻丫頭,既然收你爲徒,自然會將我所會的東西都教給你,但是精不精通,就要靠你自己了。”“知道。”我應了一聲,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嘛,這個道理我還能不懂嗎?前世也將近讀了二十年的書了,成功的人哪個不是三分天分,七分努力呢?我相信“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好不容易看到了亮光,我放開蘇老神醫的手,衝了出去,把手貼在脣邊攏成喇叭狀,對着山谷大聲叫道:“喂,你們好!”“好……”四面八方的迴音響起。我張開雙臂,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受大自然的懷抱,“好清新,好美,師父這裡真的好美,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美。”我完全陶醉於其中了。“師父,您回來了。”一道清朗溫潤的語聲驟然響起,仿若天籟。我猛地掙開雙眼,前方,一白衣少年,神祗般現身,這傢伙長得也太太太好看了吧,一頭烏黑的頭髮用白色緞帶隨意的束着,皮膚又白又嫩,眼若星辰,睫毛黑濃翹長,鼻子挺直小巧,脣紅齒白,臉上掛着風輕雲淡的笑容。
嘖嘖,這小模樣兒,長大了肯定是個禍水。“……蝶兒……蝶兒……發什麼呆?”蘇老神醫用手推了推我,疑惑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這是你師兄,叫金亦宣。”接着轉頭對着面前的少年,“宣兒,這是你師妹,楚蝶依。”我深吸了一口氣,嫣然一笑,道:“師兄好。”“嗯。”他瞥了我一眼,微微點點頭,“師妹。”說完,他伸手接過我和蘇老神醫的行李,跟我們並肩而行。這深谷中青松蒼翠,綠草如茵,夾雜着無數山花,景物秀麗。數丈外,是一道百丈深壑,一道瀑布由對面山峰上直垂而下,水落深澗,聲如悶雷。
在離瀑布幾丈遠的一塊高地上,錯落有致的座落了幾間小木屋,木屋的院子是用籬笆做成的柵欄圈成的,寬闊的庭院中擺放了一張石桌和四張凳子。一進屋,見到牀,我撲了上去,倒頭就睡,這段時間我已經嚴重體力透支了。一個時辰後……“……蝶兒,醒一醒,”只覺有人在輕輕推着我的身子,惺忪地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擡頭,便見蘇老神醫正立於牀前,“起來吃飯了。”“師父,我好睏,讓我再睡會兒。”不待蘇老神醫說話,我轉身面朝裡繼續睡。 “唉,你這孩子……”他無奈地輕嘆了口氣,接下來似乎又說了些什麼,不過我卻一句也聽不見了。
一覺醒來,剛睜開眼,眼珠子還沒有轉到一圈,我“嗖——”的一下,從牀上猛地坐了起來,忖道:這是什麼地方?四周看了看,簡陋的木牀,簡陋的梳妝檯,簡陋的書桌,我拍了拍額頭,喃喃道:“真是的,怎麼睡糊塗了,這不是師父給我安排的房間嗎?”簡單的梳洗了一下,拉開門,太陽有些刺眼,不由微眯眼,暗道:咦?剛來的時候,好像是下午四、五點鐘的樣子,現在怎麼太陽還高高地掛在天上,難道我只睡了一會兒?“蝶兒,你終於睡醒了。 ”我擡頭,尋聲望去,只見蘇老神醫和金亦宣正坐在石凳上整理草藥。
我有些不明就裡地看了看蘇老神醫,笑道:“呵呵,師父,什麼叫‘終於’啊,我才睡了一會兒,好哇?”癟癟嘴,朝他吐了吐舌頭,用手指了指天空繼續道,“您看,太陽還沒下山呢?”“哈哈哈……”兩道清爽而宏亮的聲音同時響起。我一腦黑線,皺皺眉,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們,心想:這兩個傢伙是不是受刺激了,我說的話有那麼好笑嗎?“蝶兒……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巳時一刻了。 ”蘇老神醫炯炯有神的雙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斷斷續續的說道,他顯然是已經有些笑岔氣了。
“啊?”我驚訝地看了看蘇老神醫,又看了看金亦宣,心想:巳時不就是上午9點嘛,不會吧,我睡了那麼長的時間?清了清嗓子,我啐道:“那……師父,你怎麼不叫醒我呢?再說了,你不叫醒我也就算了,還取笑我,是不是太過分了。”金亦宣聽我如此一說,似乎很生氣,憤然道:“誰說師父沒有叫你了,明明是你自己睡得像死豬一樣,還怪別人,醜丫頭。 ”醜丫頭?我回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翻,哪醜了?我只不過把那裡三層,外三層的衣服胡亂的披在了身上,頭髮用一根白色絲帶紮成一把,置於腦後,怎麼看也應該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啊?怎麼會醜呢?金亦宣這個小屁孩,眼睛肯定有問題。
忽然那太久沒有活動的惡劣細胞又活躍起來,我揚起一抹燦爛無比的笑容,對他挑了挑眉,道:“醜丫頭說誰呢?”“醜丫頭說你。”金亦宣果然上當地脫口而出。“哈……”我放聲大笑,笑得彎下了腰,笑得肚子都疼了,擺擺手,道,“我不行了……哈……那個師兄,如果你想當‘醜丫頭’的話,我是不會跟你掙的,你又何必這麼着急的承認呢!哈……”“你……”金亦宣氣得滿臉通紅,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身不再理睬我。 看着他被氣得紅得像猴子屁股的臉,我心底那股笑意更甚,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我笑得喘不過氣兒,扶着房門穩了穩身子,一邊抹臉上笑出的眼淚,一邊揉着肚子。
“好了,兩個人怎麼纔剛見面就鬥嘴。”蘇老神醫的聲音忽然響起,他一臉嚴肅地看了看金亦宣,又看了看我,“蝶兒,爲師知道你機靈古怪,你師兄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你就饒了他吧。”我撇撇嘴,走到蘇老神醫的跟前,拽起他的衣袖,撒嬌似的說道:“好啊,師父,我這是看在您的面子上饒了他,不過下次可就沒這麼便宜了。 ”唉,後來想想,自己還真是孩子氣,第一次見面就跟金亦宣鬧得有些不愉快,其實金亦宣的脾氣很好,那次之所以會我怒罵我,全因爲我對他心目中的神——蘇老神醫不敬。
說真的,我只是略有責怪的說了蘇老神醫一句,誰知道他有這麼大的反應,不過,試問若是有人說你心目中的偶像,你不也會惱羞成怒的嗎?因爲上次中的那一掌,我的身子非常的虛弱,於是剛到谷中的前幾個月,蘇老神醫並沒有教我什麼,只是不停地用各種草藥來調理我的身子,他說若不好好調理會落下病根,筋脈阻塞,根本不可能習成武功。 我很聽話,也很配合,完全按他的話去做,身子也真的一天一天的好起來,胸悶、氣喘的現象已不再出現,胸口疼痛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說真的,現在還真的要感謝上蒼,讓我如此慶幸地就是遇到了蘇老神醫,他對我的關懷,對我的照顧,都是發至內心的,不求回報,漸漸地我便對他產生了儒慕之情。兩個月後的某一個黃昏,陽光格外溫暖,空中的雲,被即將西下的夕陽,染成各種色彩:深紅、淺紅、桔黃、淡黃……白天那蔚藍的天空,這時被夕陽裝點的富麗堂皇,如此美景,真是令人心曠神怡。 我呆呆地望着天空,久久不能移開視線。這時,蘇老神醫忽然拉着我回房,對我說道:“蝶兒,你的傷勢已無大礙,爲師決定從今日起,教你武功。
”“啊?真的嗎?謝謝師父。”我欣喜地跟他走進房間,這可是我盼望已久的。“欲習上乘武功,必得先從內功着手,爲師練是至剛至陽,剛勁有力的內功心法,此心法只適合男子練,而你是女子,爲師這裡正好有一本《玄女心經》,此心經當初是我的師妹所有。”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擡頭看向遠方,他的眼裡一片悲涼,裡面參雜了太多複雜的感情,其中我看到了愛戀,我想他當初一定很愛他的師妹吧。 半晌,蘇老神醫收回了目光,望向我,又道:“爲師當初就是發現你筋骨奇佳,正是練武的好材料,才收你爲徒的;此心經博大精深,本不是一般的人都能練成的,恰巧你又是純陰之體,也許是我師妹在天有靈,也希望她的武功後繼有人,你就是她冥冥之中選定的人;但是要練成高深的武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現在爲師就要幫你打通任督二脈,減少你學武的時間。
好了,你到牀上盤膝坐下。”啊?打通任督二脈?我還以爲那都是電視上演的呢,原來還真的有啊,茫茫然擡起頭,一把抓住他衣袖,興奮地叫道:“師父,真的嗎?真的可以打通任督二脈嗎?”“傻丫頭,”蘇老神醫寵溺地摸了摸我的頭,笑道:“爲師什麼時候騙過你,快上牀。 ”我點點頭坐上牀,閉上眼,感覺到他的手掌心抵上我的背脊,隨後嚴肅的嗓音在身後響起,“蝶兒,待會兒有什麼痛癢都得忍住,不能動,也不要反抗,知道嗎?否則很容易走火入魔,切記!”我點點頭,笑道:“好,師父,我就當自己已經死了。
”“真是個機靈的丫頭,那爲師現在就開始了。”說完,蘇老神醫兩手揮動,就在我全身推拿起來。他掌指所到之處,使得全身的骨骼,一陣格格作響;而全身的肌膚,也隨着他移動的掌指,微微的顫動。過了一會兒,我只覺自己全身似有很多蟲子在啃咬,又痛又癢,實在難忍。 正當我準備伸手撓的時候,忽然想起了蘇老神醫的話,馬上排除雜念,使自己放鬆,進入了渾然忘我的境界。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蘇老神醫長吁了一口氣,喘息不已,道:“好了,蝶兒。”聞言,我睜開雙眼,見蘇老神醫滿頭是汗,詫異道:“師父,您還好吧?”蘇老神醫點點頭,不語,探手由懷中摸出了一個紫玉瓶來,啓開瓶塞,倒出了一粒白色的丹丸,託在掌心,送入嘴裡,然後舉手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
“師父……”我剛開口,就被蘇老神醫打斷了,“蝶兒現在覺得怎樣?”我動了動身子,笑道:“覺得身體好像輕了很多,全身氣血流暢,舒適無比,謝謝師父。 ”“那就好,蝶兒,你現在的任督二脈已經打通,以後學起武功來會更加的得心應手,事半功倍的。”“爲師現在告訴你何爲丹田。丹田共有三處:兩眉之間的印堂穴爲上丹田,兩胸之間的膻中穴爲中丹田,臍下一寸三分處爲下丹田。丹田是元陽之本,真氣生髮之處,人體生命動力之源泉。又是任、督、衝三脈所起之處,全身氣血彙集之所,故此又稱爲氣海。
”“你以後練習《玄女心經》,一旦內功練成,內氣可收可發,收時內氣堅凝於腹臍之間,發則氣隨意轉,力從氣均無所不至。 用之於技擊之中,隨意運行發放至身體所需要的部位,其威力甚大。明白了嗎?”“蝶兒明白了,倘若有內功就收於腹臍之間。”雖然不是很懂蘇老神醫說的,但是理解來應該就是這樣的。以前在電視劇裡看到過,現在居然發生在我的身上,真有些讓人難以置信?見我懂了,蘇老神醫便開心的笑了起來,“嗯,總的來說就是這個道理,你明白就好。
師父也就放心了。至於醫術,你首先要認得各種草藥,才能識得各種藥的功用;其次,要把我這裡的醫書全部記在心裡,這樣才懂得對症下藥。 看病主要講究的是‘望’、‘聞’、‘問’、‘切’,這些只能在你以後的實際經驗中慢慢體會了。”見我不語,他想了想,又道,“你有什麼要問的嗎?”我搖搖頭,笑道:“暫時還沒有了?”“那好!”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明天我們就正式開始練習,可不許再睡懶覺了。”我雙腳併攏,擡手行了個軍人的禮節,笑道:“是,師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