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還要麻煩師兄把我放在你那兒的藥材交給白師伯和師父。那上面我都寫着名字的,千萬別弄錯了。”
蕭天慎重其事地叮囑,沙司空也慎重地答應着。等蕭天說完了,沙司空才問他:“師弟你要去哪兒?”
蕭天哈哈一笑,顧左右而言他。
沙司空見他不願說,倒也不便強問。兩人聊了一會兒,又去拍賣大廳看了看。蕭天告辭,沙司空將他送出拍賣場,目送着小師弟上了馬車,這才轉身回拍賣場。
且不說沙司空滿腹疑慮,覺得小師弟這趟遠門出得蹊蹺,蕭天在馬車中也是滿腹憂思,不知自己和胖子兩個人的力量能不能殺死雷聲遠,然後活着回來?
車窗外細細的雨絲飄着,蕭天伸出一隻手,冰涼的雨絲打上來,他不禁打了個寒噤。又想到了那個不敢想的問題:雷聲遠究竟是怎麼知道自己有爆影訣的?難道真的是雷霜?這次去雷王城,就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距離事實越近,心裡反而越是害怕。蕭天心下慄慄,既盼着這一天快點到來,又希望它永遠不要來。
如果殺死父親和肖老爹的不是雷聲遠,也許蕭天會求助於師父,至少他用不着和胖子兩人悄悄地出走。但世事不如人意,誰能夠想到當初決心要海枯石爛的戀人,她的父親竟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蕭天想到自己上次回家時看到的,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父母親的墳前供着鮮花。
就算要報仇,那也是自己和胖子的事。蕭天下定決心:我不會讓雷聲遠死在其它人手裡,大不了,我跟他同歸於盡罷了。
他的目光茫然地看向細雨瀟瀟的車窗外。
一把天藍色的傘下,一對熟悉的人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傘下並肩行走的一對少年男女,寬肩膀的少年是晏道,女孩竟然是魯清淺,那個長得極像雷霜的女孩。
怎麼回事?
洛克學院籠罩在細細的雨絲裡,所有的景物都顯得朦朦朧朧的,林間小道上走着的人影顯得模模糊糊的,隔得稍遠一些就互相看不清誰是誰。
宿舍裡一股酒氣,桌上擺着幾個小菜,地上放着一個小小的烤爐,烤着幾串魔獸肉。烤肉的香氣嫋嫋升起,外面潮溼而陰冷,宿舍裡卻有一股充滿了人情味的溫暖氣息。
胖子和曾建相對而坐,推杯換盞,兩人都已經喝得半醉。見蕭天進來,曾建一個激凌,跳起身來,連碰翻了酒杯也沒發覺,大聲喊道:“老大好!”
胖子迷迷糊糊看過來,笑道:“蕭天回來了?”看到蕭天蹙着的眉頭,他搔了搔頭:“今天不是休息嗎?我們就喝兩杯。過陰天嘛!”
蕭天勉強笑了笑,過去坐在桌子邊,招呼兀自站着的曾建:“來來,坐下。”他把曾建碰倒的酒杯扶起來,聞了聞空杯:“好酒啊!胖子你倒是很會享受呢?”
胖子嚇了一跳,急忙撇清:“老大,這酒和菜都是曾建家裡送來的,我可沒亂花公款!”
曾建機靈地取了個乾淨的酒杯過來,給蕭天倒滿了酒:“老大,這都是我家裡送來的,那廚子很有名的。您嚐嚐味道可還成嗎?要是覺着不錯,我讓他們每天送一桌來,也省得每天吃食堂的飯菜。”
他在蕭天面前重新放了一套餐具,討好地從烤爐上取下一串肉,遞給蕭天:“老大你嚐嚐,這是肥獼獸的後腿肉,撒了秘製的調料,香着呢!”
蕭天接過肉串嚐了一塊,還真是很香。看到曾建還恭謹地立在桌邊,蕭天微微一笑:“坐下吧,你叫曾建是吧?”
曾建大喜,激動地回答:“是的是的,老大認識我?”
蕭天微笑不答,心道我不只認識你,還和玥兒聯手宰過你一刀呢。可惜當時是在潘朵拉,便宜了那家拍賣場,要是在天天拍賣場的話就更好了。
他指指旁邊的凳子,示意曾建坐下。
曾建推辭了幾下,諂笑着側身坐下了。他卻不拿筷子,只是翻動着爐子上的烤肉,不時地給蕭天和胖子倒酒,佈菜。
胖子斜睨着曾建,嘿嘿地樂:“曾建你不是跟我說你家勢力很大麼?怎麼見了蕭天嚇得跟小雞子似的?”
曾建偷眼看看蕭天,見他淡淡的沒什麼表情,便正色道:“我家勢力沒什麼可炫耀的。我是仰慕老大的威德,不是怕老大。當然,怕也是有那麼點的,主要是老大身上有一種無形的氣勢,讓我看着就覺得敬重。”
這馬屁拍的!胖子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蕭天也不禁莞爾。
胖子伸長脖子把一塊肉嚥進肚裡,笑着對蕭天說:“你還別說,這小子也不全是拍馬屁,咱們這夥人都服你,不管是什麼精靈公主,還是什麼矮人王子,全都叫你老大。”
蕭天被這句話給氣壞了,他很鬱悶地告訴胖子,胖子你是不瞭解情況,這幫傢伙叫他老大根本是不安好心,就是爲了讓他給他們當保姆,擦屁股。
“以後不許再叫我老大!”末了,蕭天很認真地說道。
這時他已經喝了幾杯酒,不禁也有些醺醺然:“叫我蕭天就好,大傢伙哪一個的門弟不比我高,我怎麼好意思當他們的老大?”
胖子卻收起笑容,看着蕭天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蕭天你就別謙虛了,我能感覺到,這些小傢伙都是真心尊重你的。就像洛冰,他既不缺錢,也不需要你幫他擦屁股,他爲什麼叫你老大?”
蕭天懶懶地揮手:“不管了,想叫什麼叫什麼吧。”他端起酒招呼曾建:“曾建你也別客氣了,來,喝!”
曾建喝了幾杯,漸漸地也放開了,開始有說有笑起來。
蕭天趁機旁敲側擊地從側面打聽,晏道和魯清淺是怎麼回事?
胖子和曾建倆貨都喝得有點多。聽蕭天說起這事兒,兩人賤笑着對視一眼,眼神裡都是說不盡的賤意。
還是曾建先開口:“老大您不知道,最近魯清淺那小娘們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往晏道兄身邊湊。”
胖子嘿嘿一笑:“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晏道好像也被她哄得有點沒主意,兩人最近經常在一起。”
胖子端起酒杯:“來,喝!曾建,你把那烤肉再給我拿一串,要肥些的。”他接過曾建遞來的烤肉,一邊啃着一邊笑道:“有什麼關係?讓她追吧,大不了晏道兄弟多一個兒子,老大多養活一個孩子。咱也沒什麼損失不是?”
“嘿嘿,呵呵……”兩個沒皮沒臉的貨對視一眼,同時賤笑起來。
蕭天臉上淡淡的似乎不以爲意,心裡卻是有些膩歪。
相比之下他比胖子和曾建考慮得更加全面——晏道不是普通人,他是矮人王國唯一的繼承人。矮人王子要同一個人類家族的女子聯姻,是必須要通知拿波侖陛下的。
蕭天捏着下巴思忖着。晏道也不是小孩子了,應當讓他自己選擇。說不定,這又是一個柯麗婭和拿波侖故事的翻版呢。
酒足飯飽,曾建家裡的兩個下人過來把酒桌撤了,扶着醉醺醺的曾建走了。
蕭天栽倒在牀上,只覺得酒氣上涌,腹中一陣翻江倒海,心煩欲嘔。
胖子也喝多了,躺在相鄰的牀上,嘴裡哼哼着:“雷聲遠你等着,胖爺我遲早要你命……”
雷聲遠你等着,小爺我也要你的命!蕭天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蕭天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了。
宿舍裡酒臭,汗臭和胖子的腳臭味兒混合在一起,薰得蕭天腦仁子都疼。
他走到窗前,推開窗戶。不知什麼時候雨已經停了,外面陽光耀眼,雨後冰冷清新的空氣撲進屋裡,令人精神一振。
胖子還睡得深沉,小呼嚕打得一個山響。蕭天看看他那甜美的睡相,決定不打擾他,自己一個人走走。
在校園裡轉了一圈,蕭天覺得心底空蕩蕩的。不如去看看自己的那些徒弟吧。
蕭天去校門口的小食店裡買了一大堆好吃的提着,踏着潮溼的青石板路,慢悠悠地向演武場走去。
爲了方便蕭天,胖子把演武場安排得離洛克很近,轉過一條街就到了。
寬敞明亮的演武廳裡,一羣孩子正三三兩兩地進行對攻練習。蕭天悄悄走進去,含笑站在牆角看着孩子們。
有個眼尖的女孩子叫小文的看到了他,發一聲喊,丟下對手跑了過來。
小文雙手往蕭天脖子上一掛,兩腿環在他的腰間,像一隻猴子似的掛在他身上,大聲喊了起來:“師父你怎麼來了?”
孩子們回頭看到蕭天,一鬨而散圍了上來,轉眼間蕭天身上已經掛了三個和小文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其餘幾個小些的孩子爬不上來,急得扁着嘴都快哭了。
那些大些的孩子只是圍在他身旁,眼睛裡含着熱切的神情看着他。
蕭天拍拍身上吊着的孩子:“喏,師父給你們買了好吃的,快去吃吧。”
給這羣孩子自稱師父,蕭天自己也覺得好笑,但孩子們執拗地要這樣叫,他也就答應了。
小些的孩子們歡呼一聲,打開那包吃的熱鬧地哄搶着。大些的孩子們卻還是用那種熱切的眼光看着蕭天,圍在他的身邊。
蕭天摸摸一個孩子的頭:“小虎,讓師父看看上次教的你練會了沒?”
“哎!”虎頭虎腦的男孩清脆地應了一聲,快步跑到演武廳中央,拉了個架勢虎虎生風地演練起來,周圍的孩子們則報以熱烈的掌聲。
蕭天微笑地看着演武廳中亂哄哄的場面,大孩子在練武,小孩子打鬧着搶吃的,突然覺得心底深處變得柔軟而溫暖。
孩子們,不論復仇之路如何艱險,我都會好好的回來,因爲,你們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