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微山已經換了好幾個主子,新繼位的主子喜靜,但性格陰晴不定,所有浣溪殿的雜僕都被安排在了距離後山不遠的偏殿,只爲少在新主子眼前惹他不開心。
偏殿的一個不起眼房間裡,小小的牀上躺着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白白淨淨的臉龐,柔柔細細的皮膚,雙眉修長如畫,雙眼緊緊閉着像是在做什麼不好的夢。
許瑤感受到了一股涼意,這不禁讓她皺起了眉頭,她記得現在已經是八月了,怎麼會冷呢?她下意識往下想往上拉一下被子,卻什麼也沒有,抓到了自己身上衣服柔軟的觸感。
不對,她記得自己都是習慣裸睡,哪裡來的衣服。陌生的觸感強迫許瑤清醒過來。一醒來她更加懵了,這不是她的房間。
擡眼是木製的天花板,掛着一朵粉色的巨大的花,這花像是牡丹,但又讓許瑤感到陌生。這個不大的房間裡,擺着三張一樣的小牀,中間還有一個木桌,和三個同樣的小凳子。她身上穿着一件綠色對襟長裙子,中間腰帶上面繡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雪蓮花。
誰給她換的衣服?她怎麼會在這裡?許瑤愣了一會兒,她四處張望,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許瑤今年十八歲,是一個初入大學普普通通的大學生。她沒有父母,一個孤兒,奶奶收養了她,這麼多年一老一小相依爲命。
不能因爲她熬夜看了小說,就會穿越吧?雖然穿越很刺激,但是她不行啊,她還有一個年邁的奶奶。她不在了,奶奶怎麼辦?
許瑤一骨碌的跌下牀,踉踉蹌蹌地往外走。打開門,入目都是起伏的青翠山脈和滾滾的雲海,回頭是一座精緻的宮殿,巍峨龐大,琉璃瓦在陽光下璀璨生輝。
“你醒了?”不遠處的花田裡,一個綠衫少女從花叢中擡起頭,她頭上扎着兩個圓圓的小包子,柳眉杏眼,清秀可愛,圓圓的臉蛋,眉間一股孩子氣,讓人心生喜愛。
“呀,長今說你可能要休息幾天呢,不然就要我去照顧雪蓮花啦,現在你醒了,估計我就不用去了。我跟你講那個地方可要小心了,長今說我冒失本來就不該去的,誰知道柳枝會犯事,不知道她怎麼樣了,長今也沒回來...”
小姑娘人小,倒像是個話簍子,自己說着說着就皺起了眉,語氣也變得苦惱。
“你...你好,我想問一下。我們認識嗎?這裡是哪裡?”許瑤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穿了,但她一點都不開心,即使她看了不少穿越小說,但是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可能就不是看小說那麼快樂了。
“這裡是扶微山吖,你不會不認識扶微山吧?你是人族嗎?前天是雲鶴大人送你過來的,是我和長今給你換的衣服。長今剛剛出去辦事了,我一個人拔草好無聊的。幸好你醒了,我們一起來拔草吧!”小姑娘很興奮,像是終於找到了可以說話的人,頭上的兩個小包子也似乎活了過來,“對了,我叫芳夏。你叫什麼啊?”
“許瑤。”
“許瑤,快過來拔草吧!雲鶴大人大人說以後你就和我們一起的了。”
一點不想拔草只想離開的許瑤,怔在那裡。可是花田裡面的那個快樂的小姑娘已經一手拔草,一腳踩了。而且她手裡面的草還在動。
“你,你手裡面的草在動!”許瑤嚇住了,她小心走近花田。哪裡是小姑娘手裡面的草在動,她腳下面的草也在動。“啊!”有什麼東西在許瑤腳下面頂了一下,驚得她接連退了幾步。
“別怕,這些雜草最喜歡捉弄人了。”芳夏小跑過來,一腳又踩在了許瑤旁邊的一株野草上面,還跺了幾腳。“叫你欺負人,叫你欺負人。”
這個詭異的場面讓許瑤不敢說話,陌生的事物使她沒有安全感。
“芳夏,你又在幹什麼?不好好拔草,小心讓人看見了。”一道凌厲的女聲制止了芳夏的動作。
一個穿着同樣綠裙的女孩走過來,俏生生的模樣,彎彎的細眉緊抿着。不大的年齡,卻有幾分老氣的神態。“你想去陪柳枝嗎?”
“不不不。”芳夏似乎嚇到了,小臉一下白了,“我只是看這些草欺負瑤瑤而已,我沒有,不會讓人看見的。長今,你不要生氣。”
女孩還是沒有放開她一直皺着的眉頭,顯然對芳夏一直不改的性子有些憂愁。
她回頭看了一眼許瑤,上下打量,“你要是醒了就趕緊去蘊姑那裡說一聲,雪蓮花哪裡可是離不開人。”
“我不是這裡的人,雖然是你們撿我過來的,但是我還是要回去的。我也不懂照顧什麼雪蓮花,我也不會去做這些。”許瑤拒絕了女孩的提議,她不可能留在這裡她必須回去,想盡辦法也要回去。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這裡是扶微山,你被撿過來,就是這裡的人了。還想走?你想怎麼走,你一個人族,哪怕是個巫女,就算是再厲害,也不可能走出扶微山。”女孩微微頷首,很不滿意許瑤的話,“你要是不去,連累的人可是我們三個。”
許瑤攥緊了自己的手,看向不知所措的芳夏,“爲什麼要我去?”
“因爲上一個人犯事被帶走了,而你剛好被撿到,就去頂替這個位置了。”女孩答道。
“嗯。”許瑤低着頭,也不知道是答應了還是不答應。
遙夜沉沉如水,漫天星斗點綴夜幕,遠處還有一些陌生的動物的嚎叫與啼鳴。
許瑤聽着長今和芳夏兩個人的呼吸聲,估計兩個人睡熟了,就躡手躡腳地下牀。她要回去,她還有個奶奶呢,她無法想象發現自己不見了奶奶要有多傷心,她一個年邁的老人又怎麼生活。現在她好不容易上大學了,不能一句話不說就消失了。
許瑤關上門,向林間走去。
她白天和芳夏聊了很久,那個小姑娘很單純,和她講了很多話。她告訴許瑤是個叫雲鶴的男人在後山林子裡面發現她的,還說後山是個禁區,沒有允許不能入內,幸好她是被雲鶴及時發現,不然要是被守衛看到可能就直接處死了。
她現在趁夜色往後山走,或許她可以從她來的地方發現什麼能夠回去的線索。
後山古木參天,樹幹遒勁挺拔,直聳入雲,粗壯的枝椏層層疊疊地遮蔽着天空,使得林間有些陰森寒冷。氤氳的霧氣圍繞在林間,像乳白色的紗衣,讓前方的路不那麼清楚。四處都是許瑤從未見過的奇花異卉。林間有風聲穿過,但除了風聲也沒再有其它什麼聲音了。
果然是個古怪的地方。
現在許瑤有些後悔了,她好像迷路了。
但她確實是不知道怎麼走了。應該和芳夏多問幾句,但是長今似乎一直防備着許瑤,不讓芳夏和許瑤一直單獨待着。今天她囑咐了芳夏幾句,然後那小姑娘就不向許瑤那麼開口了,說話支支吾吾,開始躲着她了。
奇怪的世界,奇怪的人。許瑤嘟嚷着,有些累了,前方的森林像一個未知的大口,吞噬着一切東西,大概走得久了,現在估摸着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
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了可能就沒命了,加上來到這個異世界的恐懼與孤獨,許瑤慢慢坐了下來,無神地靠着一棵樹,眼淚大顆大顆地流了下來。她不停地擦着眼淚,可是怎麼也止不住。
壓抑的哭泣聲在林間迴盪,許瑤就那麼覺得自己死在這裡也沒人發現。
“怎麼又是你?”一道低啞的男聲在頭頂響起,柔和的聲色像是水滴滑落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