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當年只有你、虎伯、二叔和你的弟弟從那密道逃出來的,那麼這些年來,你找到了二叔,就沒有找到你的弟弟嗎?難道你不想和他聯手一起手刃仇人嗎?”聽到風說到他最後是如何逃出來的,我不由脫口問道。
沾着雪花的純黑睫毛微微一顫,風深深地望着我,搖頭道:“不了,這樣的仇恨讓我一個人扛着就夠了,何況當年的他只有三歲,二叔拼死救出他以後,已將他三歲前的記憶都消去了,只是希望他能忘記一切,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地在這世上活下去。”
我嘆息一聲,“也對,平平淡淡纔是福,現在他一定過得很幸福,我們又何必去打攪他呢?不過,若是將來報了仇,你還想去找他的話,我陪你。”
風神情複雜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然後轉頭看向前方,眼中似乎閃爍着什麼光,卻又立馬歸於平靜,讓人看得不真切。
不知過了多久,行了多遠,忽然眼前豁然一新,完全變了個天地。若說身後是雪的世界,那麼眼前就是冰的世界。
千年寒冰洞!
我不由自主地揚起了嘴角,我們終於到達此行的目的地了。
我開心地大叫一聲,放開風的手,猛地向前衝去,然後卻聽到“雪兒”的一聲驚呼,
緊接着就是“砰”一聲,非常清脆的撞擊聲,最後聽到的就是我的一聲尖叫。
好痛!
風忙不迭地將我拉回懷裡,手輕柔地按着我的額頭,無奈又心痛地道:“傻丫頭,你沒發現那都是冰嗎?透明的冰。”
冰?我茫然地伸手摸了摸,果然有阻礙,好滑、好冷!原來這是整塊的冰,沒有任何縫隙,比那透明玻璃還要透亮,以至於讓我以爲那是一個敞開的洞門,我怔了一會,然後大叫,“這是一個密封的冰洞,那……那我們豈不是進不去了?!”我一臉苦惱地擡頭看着風。
風回了我一個淡淡的笑臉,修長的十指理了理我凌亂的髮絲和衣衫,柔聲道:“餓了嗎?先吃點東西,然後好好地睡一覺,一切等休息夠了再說。”
被他這麼一說還真有點餓了,有點累了,不,應該說是很餓了,很累了。於是我欣然點了點頭,隨即笑容一滯,望向風,擔憂地問道:“風,你一點都不擔心嗎?萬一……”
“沒有萬一,雪兒,”風溫柔地打斷我的話,從揹簍中拿出一個簡易的僅供兩人坐臥的帳篷在雪地上找了塊空地搭了起來,搭完後,他從我的揹簍裡拿出虎皮毯子鋪在上面,然後就拉着我鑽了進去,讓我坐在他的腿上。
食物都是任律鵬爲我們準備的,主要以乾糧爲主,有肉乾,有燒餅,有饅頭還有鹹魚等等,總之都是易存、易放、易帶的東西,我們三人誰也算不準會在這裡呆多久,所以任律鵬爲我和風準備了半年的分量。
我垂着頭,默不作聲的吃着手中的饅頭,此時此刻我多麼希望有壓縮餅乾啊,吃一點就能撐一天,不至於要啃着這些讓人難以下嚥的東西……
“雪兒,很難吃吧。”風見我苦着一張臉,努力地往嘴巴里塞食物,歉意地說道,“對不起,讓你跟着我吃苦了。”
我拿起水囊喝了口水,嚥下口中的食物,笑道:“風,你是不是一直把我當成外人來看待了?”
“什麼?”風一頭霧水。
“風,我們是朋友嗎?算親人嗎?是最親密的人嗎?”
風怔怔凝視着我,忽然低頭,在我脣上落下一吻,聲音低沉凝重,“當然,我們是朋友,是親人,是最親密的人,而且我們將來還會是夫妻。”
“呵呵……”我笑着在他懷裡蹭了個舒服的位置,“那麼,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吧。”
風的手,忽然收緊了幾分,緊緊地抱住我,沒有再說話,只是緊緊地抱住我。這樣的擁抱,沒有憂慮,沒有負擔,沒有愧疚,有的只是甜蜜,只是溫暖,只是依靠……
“……兒,雪兒,快醒醒,好像有人來了?”
正睡到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輕呼,同時肩上似乎被人輕輕拍了拍,我揉着睡眼惺鬆的雙眼,開口說話,意識不怎麼清楚,“風,怎麼了?”
“有人。”
“什麼?”我猛地一驚,瞌睡蟲全跑光了,意識也完全清楚,連忙從風的懷中直起身子,奇怪地說道,“這種鬼地方,怎麼會有人?”
風也只是茫然地搖了搖頭,拉上我的手,鑽出了帳篷,一陣如刀子般寒冷的空氣撲面而來,令我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噴嚏。
風回頭看着我,眼中滿是擔憂和憐惜,剛要說話,忽然聽見一個奇怪的腳步聲遠遠地傳來,似乎越來越近了……
心裡隱隱感覺不安,我轉過身去,與風背靠着背,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風雪洞裡的氣氛緊張得可怕,詭異得無可形容。
我們緊緊地盯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警惕萬分。似乎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然,卻讓我覺得過了半個世紀那麼久。
“咚——,咚——,咚——”
越來越明顯的腳步聲,清脆卻迴盪着古怪,猶如鬼魅出現在黑夜裡,卻是急速的逼近了。
“來了。”風率先道,抽出隨身的配劍,從容而又鎮定道,“雪兒,您守着這裡別動……我……”
“別傻了。”我淡淡地反駁他的話,莞爾一笑,道,“一起,並肩作戰。”
雖手中拿的只是普通的劍,“桑影劍法”的水準或許有些下降,不過,總之,一定不要添麻煩就好。我抿了抿嘴,無論如何我還有“混元掌”,一定可以自保的。
但是我錯了,我和風都錯了。當腳步聲在我們面前停下來的時候,不!應該說在千年寒冰洞裡停下來的時侯,那個,然後……那個,我們都被驚呆了。
那是……那是一隻體型高大無比,通體雪白的猿猴,只是它的眼睛周圍一圈都是金色細毛,一看就知道是白猿中的極品,它定定地望着我們,沒有一點兇悍之氣,似乎還有些喜悅之情。
世人皆知白猿能通人語,勇猛異常,刀劍不能傷,力大無窮,有開山裂石之能。若真打起來,還指不定誰勝誰負呢?不過,還好它對我們似乎並無惡意。
緩緩回過神來,我暗暗舒了口氣,收起長劍,望着那黑瑪瑙似的乾淨澄澈的沒有一絲雜質的,眸光靜靜安然地落在我們身上的白猿,展顏一笑,道:“你好,白猿大哥,你是這寒冰洞的主人嗎?”
白猿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我不由得擰了擰眉,什麼意思啊?
“雪兒,”風輕喚了我一聲,“它是想告訴我們,他以前不是這的主人,但是現在它卻是這的主人了。”
這時,白猿“呼呼”的歡快地叫了起來,似乎在告訴我們:恭喜你們,答對了。
“呵呵,”我望向風低低一笑,揚眉,“風,看來你說得沒錯。”
“那麼,尊貴的主人,”我笑着回頭望向那白猿,“能請我們進去嗎?”雖然那千年寒冰洞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密封的,但是我相信這白猿一定知道哪裡有入口,只是看它願不願意告訴我們而已。
白猿指了指我們右邊靠近寒冰洞的地方,然後又指了指我們,再然後做了一個挖的動作。
“你的意識是說讓我們把那邊的那些積雪除掉?”
白猿朝我興奮地“呼呼”叫了兩聲,點點頭。
“風,你看……”我正想詢問風的意見,卻聽他潺潺如流水般淌過的聲音在耳側響起,“照它的意思做吧。”
沒有鐵鍬,也沒有手套,我們只能靠自己的雙手和手中的長劍,使命地掃開那些積雪,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我們將那些覆蓋在岩石周圍的積雪都清理乾淨了。
我望了望雙手,早已凍得通紅,甚至可以說已經麻木到感覺不到疼痛了,然而,腳下的那些積雪似乎沒有盡頭,深不見底,彷彿永遠掃不乾淨一般。
“雪兒,你去歇一會兒吧。”風並沒有看我,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他只是開口說話,那聲音很輕也很柔,卻帶着濃濃的溫柔、無奈和憐惜,還有讓人無法反駁的決然。
我抿了抿嘴,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好,但是,一刻鐘後你下來休息,換我上,如何?”
風稍稍猶豫了一會兒,轉過頭來,似乎想說什麼,但看到我一臉堅決的表情,低低地嘆了口氣,點點頭,“好。”
看到他答應了,我滿意地笑了笑,轉過身,卻見白猿一直緊張地望着我們,我眼珠子一轉,似笑非笑,道:“我說白猿大哥,那裡真是入口嗎?你不會耍我們吧?”
白猿連忙搖了搖頭,“呼呼”怪叫了幾聲,然後那雙黑亮的眼睛上上下下……好奇地打量了我一翻。我撇嘴,收回目光,暗道:我說白猿大哥,這麼看我幹嘛?你纔是珍稀動物嘛!
雖然,可能,也許要花一些體力,不過,只要不是做無用功……我再回頭看了眼風,然後轉頭,走回了帳篷,坐下,喝了些水,休息了一會兒。
忽然,我的心裡猛地一個激靈,一股熱流直衝腦門,對了,用內功震開那些積雪不就行了嗎?隨後我又暗惱地垂了一下自己的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真是那樣的話,只怕就會引起山崩地裂了,到那個時候,只怕這個山洞就是我們的葬身之地了。算了,還是老老實實的挖吧。
一刻鐘過去了,我將風拉了回來,自己則接着往下挖。
…………
這樣周而復始,不知經過了多少個來回,就在我快累得筋疲力盡的時候,忽然我的手碰到了硬物,摸了摸,像是石頭,我快速地把周圍的積雪扒開,定睛一看,不由得一驚,驀地大叫,“風,我們成功了。”
;下一刻,風已飛躍到了我身側,探頭一望,遲疑了一會兒,道:“似乎真的已經見底了。”說着,就動手很快地將周圍的積雪掃得一乾二淨。
我上下打量了一翻,在我們原先看到的裸露在外的巨大岩石的下方,豎着是一塊高約四尺左右、寬約三尺左右的光滑如玉的石壁,鑲在周圍大小岩石之間,一看便知不是天生而是人爲所致。伸手推了推石壁,不動,我不由蹙眉,暗道:此石壁看來沒二千斤也該有一千斤,而這應該就是千年寒冰洞的入口,若只是靠着人力是決計推不動的,那該有機關纔是?
“雪兒,讓開,我來。”風笑着打斷了我的深思。
我回神,側身退到一旁,只見他氣凝丹田,勁運雙臂,兩足擺成弓箭步,緩緩推將出去。推了良久,石門始終絕無動靜。
這時,忽然,白猿“呼呼”叫了起來,手指了指下方,示意我們往下看。
我俯下身,將地上的泥沙撥淨,才知這石壁的下方也是一塊長約一尺,寬約一尺的光滑石壁,只見石壁上似乎刻得有字,凝目看去,“磕首百遍,方入此門,遵行吾命,百死無悔”十六個字。
這十六個字比蠅頭還小,又與石壁同色,雖說周圍被雪映得猶如白天,卻也只是光影朦朧,若非白猿提醒,俯下頭去,又再凝神細看,決計不會見到。
我深吸了口氣,笑了笑,這在前世武俠小說、電視劇裡,早已是見怪不怪了,所以只覺磕首百遍,原是天經地義之事,至於遵行他的命令,我想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不論赴湯蹈火,自然百死無悔,絕無絲毫猶豫,想到這,我豁然開朗,正準備盈盈跪拜,卻被風拉到了一旁,“雪兒,還是由我來吧。”
說完,也不等我回答,他便跪了下來,口中數着,“一、二、三、四、五……”恭恭敬敬的向石壁磕起頭來。
當他磕到五六十個頭的時候,額頭終於慢慢破皮流血,我一驚,慌忙上前將他硬生生地拉住,惶急道:“風,接下來讓我來吧。”
“不用!”他決然地拒絕我,甩開我的手。
“風……”
“雪兒!”他冷冷喝道,“別鬧!站到一邊乖乖等我。”
我還想再說什麼,但觸到他冰冷的表情,聽到他冷然的聲音,不由呆了,也忘了反應,真的乖乖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風你這個大混蛋!我心中的火氣竄了上來,人家只是好心關心你,你……你倒好,居然這樣對我,真想海扁他一頓好緩解這心中的鬱悶。
過了半晌,但見風數到一百的時候,“轟隆隆隆……”的一聲巨響,他猛地站起,一把將我拽入懷中,快速向後退了兩步,隨即石壁緩緩轉動,猶如一扇大門似的,只轉到一半,便見石壁後方露出一個三尺來高的洞穴。
我呆了一下,隨即眼睛一亮,心下一喜,猛地怪叫了一聲,興奮地一把抱住風,擡頭一望,這一望,我整個笑容都僵在了臉上。
風的臉色煞白,額上鮮血不斷涌出,順着額角滑過臉龐,留下一條條鮮紅而猙獰的血痕,“滴答”一聲,滴水穿石,卻也清晰地落入我的耳中,打在我的心裡,我只覺心裡就是難受的一疼,彷彿被繩子生生的勒緊了一般。
“風……”我心疼得只想掉眼淚,不由得暗暗鄙視自己一翻,真是難看!剛纔還暗暗地跟他生氣,其實,他又何嘗不是怕我受傷而拒絕我的好意呢?只不過語氣壞了點。
“沒事,傻丫頭,”風虛弱地笑了笑,望着我的目光溫柔如水,“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
我一聽瞬間火氣躥了上來,目光緊盯在他的臉上,咬了咬脣,然後輕啓朱脣,很是沒好氣的道:“沒事,沒事,這流得滿臉是血叫沒事,那麼,我請問大教主你,什麼才叫有事?”
聽到我又是怒意又是諷刺的語聲,風眸中精芒一閃,忽然身體的重量全壓在我身上,邪魅的一笑,耍無賴似的道:“雪兒,你若再不救我,只怕我真的就要有事了。”
明知道他是在故意轉移我的注意力,可還是一下子就沖刷了我滿身的怨氣。扶着他就地而坐,將他的頭輕柔地仰靠在我的腿上,伸手從懷中拿出金創藥,小心翼翼地抖到他的創口上,血,立刻就止住了,然後我又從袖中拿出錦帕沾了點水,將他臉上的血跡擦淨,再用紗布將他的頭輕柔地包紮起來。
望着他一臉蒼白、疲憊之色,我心下又是一痛,不禁輕聲道:“歇一會兒吧!”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