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韓府,韓雲綺和夏玉崢正要分路,卻在府門前看到了一羣人。
他們身着下人布衣,有的擡着箱子,有的抱着禮盒,有的挑着擔子,陸陸續續的,不斷往韓府進去。
此時韓府的門大大地敞開着,整個府的燈籠都點了起來,將韓府照得亮如白晝。
下人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全都規規矩矩地做着自己的事,不敢有絲毫怠慢。
這是發生什麼了?
韓雲綺不解地皺眉,看着這異常的一幕,總覺得出了什麼事。
“這些人好像都是來送禮的,難道是......”夏玉崢也察覺出異常,欲言又止,最後道,“先進去看看吧?”
韓雲綺點頭,二人立刻穿過這些人羣,走進大門。
須臾,只見韓府正廳中,竟然濟濟一堂,坐滿了人。
有老丞相、呂夫人、韓夫人,還有韓府旁系一族,而坐在老丞相左邊的,竟然還有百里華卿!
韓雲綺見到他,右眼皮頓時一跳。
今夜,恐怕註定是難眠了。
一看到韓雲綺的身影,韓夫人立刻高興地站了起來,可看到她身後的夏玉崢,笑臉頓時一僵。
皇宮中,究竟發生了什麼,韓夫人並不知情,可看到百里公子一人來韓府,而女兒卻同懷郡王一起回來了,心中頓時也猜出了幾分。
她走上前去,拉住韓雲綺的手,“綺兒,去哪兒了?”
“出去轉了轉。”韓雲綺簡單地回了一句。
韓夫人也沒有多問,而是朝她身後的懷郡王點了點頭,隨後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老丞相看到夏玉崢和韓雲綺一同回來,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而是朝韓雲綺說道:“雲丫頭,百里公子已將聘禮送來,兩個月後,你同百里公子大婚,便是百里府的人了。”
韓雲綺早在大門口,便看出了這是聘禮的架勢,心中已然猜到一切。
只是她不懂,蹙眉看向百里華卿,“這是什麼意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豈能兒戲?”百里華卿眸光平靜,淡淡地看着她。
韓雲綺心中一沉,他這是來硬的了?
接着,他溫爾一笑,“雲兒,我知道你惱了我,聽信旁人之言,纔有今夜七夕盛宴上的激怒之詞,我並不怪你。”
“百里華卿,你非要如此?”韓雲綺沉聲問道。
百里華卿笑容深了一些,“雲兒,這聘禮也下了,大家都可以安心了。你看看,這些可滿意?”
韓雲綺無言以對。
經過今夜七夕盛宴,再看現在這個男人的行爲,她此刻才明白,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可怕。
她絕非他的對手。
強行來硬的,她永遠對抗不過他,不如暫且依了他,見機行事,所幸還有兩個月,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目前連老丞相都不敢同他硬碰硬,她又何必以卵擊石?
權衡了一番後,她淡淡道:“好,聘禮我收下了。”
老丞相目中閃過一絲可惜,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
這百里府的勢力實在不容小覷,幸好雲丫頭能屈能伸,以後方能有機會翻牌。
夏玉崢手心微緊。
誰也沒有想到,他爲了取消韓雲綺和百里華卿的婚約,費盡了心思,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
不過這一切卻也在他的預料中,畢竟百里華卿的爲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但經過今夜,百里華卿如此逼迫韓雲綺,恐怕這也在韓雲綺心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間隙。
呂夫人沒有什麼城府,只以爲韓雲綺沒能坐上百里府正妻的位置,所以才和百里華卿鬧了矛盾,而這正是她喜聞樂見的。
見氣氛有些凝重,她立刻笑道:“喲,這聘禮還真多,堪比一個親王迎娶王妃了,綺兒,你可真有福氣!”
此時誰也沒有心思搭理她。
她不禁訕訕道:“這大喜的日子,怎麼都一臉愁眉不展的樣子,還有兩個月就成婚了,姐姐啊,看來咱們得加緊開始籌辦了。”
韓夫人勉強地笑了笑,“是啊。”
韓雲綺看了四下的聘禮一眼,這聘禮真多,遠遠超過了她交給百里華卿的一萬兩黃金價值。
百里華卿如此下血本,絕非是因爲她的能力,這其中,一定還有另一個深層的秘密。
自從她在淮南寺中毒,被他發現身體的異常以後,他對她,就開始不一樣了。
就如百里老家主主動要求他迎娶自己一樣,想必他此時也看出了什麼。
“我想和百里公子單獨談一談,時候不早了,你們也都休息吧。”韓雲綺起身,朝韓夫人、夏玉崢等人說道。
韓夫人識大體,也不多問,夏玉崢知道這件事,還是需要韓雲綺來處理,於是也沒有反駁。
老丞相發話道:“我們都下去,讓她們年輕人好好聊一聊也好。”
說罷,衆人都起了身子,紛紛朝門外離去。
呂夫人經過韓雲綺身邊時,步子停了下來,嘴角勾起一絲嘲諷,只用她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以爲如今地位高了,老丞相也器重你了,你就可以做百里府正妻了嗎?”
“別忘了,你雖然沒有失/身,但總歸被劫匪玷污過,加上一個毫無靠山的娘,這輩子,都別想登上高位了,還是及早清醒點吧。”
她說完,如鬥勝的公雞,趾高氣揚地看了韓雲綺一眼,得意地離開了。
韓雲綺對於這類人,早已學會了無視一切。
百里寒推着百里華卿出了大廳,三人來到大廳旁的一處長廊裡。
這裡四周空曠,不宜隱藏身影,最適合談一些隱秘的話題。
百里寒站在長廊盡頭,殷鳶藏在暗處,四周一有風吹草動,一切都逃不過二人的眼睛。
韓雲綺站在百里華卿的輪椅後,靜默着。
百里華卿亦沒有說話,二人就這樣靜靜地面向夜空,看着高牆之外的七夕之夜。
盛大的煙花分外美豔,爆開,四散,灑下一片片耀眼的光點。
“那幅畫,是夏玉崢給你的?”
半響,他終於打破了沉默。
韓雲綺沒有回答。
“沒想到,他的手居然探進了百里府。”百里華卿語氣平靜,一點也沒有驚訝,彷彿在韓雲綺拿出那副畫卷時,就已看穿一切。
韓雲綺微微抿脣。
百里華卿仔細看着她的神情,“夏玉崢對於你,是否已經重要到同我對立?”
韓雲綺看向他,眉頭微蹙,“這件事,和夏玉崢無關,因爲一開始,我就不願做你的小妾,相信你也明白,這一切都只是權宜之計。”
百里華卿眸光微冷。
韓雲綺繼續沉聲道:“原本在毓賀殿之上,這件事就完全解決了,你爲何又到百里府來做這一切?”
“你以爲是我願意做這一切?”百里華卿突然反問,雙眸緊緊盯着她。
韓雲綺一驚,瞬間明白了什麼。
“這一切,都是老家主的意思?”她立刻問道。
百里華卿微微出了一口氣,心思莫測,“是,也不全是。”
聽到這個答案,韓雲綺已然想明白了一切。
百里華卿的爲人清高冷傲,能配得他的女人,絕對是數一數二的,而她韓雲綺,不過一介卑微如塵埃的女人,就算是納妾,也不會輪到自己。
那麼其中的緣由,皆是因爲老家主的主張。
“老家主爲何要逼你納我爲妾?”韓雲綺不解地問道。
百里華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若我知道緣由,那便不會受他所迫了。”
如此說來,今夜之舉,是她衝動了?
韓雲綺緊了緊眉頭,“若我誓死不爲百里府之妾,老家主會如何,你又會如何?”
“我不知我與老家主會如何,我只知目前,你我皆沒有辦法違逆了他。”百里華卿平聲而道。
他沒有誇大,老家主掌管百里府數十年,手腕、人脈、能力之強大,絕非一言兩語能道出的。
韓雲綺有種被盯住的感覺,總覺得渾身不自在,“那我豈不是沒有選擇的餘地?”
“有,”百里華卿目色沉靜,帶着一股從容、霸氣,“若我取得那個位置,一切,便由我說了算。”
韓雲綺也不是一個拖沓之人,立即道:“好,我答應你,在你取得勝利之日,便是你我婚約和解之時。不過除此以外,我還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他問道。
她望着整個韓府,語氣深沉,帶着幾分感慨,“我知道,憑我一己之力,是無法同呂夫人,以及她背後的靠山相抗衡。可事到如今,她們視我母女二人爲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良久,她看向百里華卿,“我需要藉助你的力量,爲我母親在韓府鋪平道路。”
“你想除掉呂國舅府?”百里華卿微微挑眉,但神色間卻無太多驚訝。韓雲綺頷首,“呂夫人胸無大志,並沒有什麼好忌憚的,只是她牽連着整個呂府,所謂動一發而牽動全身,要除掉她,就得先端掉整個呂府。”
她有條不紊地說着,平淡的語氣,彷彿說的不是剷平整個呂府的事情。
“若要端掉整個呂府,而處於權位至高點的呂太后,則是一個關鍵。呂府所有的榮耀,都來自於這個女人,若沒有了她,呂府將失去一大臂力。”
“呂太后是呂府的支柱,而同時,呂府也是呂太后的支柱,若失去其中一個支柱,不管是對於你的計劃,還是對於我的目的,都有好處。”
她說完,揚起脣角,“怎麼樣,這個條件,並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