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們圍着要送探春去了,寶玉向來是喜聚不喜散的,哪有忍得住的,便拉着探春的手哭着道,
“好妹妹,不久前纔去了二姐姐,我一睜開眼,她就被大老爺給送進宮裡頭去了,如今你也要走了,這園子裡是再沒人了!”
探春自定了親事,便知道自己是要出遠門的,縱使一開始彷徨過,但她本性是個堅強的,在這個榮國府的泥潭裡呆久了,反而覺得出門子之後,或許會有一番新的天地,所以雖然覺得十分的不捨,但也覺得闊朗了許多。
反而寬慰了作女子態的寶玉,“寶哥哥,莫哭,哪個女兒都會有這麼一遭的,我也不例外。哥哥若是真的掛念我,自我去後,還望哥哥用功苦讀,步入仕途,也能庇護妹妹些。”
寶釵一邊勸道,“聽聞三妹妹的夫家也謀的外任,或許那一年做得好了,也能到京都來做京官,咱們不又守到了一起了嗎?”
賈璉也寬慰了兩句,幾人正說着話,賈璐注意到探春的視線直直瞧着後頭一處,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個膚色黝黑,身子健碩的男子奔馬而來,瞧着頗爲的眼熟,到了衆人跟前,翻身就下了馬。
到了探春面前,雙目含淚,抱拳道了聲,“姐姐!弟弟來給你送行了!”
探春含着淚,觸摸着他鼓脹的肌肉,道,“環哥兒!你不該來的!”
衆人這才知道,原來這男子就是賈環,也勿怪乎衆人不大認識他了,他和小時候相比簡直就是兩個樣子了!
小的時候猥瑣瘦弱,這一個高大健壯,他自小就在寧府學武,那個時候衆姐妹們都在大觀園裡頭,就是賈璐也不常回家。
後來又跟着賈薔一道進了軍營,不過他沒有什麼背景,只能從大頭兵做起,論功行賞的時候也不過是衆多數字中的一個,之後也不曾回家,吃住在軍營裡頭,他又不受寵,就是過年過節不在家裡也沒個人在意,說起來也是好多年都不曾見到了的。
“今日是姐姐出嫁的日子,若是環兒連給姐姐送行的勇氣都沒有,還有什麼資格將來給姐姐撐腰呢!”
這一番話和寶玉之前所說的高低可見,探春還欲說些什麼,那邊船上就有忍喊了,吉時要到了!
探春也不能耽擱了,只能一一看了過去,狠狠心,撒手而去了!
目視着遠去的行船,直到在海天交接的那一線失去了蹤影才罷。
賈環上前去給賈政和王夫人請安,賈政身爲清高雅士,最喜歡的也是和他一樣的讀書人,最看不上的也就是粗魯大兵,不想自己的兒子卻當了這樣的人,喝罵着讓他辭了這兵事,莫要再外頭丟人現眼。
這時候衆人才知道爲何探春說你不該來的,賈環幾經生死纔有的功記,如何能說丟下就丟下的?
就見賈環沉默地行完禮,彷彿半點都沒有聽到賈政的說話聲一般,轉身一腳蹬上馬蹬,翻身上馬,繮繩一緊,就策馬離開了。
和來時一樣地匆匆而行,卻險些把賈政的鼻子給氣歪了,大庭廣衆之下,他也做不出失禮之事,只能罷了。
回了家,使了家中執事去軍營中將賈環帶過來,此刻的軍營持着大勝歸來的氣場,又在護短的賈薔和蔣子寧名下,誰願意理睬待罪的五品小官,羞辱了一番之後就將人給趕了出去。
執事回去告了賈政的狀,但是賈政也無可奈何,只能隨着這個逆子去了!
有一嫁就有一娶,才走了探春,又迎來了夏金桂,這夏家姑娘年方十七,頗有幾分姿色,又識文斷字的,但是唯有一點不好,因着自小沒了父親,也沒個叔伯兄弟的,她母親疼她由甚,性子也張揚,在家裡有的時候但凡有所不順心的,動則打罵,隨心所欲的!
若她只是魯莽也就罷了,她還有兩分心計手段,到了薛家之後,對於婆母和小姑子還是有禮的,但是對於薛蟠這個有酒膽,無飯力的,卻是強勢的厲害,全部攛掇着薛蟠做事。
薛蟠本是個喜新厭舊的,新婚燕爾的對於夏金桂也是儘讓的,不過兩個月,這氣勢就低了一等,之後也只能由着夏金桂作威作福的了。
這個時候薛姨媽和寶釵才意識到自家是娶了個什麼樣子的媳婦,整日裡調撥弄食的,薛姨媽又是個性子良善的,除了寶釵常用言語彈劾致使她不敢侵犯之外,薛家上下唯她至尊了的。
上頭才說了薛蟠喜舊厭新,不過兩三個月,便對夏金桂沒了興趣了,夏金桂的丫頭寶蟾有三分姿色,爲人輕浮可愛,便時常撩撥着,但畏懼於夏金桂的威勢,只敢暗地裡做事。
他不知道的是,他對夏金桂沒了興趣了,夏金桂也對他沒了興趣了,她現在只對相貌堂堂的薛蝌感興趣了。
只是同樣礙於薛蟠和姨媽等人,不敢動手,見薛蟠對自己的丫頭動手動腳,眼珠子一轉一個主意就出來了。
她先當作不知道,隨着薛蟠動手,暗示着寶蟾只管由着他,到了兩人將要入港的時候,尋了個機會,找了薛姨媽去抓姦!
薛姨媽是守寡多年的老婦人了,哪裡見過這個,又是愧又是惱的,拉着薛蟠就是一頓打。
夏金桂也趁此機會大鬧特鬧,不依不饒,只把薛蟠給鬧煩了,又不敢說什麼,畢竟是自個兒的錯處,只能尋了個機會又往外頭行商躲了出去。
就連薛姨媽也受不住,和着寶釵住進了後宅子裡頭,等閒不到前院來了,着也正好合了夏金桂的意了,只餘她一人,也好勾引薛蝌了。
薛蝌是不甚其擾,但這等子的事情也說不出口,也只能儘量躲着了。
卻說大觀園內,原先熱熱鬧鬧的,自從走了親戚家的姑娘,自家二姑娘、三姑娘離了去了,薛寶釵家去了,大觀園裡頭嬌俏的女兒丫頭們也都走了,越發冷清了起來。
正經的主子只剩下了黛玉林睿姐弟兩,李紈賈蘭母子兩,還有寶玉一人,前兩者還好些,都是有着伴的,唯有寶玉一人住着諾大的怡紅院。
他膽子又小,外頭人氣少些,便整日害怕的,要襲人陪着他睡覺,但襲人早已暗地裡得了王夫人的示下了,她將來是個掙二兩銀子的,自持身份,便不肯從了她。
只管推着麝月等人陪他睡覺,但是麝月夜裡睡得熟些,沒有襲人警醒,一日寶玉做了噩夢,連連喊了幾聲都沒人應下,外頭又是黑咕隆咚的,帶着嗚嗚咽咽的鬼吼鬼叫聲,直把寶玉嚇出了一生的汗,迷迷糊糊中,生了好幾日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