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默默靜靜地走在田間小路上。

每次從學校放假回來,在田間穿梭是她的習慣。

默默是個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被遺棄的孩子,是一個撿垃圾爲生的孤獨的老奶奶把她撿回家的。奶奶成了她除果果之外唯一的親人。

奶奶是一個寂寞的女人。爲了一個無謂輕重的所謂的承諾,她等候了一輩子,卻始終沒有等到她要等的人。奶奶每天除了去撿垃圾,就是對着天空發呆。

在奶奶的扶持下,默默得以上學。也許是因爲奶奶喜歡靜默,所以默默也很靜默。她總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角落裡,眼神冰涼,對所有人漠不關心,有時候甚至自言自語。也許在所有人眼中,默默就是一個怪人。

其實她並不是自言自語。她是在和果果說話。

果果是一個只有她手掌那麼高的小人兒,據它自己說,它是在默默的掌心裡隨默默一起出生的。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呢,她被拋棄時都還那麼小,連父母是什麼樣都沒有一點點的印象。只是果果從她記事起就一直陪伴着她。

果果說自己是一個精靈,因爲只有默默能看見它,別人都看不見。在沒有人的時候,默默和它只要用心就可以說話。它喜歡坐在默默的頭上吃東西。果果最喜歡的是餅乾和點心。它可不喜歡吃飯。因爲它太小了,一塊小餅乾就足夠它吃一頓了,所以默默根本不用費心思去養它。果果總是沒事就吃東西,所以長得又圓又胖。後來看見動畫片裡哪吒的小豬熊後,默默都笑它,那個作者是不是見過果果所以設計了個小豬熊出來啊。

默默很怕打雷。每次打雷,她都會鑽在奶奶的懷裡閉着眼睛,等雨過天晴了才肯睜開。只有在奶奶的懷裡聽着奶奶的心跳她纔會不害怕。

可是,默默讀初三那年,奶奶走了。帶着默默不懂的落寞,她靜靜地閉起眼睛,再也不肯張開。默默不知道怎麼辦,她也沒有哭。她自記事起就沒有哭過,也許她根本就不會哭吧。她就那麼靜靜地看着奶奶一整天,直到村長來了把她拉開。村裡幫奶奶辦了後事,從此默默就剩下果果一個親人了。默默更加沉默清冷,眼神都是冰涼冰涼的,讓人看了就發悚,越來越少人願意和她接觸了。

但是中考的時候她考出了一個很好很好的成績,好到高中的學校都願意免除她的學費,只要她去上學。她知道自己就算讀了高中也沒用,因爲她沒有戶口,她上不了大學的。但是她還是去了。花季雨季中的默默,靜靜地長成一個清秀的女孩,卻又冷冷的,清清地像一朵荷花,總是孤傲地獨自生長。沒有敢接近她,她就像一隻刺蝟,安靜而警惕地向別人發着警告,讓人不要靠近她。

默默每個月都會從學校回來一次,在田間小路上穿梭,然後上山到奶奶墳前陪伴奶奶幾個小時。或者說,讓奶奶陪伴她幾個小時。沒有奶奶的日子裡,打雷的時候,她只能縮在牆邊或躲在被子裡。果果保護不了她,因爲果果自己也很怕。

現在,她開始上山了。在必經的小山路上,忽然發現路邊不遠處多了一座新墳。就是過去的這一個月裡多出來的吧。她有些害怕,不由地問坐在她頭上“咔咔”不停吃餅乾的果果:“果果,這家的主人,在家嗎?”

果果能看見那些凡人看不到的東西。果果擡頭看了一眼說:“在啊。”

默默一陣發悚,不由地停住腳步,又問:“他……他在幹什麼?”

“在看你啊。兩眼直勾勾的,估計是看上你了。”果果滿不在意地說。默默一聲尖叫,後退了兩步。果果忽然叫起來:“哎呀,他站起來了,正在向你走來……”

默默再也忍耐不住,轉身就跑。果果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差一點被甩下來,好在它及時抓住了默默的頭髮。但是默默跑得太快了,而且頭髮太柔順,果果沒抓住多久還是被甩了下來。默默一口氣跑到山腳下,聽見果果在山腰上大罵:

“臭默默,沒義氣的臭默默!以後不要用飄柔啦……”

默默喘了喘氣,停了一會兒,無奈地從脖子裡掏出一個桃木做的十字架。這是奶奶給她做的,說她從小多疾患,後來做了這個“中西結合”的防身用具後就不再鬧騰了。她也無所謂信不信,就算壯膽了。她舉着十字架重新走上山坡,在快到那個地方的時候,她看見果果飄浮在空中,身上籠罩着一圈淡紫色的光芒。她叫了一聲,見果果沒反應,急忙舉起十字架向它的方向定住。只覺一道光閃過,附近的草叢裡像有什麼摔倒一樣壓倒了一片。默默一把抓住果果又跑回了山下。

默默重新在田間小路上走着。果果坐在她頭上吃餅乾。默默看着路邊的小花,說:“果果,給我唱首《小黃花》聽聽。”

果果道:“默默,你闖禍了哦。”

默默不解:“闖什麼禍?”

果果說:“剛剛那個帥哥,哦,不是,帥鬼……”

默默打斷它:“鬼也會帥的?”

“拜託,鬼的樣子就是它死的時候的樣子啊。”果果翻白眼。默默“哦”了一聲,頓了頓說:“很帥嗎?他死得很安祥?”

“對呀,他是個短命鬼。”果果道。

默默無語地說:“果果,不能這樣罵人啦,鬼也是。”

果果又繼續道:“你先聽我說。他命中註定要投胎三次才能活過20歲,你說是不是短命鬼?現在是第三次了,死了以後就準備第四次投胎,就可以幸福長壽地生活。但是,你剛剛用十字架傷到他,他不能投在這個時代,因爲他已經不適應這個競爭過於激烈的社會。他需要回到古代去。”

默默道:“去哪個朝代啊?”

果果道:“好像是北宋,但不知道具體哪一年。”

“那不是很好嗎?”北宋朝可是她最喜歡的朝代了。

“可是對於你來說就難說了。”果果道。

“這又是爲什麼?”

“作爲你傷害到他的懲罰,你也要隨他去到北宋。”果果說。

默默不解:“我也要投胎?”

“你不是投胎,你沒那麼早死。你要穿越回去。”

默默好笑:“你開玩笑吧?又不是演電視,說穿就穿了?”

果果認真道:“我沒開玩笑。到時候穿越了你可能會失去記憶,不過我還是會陪着你的,就是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麼。但是不管變成什麼都會在你身上。”

默默笑道:“你不會變成豬耳朵吧?”

“拜託,你又不是變成豬八戒。憑你的模樣,回到那時代,得是個大美女。”

它越說越真,默默沉默了許久,又問道:“什麼時候去?”

果果在她頭上頓了會,說:“一個月後。那個時候帥哥在北宋已經是成人了。”

“哦。”默默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信它。就當是聽故事一樣的聽吧,管它果果說的話是不是不會假的。反正她的世界裡,什麼都無所謂。只是,以後會再也見不到奶奶了。這讓她有些傷心。

一個月後。某一天,校園中。不知道誰無意中說了一句:“那個冰美人好像不見了”,大家才發現,默默真的沒在校園中出現。一個星期過去了,校方聯繫到村裡,動員了很多人,都沒找到默默。時間一天天過去,人們漸漸開始懷疑,到底有沒有過默默這個人存在。但是,她冰涼的眼神許多人心中還是沒忘卻,所以很多人甚至都懷疑大家是不是做了同一個夢,夢見有默默這樣的一個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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