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緊咬着嘴脣，來勢洶洶的模樣確實令守城小兵嚇了一跳。
但他口口聲聲什麼太子，什麼治你罪，守城小兵越聽越惱火，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本來性情冷淡怕惹事的他，決定今晚就要跟這個信口雌黃的傻子對着幹。
管他什麼權貴，什麼公子哥兒，今晚他守城門他最大！
“怎麼樣？怕了吧？”見他目光灼灼卻一聲不吭，朱厚照以爲他怕了，哈哈笑了兩下。
他就不相信有人不怕他，區區一個小兵，身份低微，居然敢和他作對，真的不怕殺頭？
“不管你是什麼身份，請出示證明。”守城小兵盯了他很久，似乎在壓抑心中的怒火，眼裡好像有什麼在涌動，好像內心掙扎了很久，才緩緩吐出一句話。
“什麼？你再說一次？”聽到這話，朱厚照的聲音由低到高，漸漸地咆哮起來，臉色漲紅，脖子漲得像要爆炸的樣子，看起來非常恐怖。
“你叫什麼名字，敢和本宮說這樣的話，你真的不怕死！”守城小兵一聲不吭連看都不看他的模樣，激得他怒目圓瞪，忿怒的像一隻隨時準備撲上去咬人的老虎。
兩個小太監真的怕太子爺撲上去咬人，趕緊把他往後拉幾步。
“太子爺，他說的證明，不是要聖旨吧？”一個小太監戰戰兢兢的，很猶豫地問。
“聖旨？”本在怒火中燒的朱厚照馬上清醒過來，嘴巴抽了一下，“如果父皇能開聖旨給本宮，那本宮還三更半夜的在這裡折騰個屁啊！”
“太子爺，我們回去吧，不然被萬歲爺發現了……”小太監一副怕怕的模樣，吞吞吐吐的說，太子爺獨受聖寵，自然不怕，但……他們只是一個小小的太監，萬歲爺怪罪起來，他們可擔當不起啊！
“你叫什麼名字，居然敢壞本宮大事，本宮要記下來，明天治你死罪！”朱厚照把小太監的手甩開，走到守城小兵的面前，雙手叉腰盛氣凌人地說。
“如果你真的是太子，到兵部查一下值班表不就知道了嗎？”守城小兵冷冷瞥了他一眼，繼續筆直地站着，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你——”朱厚照氣得指着他，如果不是怕父皇怪罪，他一定治他的罪，一個小兵也敢得罪他當今太子殿下。
“太子爺，太子爺——”遠處傳來劉瑾心急如焚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近，很快一輛華美精緻的馬車停了下來，響起了紛至沓來的腳步聲。
兩個小太監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激動得差點跪下來，劉公公終於趕到了，太好了！救星終於到了！
劉瑾撲通一聲跪下來，聲音中飽含慌張焦急和害怕，“太子爺，請跟臣回宮吧，被萬歲爺發現太子爺離開了京城，可不得了了，求求太子爺，回去吧……”
見朱厚照沒有回去的意思，他一下抱住他的大腿，神色痛苦似乎快哭出來了，兩個小太監見狀，也跟着跪下來，抱着他的大腿。
兩根大腿，三個人緊緊抱着，用絲綢做的名貴衣服差點被扯壞，褲子也差點扒拉下來。
三個人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
朱厚照猛地提着褲子，一臉陰鬱，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沉聲道，“好吧，回宮吧。”
剛剛還哭得滿臉淚水像只大花貓的三人頓時眸光一閃，淚水停得飛快，好像剛剛哭的不是他們一樣。
立馬起來，想推又不敢推的把朱厚照請上了馬車。
終於鬆了一口氣，小太監低聲問，“太子爺，這個敢和您作對的小兵該如何處置？要殺了嗎？”
朱厚照頭靠着窗戶，閉目養神，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開口了，語氣平淡，“不怕死的人本宮殺他幹什麼，不殺了，一點都不好玩。”
小太監：…………
而守城小兵看到這個陣勢，目瞪口呆的，一秒風化。
慘了，這個傻子原來真的是當今太子，他、他該怎麼辦？他真的想狠狠地抽自己嘴巴。
朱厚照上了馬車後，劉瑾來到守城小兵的跟前，緊蹙眉頭，沒說話，目光冷森森的盯着他。
他立刻跪下來，低垂着頭，瑟瑟發抖，“請、請大人原諒，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他是太子殿下……”
剛剛的清高倔強全然沒了，只是不停地磕頭。
“放心，本官不會怪罪你，”劉瑾笑眯眯的，在這張陰森的臉上看起來更加恐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銀子，“本官還要獎賞你呢，你幹得真好。”
守城小兵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瞠大眼，手發着抖，不敢接過劉瑾手中的小銀子。
劉瑾笑着把小銀子塞到他手中，眸光冷銳，低聲說，“以後看到太子爺離開京城，沒有接到本官的通知，你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不能讓他離開，知道嗎？如果你做不好，就別怪本官……”
他說着，故意停頓一下，笑意越加陰冷，“你今晚犯的可是冒犯太子的死罪，太子性情暴戾，殘酷無情，殺人不眨眼，如果你好好照本官的意思做，本官可保住你的小命。”
聽到這樣的話，守城小兵差點嚇破膽，拿着小銀子，再次不停地磕頭，“放心，大人是小的救命恩人，小的肯定按大人的意思做，感謝大人……”
劉瑾點了點頭，眸底閃過一抹陰冷毒辣的狠色，卻語氣幽淡，“放心，你好好辦事，本官肯定不會虧待你。”
***
回到宮中，劉瑾快步緊跟着朱厚照。
三更半夜的，太子爺怎麼還不休息，折騰死他了。
劉瑾心中忍不住一陣抱怨，臉上卻不敢顯露出來。
都怪那個向清惟，如果不是他，太子爺就不會一天到晚想跟着出去。
劉瑾那愈發顯得陰鷙森冷的眼眸中瀰漫着一層薄薄的寒冰，薄冰之下隱隱有不知名的火苗簇動。
向清惟一日存在，他就不能得到太子爺的獨寵，這顆眼中釘，他無論如何都要除掉。
“劉公公，茶滿了。”朱厚照敲了敲桌子，盯着心不在焉連杯中茶水溢出來也沒發現的劉瑾。
心懷鬼胎的劉瑾顯然被嚇了一大跳，驚呼一聲，趕緊擦拭桌上的茶水，連聲求饒，恭恭敬敬地給朱厚照倒上一杯茶。
朱厚照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喝了一口茶，目光停留在垂眉低頭的劉瑾身上，握緊了手中的茶杯，聲音平靜，“劉公公，千萬不要在本宮的背後做出本宮不喜歡的事情，知道嗎？”
“臣不敢。”劉瑾微微擡眸，卻見朱厚照目光灼灼，似乎把他的內心看透一般。
他神色微微一變，瞬間低頭，不可能的，太子爺只不過是個生性玩劣的小孩，怎麼可能看穿他的想法。
一定是他想多了，對，不能自己嚇自己！
“劉公公，”朱厚照放下杯子，輕扯嘴角緩緩開口，“你去翰林院把所有外文的書都拿過來，本宮今天開始要好好學習。”
“現在去？”劉瑾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三更半夜的翰林院還沒開門呢。
還有，一向不喜歡學習的太子爺學習個屁啊！楊大學士交待的功課一頁都沒寫呢！
“對。”朱厚照點了點頭，完全沒注意劉瑾苦着的一張臉。
他雙手負立，仰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
向哥哥和莫瑤也太過份了，居然敢揹着他下西洋，這麼好玩的地方他堂堂一個太子竟然去不了，他做這個太子有何用？
不行，雖然他去不了，他也不能被他們看扁，特別是莫瑤，他要把全部外文的書都看一遍，做一個博學多才的朱公子，堂堂一個太子居然見識比不過她一個平民，開什麼玩笑！
到時一定嚇死她！這就是膽敢小覷他的代價。
想起很快就能看到莫瑤一臉吃癟的模樣，他就忍不住哈哈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