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濃黑的墨汁在宣紙上暈染,一字一句,陸青寫的極爲認真。

他上一世本就是律師出身,對於起草協議之事早就駕輕就熟,不過短短的一刻鐘時間,一式兩份的斷絕關係協議就起草完畢。

陸員外與陸青簽上自己的名字後還不算結束,王氏還獻上了紅色的印泥,陸青方纔按押下拇指印王氏便火急火燎的將紙張收到自己的袖中,一副得了便宜生怕陸青反悔的樣子。

陸青對此不屑一顧,只見他不緊不慢的收下了協議,而後便牽着小傻子的手離開了這裡。

他前腳還未邁出大門,後腳便聽到陸芸捏着嗓子嘲諷道:“陸青跟他的傻子媳婦呆久了,怕也是丟了腦子吧。”

那聲音算不上大,卻是剛剛好能夠傳進陸青的耳中,陸青停下了腳步眼神冰冷的看着陸芸。

“如此說來你跟隔壁的屠戶呆久了,怕是整個身子都要被拿出去賣吧。”

那名屠戶,當然就是他曾經的二妹偷情的對象。

“你信口胡言!”陸芸臉色大變,芙蓉面上一片青一片紫的霎是好看。

陸青可不管他的話會給陸芸帶來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是陸芸不仁在先,他又何必自作多情的給陸芸面子。

回擊完那句話後陸青便牽着小傻子的手走的遠遠的,再也沒有轉過身來。

有人曾經說過,吵架中最令人憋屈的事便是對方想你開炮後卻一走了之,哪怕你巧舌如簧有千萬種毒舌等着回擊,可惜那人已經消失不見,只能對着空氣狠狠的咬牙切齒。

陸青顯然深諳此道。

將身後的雞飛狗跳拋在一邊,他帶着小傻子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準備收拾離開的行李。

說是行李,實際上也只有一個小小的包袱罷了。

陸青的衣物很少,而小傻子的就更少了,兩人的衣服合起來也不過塞滿了一個包袱。

眼看着這天氣漸涼,兩人卻毫無禦寒的衣物,陸青想了想,將屋內的棉被褥子等全部都卷在一起打算帶走。

這些東西都是他用過的東西,留在這裡也不過是被丟棄或是轉送給僕役。

陸青甚至覺得,這種破爛的舊東西連陸府的僕役都不會願意要。

於是他很乾脆的將所有能帶走的東西全部都帶走。

臨走的時候,小傻子自告奮勇的要抱最大的棉被走,卻被陸青攔住了。

“寶寶抱這個。”陸青將最小的一個包袱放進了小傻子的懷抱裡。

小傻子看着陸青,突然間露出一種很得意的表情:“寶寶抱!”

陸青正納悶這小傻子心中不知打得什麼主意,便看到小傻子直接單手舉起了屋內的木桌。

那木桌十分厚重,像陸青這樣的成年男子都不一定能抱起,可那小傻子卻能夠單手舉起,陸青看着小傻子一陣驚奇。

這小孩不但人長得好看,就連力氣也是一等一的大,真是個寶貝兒。

小傻子也不問陸青到底要去哪裡,只是樂呵呵的跟在陸青的身後擡着木桌子與木板凳。

陸青原本想讓他放下,但看到小傻子那燦爛至極的笑容之時,心中一陣柔軟,便就隨他去了。

兩人均是身負重擔。

離開的時候有不少街坊鄰居都出來看笑話,少不了有人在一旁指指點點的說閒話,可是陸青心性堅定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小傻子就更加沒感覺。

等陸青與小傻子來到青雲山下之時,久病初愈的陸青早已經是滿頭大汗。

陸青坐在板凳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小傻子卻是一臉的輕鬆自在,甚至還有閒工夫在路邊撲蝴蝶玩兒。

根據他腦海中的記憶,那個被分給自己的屋子應該就在這山腳下了。

說是山腳下,其實還得往上走幾百米的距離。

青雲山附近有一個小村落,人煙稀少,主要靠打獵爲生。

陸青坐在板凳上休息,只見那高處的蒼山如青龍翻涌,雲霧繚繞,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敬畏之情。

風水的奧秘陸青不懂,但是一看這裡巍峨的高山陸青就覺得神清氣爽,彷彿連周身的疲憊都要消失不見似的。

只休息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陸青就再度打起精神來繼續趕路。

畢竟搬家後還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古代沒有電燈,可要趁早完成纔好。

“寶寶抱。”

小傻子見陸青面色蒼白,便撲到陸青身上將陸青整個人都抱了起來,雖說這神力卻是令人驚歎不已,然而這副場面卻另陸青有些哭笑不得。

陸青作爲一個小攻,抱不起小傻子已經夠讓他羞愧的了,現在卻反過來被小傻子抱了起來。

頓時他骨子裡的那些個大男子主義就開始作祟了。

“放我下來!”

小傻子委屈的看着陸青:“哥哥累。”

在他的世界裡沒有那麼多的可以不可以,只有自己想與不想。小傻子知道陸青對他好,自然也就相對陸青好,只可惜陸青顯然不接受這種示好的方式……

當然最後小傻子還是乖乖的將陸青放了下來。

他人雖然智商不夠用,但是卻能夠很敏感的知道其他人的心理狀況,陸青陰沉着一張臉,小傻子嚇得連忙放下了陸青。

“這纔是乖寶寶。”

陸青雙腳着地之後,這才面色平和的摸了摸小傻子的頭髮。

小傻子聽到陸青誇獎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甜蜜的微笑。

兩人並行成一排,共同走向他們的新家,約莫半個時辰後,陸青看着近在咫尺的小木屋,終於放下了身上沉重的包袱。

“我們到家了。”

陸府豪華,卻始終不是他的歸宿,而眼前的這個小屋雖然簡陋,卻是完完全全屬於他自己的世界。

小木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陸青推開木門,內部的環境卻是出乎意料的乾淨。

木屋裡最大也最顯眼的一個傢俱便是那方方正正的土炕了,陸青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便開始準備打掃衛生。

木屋裡這個樣子,顯然是有人趁着陸家無人居住在此佔據了木屋,但是總算此人不算太過分,屋內的一應設施俱全且乾淨整潔,只是表面上還帶着一層薄薄的灰塵,看的出來那人應該剛剛離開不久。

陸青到是沒有什麼潔癖之類的毛病,但總之是別人住過的房間,還是打掃乾淨爲好,畢竟這裡以後便是他的家了。

這麼想着,他便從包袱中拿出一件算是乾淨的舊衣服撕扯成好幾部分,當做抹布使用。

他本想去不遠處的小溪流裡打水,卻在不經意間發現水甕中尚且餘水甚多,於是便用木盆打水,浸溼布條便開始擦拭整個屋子。

小傻子見陸青的動作,也有樣學樣跟在陸青的身後用乾布擦拭。

雖然說小傻子擦過等於沒擦,但是陸青還是微笑着鼓勵小傻子的行爲。兩人幹活忙的熱火朝天,終於將小木屋的裡裡外外都打掃了個乾淨。

鋪好牀單被褥之後陸青便再也忍不住身體的疲憊躺在了炕上,小傻子躺在他的身邊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屋頂,語氣有些好奇的問道:“哥哥這是什麼地方?”

“寶寶又忘記了要叫我夫君。”陸青摟着小傻子的腰,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夫君夫君,這裡是什麼地方?”小傻子不依不饒的繼續問道。

他自小便生活在一個很大的宅子裡,後來居住的陸府也是不小,這麼小的屋子卻是第一次見到,便不由自主的感到幾分好奇。

小傻子的心中沒有貧窮與富貴的概念,他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對於未知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心與求知慾。

在他小小的心中,只要哥哥還在自己的身邊,便足夠了。

“這裡是我和小傻子的家。”

“寶寶不是小傻子!”小傻子有些生氣的道。

“好吧,這裡是我和寶寶的家……”

說着,陸青便帶着一絲淺淺的笑意陷入了睡夢之中。

小傻子精力旺盛,陸青陪着他說話的時候還能靜下心來躺着,陸青睡着後就徹底的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大大的眼睛在眼眶中滴溜溜的轉了好多圈,小傻子偷偷的瞧了一眼熟睡的陸青,嘟嘟囔囔的道:“寶寶一會兒就回來。”

於是陸青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身旁的小傻子早就不見了身影。

這一覺睡得他神清氣爽,陸青只覺得自己渾身都充滿了力量,他立刻就從炕上爬起身來,穿上鞋子就走出門外。

直到小傻子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陸青纔算是鬆了一口氣。

見小傻子自己玩兒的開心,陸青也不着急叫他回來,只是繞着小木屋前後轉了一圈,將木屋的一切狀況都記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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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的竈臺連接着土炕,能夠在寒冷的冬日爲小屋帶去溫暖。

陸青發現那竈臺上堆積滿了灰塵,卻是一副很久都不用的樣子,看來暫居與這裡的人並沒有使用竈臺做飯。

然而既然他與小傻子要在這裡長久的生活下去,這竈臺卻是必不可少要用到的。

陸青想了想,便拿起掃帚將竈臺上的灰塵都打掃乾淨,然後再用抹布打掃乾淨,做完這一切,陸青才發覺腹中又飢又渴。

也是,這一天從早上開始他與小傻子就開始折騰,直到現在才空閒下來。

陸青掂量着懷裡的銀子,打算帶着小傻子去縣城裡吃上一頓好吃的。

陸青拴上屋門,便朝着小傻子的方向走去。

走近一看,卻見那小傻子端起一個金黃的葫蘆正往自己的嘴裡倒水喝,陸青直接就奪過了小傻子手中的葫蘆道:“也不知是哪裡的水源,若是喝壞的肚子怎麼辦?”

小傻子哭喪着臉對陸青道:“寶寶好渴。”

陸青眉頭微皺,心道這葫蘆裡的水怕是小傻子從附近的小溪裡接過來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生性謹慎的陸青便對小傻子道:“我先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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