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擡眸望去,那兩個小孩有點瘦,裸露的皮膚依稀能看到傷痕。
婦人見顧朝一直盯着那傷痕,害怕露餡,忙解釋道,“孩子的親媽跟別的男人跑了,後媽是個惡毒的,經常拿孩子撒氣,我前幾天回孃家,發現這兩個小孩被那惡毒的婆娘給打得不成樣,才把他們帶來我這裡。”
她說完長長一段話,又加了句,“姑娘你可不知道,當初他們被打得有多慘,滿身都是傷痕,我擦了好多藥才消了一點。”
婦人看着顧朝點頭,心裡嘀咕,這兩個城裡人應該相信了吧?反正她之前就是這樣跟村裡人說的,就算他們懷疑,去問村裡人,得到的答案也是這個。
兩個小孩很快就走過來了,有點膽怯地看着顧朝他們。
顧朝自從當媽後,就很喜歡小孩子,當然了,是喜歡那種天真可愛的小天使,而不是做壞事的熊孩子。
她把小女孩抱上來,柔聲問道,“能告訴阿姨你叫什麼名字嗎?”
小女孩可能是還不適應外人,膽怯地看了一眼婦人,得到對方的許可後,聲若蚊蠅,“姐姐好,我叫春花。”
“你該叫我阿姨。”顧朝糾正道,她都當媽了,哪還能被人喊姐姐?
但小女孩仍然堅持自見,不肯喊阿姨,見此,顧朝就隨便她這樣喊了。
顧朝抱了春花好一會兒,一低頭,看到旁邊的小男孩正直直地看着她,眼裡滿是羨慕和渇望。
她自認爲自己不是個聖母的人,卻不知爲何在看到這雙眼神後,內心像是紮了刺一樣,明明,她都不認識他,今天只是第一次見面。
她把春花放在地上,蹲下來,向小男孩張開雙手,“我可以抱抱你嗎?”
小男孩沒有像春花一樣示意自己可不可以,而是糾結了幾秒,才跌跌撞撞跑進顧朝的懷裡。
“小寶貝,你真可愛!”
顧朝親了一口他,因爲鐵柱雙手環着顧朝的原因,被衣服遮住的手臂露了出來,上面佈滿青青緊緊。
“鐵柱,疼嗎?阿姨給你吹吹。”顧朝心疼地吹着他手上的傷痕。
鐵柱黑溜溜的眸子看着顧朝的動作,頓了一會兒,纔開口,“我不叫鐵柱。”
一直坐在旁邊觀察的婦人聽到這句話,緊張開口,“他是不叫鐵柱,因爲她親媽還沒有給他起名,也不能沒有名字,就鐵柱鐵柱這樣叫了。”
顧朝沒有理會她的話,而是眼神溫柔,帶着心疼問道,“那你能跟我說,你叫什麼名字嗎?”
這下輪到鐵柱沒有說話了,雙手緊緊抱着顧朝,不願撒手。
他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準確來說,他沒有名字,他記得,他養母曾歇斯底里地罵他,當初爲什麼會想不開,把他撿回去,讓他禍害養母一家人。
自那一刻起,他才知道,他沒有家,是被父母拋棄的人,是不被期待的孩子。
因爲養父母的虐待,讓他心性變得成熟,好不容易逃離那個家庭,卻沒想到被這羣人給拐到這裡。
一想到這裡,他眼裡劃過幽深,轉瞬即逝,手裡的觸感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原來這就是媽媽的感覺嗎?
“那能告訴阿姨,你多少歲了嗎?”顧朝也不氣餒,繼續柔聲問道。
“兩歲半。”
鐵柱很快就回答上來了,他會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爲之前的養母經常罵他,“你都兩歲了,你就不能懂點事?”
“兩歲半啊。”顧朝話峰一轉,向容容喊道,“寶貝,快過來,哥哥跟你一樣大喔!”
容容放開一直握着的手,蹭蹭跑過來,搖着顧朝的手,撒嬌道,“媽媽,容容纔是哥哥。”
顧朝笑了,反問,“你怎麼知道?可能是哥哥比你大呢?”
她又仔細看了一眼鐵柱,驚訝道,“容容,你看,哥哥跟你一樣,都是桃花眼唉!”
容容湊到鐵柱面前,看了幾秒,“還真的一樣啊。”
鐵柱被容容看着,身子有些僵硬,不敢動彈。
小奶團的危機感上來了,推着鐵柱的手,“走開,媽媽是我一個人的!”
顧朝害怕會弄傷鐵柱,便把他放下來,抱起容容哄道,“嗯,媽媽是你一個人的。”
她還以爲容容已經好很多了呢,卻沒想到還是害怕她會拋棄容容。
顧朝看了一眼時間,發現不早了,再加上要哄容容,就提出告辭,下次再過來玩。
婦人站在門口看着顧朝走遠,才小心關上門。
她怒不可遏地走向鐵柱,腳伸出想踢他,纔想起自家丈夫說的話,只好捏住他的耳朵,“誰讓你說你不叫鐵柱的?我說你叫鐵柱你就叫鐵柱!”
鐵柱不說話,也沒有哭,只是擡頭瞪着她,像只狼崽子。
婦人被嚇得手鬆了一點,半響才暗罵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被一個小孩給嚇到?
爲了掩飾自己的失態,怒罵道,“你今天就給我好好蹲牆角,飯你也別吃了!”
婦人回到房間,想跟自家丈夫說,鐵柱的眼睛跟那城裡來的孩子眼睛一樣,兩人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但轉念一想,對方是城裡人,如果真的丟了一個孩子,肯定會報警的,而不是像現在不在乎。再說了,鐵柱是在路上拐來的,據他跟別的小孩子說,他在之前那個家裡經常捱打,所以鐵柱跟那城裡人沒有任何關係。
婦人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回房睡覺了。
回去的路上,容容依然是坐在徐暮嶼的肩膀上,但表情悶悶不樂,顯然還在爲剛纔的話生氣。
顧朝爲了哄孩子,也顧不上兩人的身子挨的很近,“容容,你是不喜歡媽媽了嗎?”
徐暮嶼的手臂上挨着顧朝,呼吸都亂了幾分,喉嚨滾動,極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讓自己忽略那一抹柔軟。
小奶團一看顧朝傷心了,連忙說道,“容容沒有。”
母子倆又開始聊了起來,發出如鈴鐺般的笑聲。
“你是懷疑那個王哥嗎?”
徐暮嶼開口,他知道顧朝不會無緣無故跑到別人家,也不會隨便去打聽那個人的名聲。
“我覺得他有點怪,但又發現不了什麼端倪,就連那兩個小孩來歷也沒有哪裡不對。”
顧朝向他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但她沒有提的是,她對那個叫鐵柱的孩子會有種莫名的心疼,但對那個春花就沒有。
但顧朝也沒有多想,以爲是對方跟容容一個年齡的原因,所以纔會心疼他的遭遇。
“別擔心,我來幫你查一下他。”
“好,但也可以是我疑心過重了。”
暮色四和,三人踏着月色前進,與來時一樣,耳邊仍然有蛙鳴蟲語的交響樂。
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