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姐姐看你精神不佳,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姐姐讓御醫來給你瞧瞧?”
李幽然忽然起身,來到天心的身邊,伸出泛着象牙般光澤的白潤玉手,貼在天心光潔的額頭上,感受一下天心的體溫有沒有異常。
她的動作,非常親切自然,沒有一絲尷尬,好像……好像親姐姐對弟弟妹妹由衷關愛的感覺……
她的語氣中,也含着一絲毫不作僞的真切之意。
李幽然不會料到,她的這一個動作,就這樣沒有理由的瞬間征服了年少時失去雙親,缺少溫情關愛的天戰和天心。
她不但讓天心內心生出了幾分歉意,也讓天戰對她的觀感好了不知道幾分。
“姐姐,沒事的,只是……只是今日出了這麼多事情,精神緊繃,我有些乏了,休息一會就好……”
這一聲姐姐,叫的情真意切。
心地善良的天心,覺得自己是在是太小心眼了,竟然糾結於自己的弟弟,因爲有了愛慕他的女人,而可能離開自己,這樣一件莫名其妙,不算事情的事情上面。
雛鷹長大了,總要振翅高飛,自己的弟弟,總有一天會成爲搏擊長空的雄鷹,擁有自己波瀾壯闊的人生。而自己,只要默默的祝福他,幫助他,就可以了,爲什麼要介意他擁有自己的愛慕者,擁有自己的幸福呢?
他是自己的弟弟,也是自己一輩子最重要的人,而她相信,自己對弟弟而言,也是同樣重要的存在。
就算他有了自己的幸福,有了愛他的女人,自己也能在他的心目中,佔據着最重要的一席之地……
天心的心裡,可謂五味雜陳,有些失落,有些自責,有些羨慕,有些感慨,有些憧憬……短短的一瞬間,人生百味,盡皆品嚐。
但在這一刻,她終於消除了因爲弟弟的原因,而對李幽然產生的那一絲絲莫名的敵意,從而真正接受了這個名義上的姐姐,或者將來成爲自己弟媳的公主殿下……
這一夜,註定有人歡喜有人羨慕,有人懵懂有人偷笑。
這一夜,公主府外月涼如水,府中卻春意濃濃……
………………
這一夜,傅家的府邸,同樣冰冷如斯。
傅府,傅紅雪的書房。
傅世人略顯柔弱的身體跪在地上,一身華麗的白袍卻難掩頹廢的氣息。
他已經在地上跪了幾個時辰了,從他回府到現在,就一直跪在父親的書房中,沒有起身過。
因爲白天發生的事情,府中一片沉寂,甚至連晚飯,都沒有下人敢給他送來。
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傅世人的身體快到了極限,臉上蒼白毫無血色,上身在微微顫抖,膝蓋也已經麻木不堪,失去知覺,但他,卻不得不強自維持着。
因爲,這一切,都比不上,他帶給傅家的恥辱!
今天的挫敗,不但是他的恥辱,也給整個傅府蒙羞,他身爲直接責任人,必須等待做爲家主的父親的裁決,他必須贖罪!
在傅世人的身前,站着一個氣息磅礴,狂意驚天的中年男人。
他的背影,偉岸而堅忍,使人一見,便難以忘懷。
在他身體周圍,空間扭曲不定,無數刀劍的虛影,在裡面飛舞循環,生生滅滅。
此刻,他背對着傅世人,負手而立,身上散發出一股濃烈的,如同海潮般的殺伐氣息。
這股氣息的殺機之盛,能使所有在它籠罩之下的生靈,都會顫瑟哀鳴,四散而逃,甚至連空氣中的塵埃,都被這股有若實質的殺意,驅逐出他身體周圍的空間之外。
好在,這股氣息,時而收斂,時而濃郁,吞吐不定,表明他此刻,正處於心神不定的狀態。
否則,身處其間的傅世人,必定已經是一具屍體。
“起來吧。”
一道聲音傳來,猶如救命的音符,讓傅世人忐忑的心,微微放了下來。
這聲音威嚴霸道,擁有着裁決天下的意志,聲音過處如雷聲滾滾,讓人產生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傅紅雪轉過身來,面對着自己唯一的兒子,無奈的嘆了口氣。
身爲傅家家主,傅家崛起的象徵,擁有無敵之名的狂刀傅紅雪,竟然嘆氣?
傅世人的驚訝,溢於言表。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又敬又怕的父親,始終是那個在自己危難時刻,凝立虛空,渾身散發着狂傲殺氣的男人!那個仿若天神一般,給人氣勢雄渾,不可抵抗的感覺的男人!
他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但是,傅紅雪,很快又嘆了口氣,打破了他的幻想。
“這次,錯不在你。”
傅紅雪的聲音,略帶點冷漠。
“所有人都錯了,你敗在那小子手上,的確是讓傅家蒙受了恥辱,因此,所有人都認爲,傅家輸了,但是,爲父卻認爲,你贏了……”
傅世人驚訝萬分,正待出言,傅紅雪輕輕一揮手,把他要說的話打斷。
“爲父沒有瘋,天下人,都認爲我傅紅雪,是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蠻夫,但有誰知道,我傅家的立身之本,靠的不是武力,而是智謀!
爲父苦心經營這麼多年,博得狂刀之名,把傅家帶到如此高度,難道,憑的僅僅是武力嗎?哈哈哈哈,真是笑話!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傅紅雪大笑的聲音如同雷霍一般,在虛空中滾滾而過,震的傅世人耳膜發燙。
是啊,這夠傅紅雪得意的,天下人,都被他粗豪的相貌騙了,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在擁有無雙的武力的同時,還是一個精通謀略,機變詭詐的人。
但是,他又是痛苦和不甘的。
www● ttκa n● ℃o 身爲一個實力強大的男人,有着做爲高手的驕傲和自尊,不能憑着自己的喜好,戰盡天下強者,甚至酣暢淋漓的與齊名的李重宋缺他們大戰一場!
因爲,他敗不得!
是傅紅雪,把傅家帶到這種高度,一旦傅紅雪在同輩中戰敗,則傅家聲勢不再,各大世家,是不會讓傅家苟延殘喘的,他們會直接出手,將傅家滅亡!
心有餘悸的各大世家,不會容許傅家再出一個傅紅雪,不會容許傅家再一次爬到他們頭上!
所以,傅紅雪敗,則傅家亡!
所以,一直以來,傅紅雪只能耍弄計謀,凌虐弱者,維持着不敗金身,維持着狂刀無敵的形象。
對他而言,這何嘗,不是另外一種痛苦?
“爲父也想快意恩仇,殺伐由心,做一個真正的狂刀!可是,人活在世上,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事……”
以狂爲名的男人——傅紅雪,第一次在兒子面前,袒露心扉。因爲,他的兒子,在將來,也要承受這種痛苦!
這是身爲世家子弟的悲哀,躲也躲不過。
“世兒,你可知,爲父以前爲什麼看不上你?”
一番情緒發泄之後,傅紅雪的聲音,變得溫和不少。
“膽小,懦弱,好色。”
傅世人的心,徹底放下了,今日的挫敗,讓他有了一些體會,不再是過去那個不敢面對自己的紈絝子弟。
甚至,他第一次,提起勇氣,心跳平和的回答父親的問題。
“恩,不錯!”
傅紅雪,略微有些讚賞的點了點頭,看來自己剛剛說他贏了的話,是對的。
“爲父真正對你看不上眼的,正是心性!爲父在以前的你身上,沒有看到一絲強者的氣質。而這強者的氣質,不在於實力,而在於心性!”
傅世人有些羞愧惶恐的道:“父親,對不起,世兒讓您失望了。”
傅紅雪擺了擺手,微微笑道:“以前的你,確實沒有成爲強者的心性,甚至連面對自己的勇氣都沒有!
你與那個叫天戰的年輕人相比,心性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你敗的不冤。
不過,你不像爲父,爲父敗不得,但對你而言,卻不必爭一時的得失。你可知,爲父爲什麼說你贏了?”
傅紅雪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威嚴的目光盯着傅世人的眼睛,隨即顧自說道。
“因爲爲父看到了你的改變!你從這次的失敗中走出來了,你的對手,被你當成磨礪心性的墊腳石,所以你是勝利者。
不但是你,你的堂兄弟,甚至是傅家有潛質的遠房子弟,只要你們能達到鍛鍊的目的,有所進步,這樣的失敗,我傅家可以承擔!
你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傅家的未來,還是要靠你們年輕一輩的……”
傅紅雪說完,看了一樣靜靜侍立在旁,不再毛躁膽小的傅世人一眼,忽然感到有些欣慰,隨即看到他跪到有些透支的身體,揮了揮手,讓他回去。
“先下去吧,明天讓幾位刀堂長老,帶你出去歷練,突破到七星法師,你就有五成的機會,打敗那個小子。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是,父親。”
傅世人彎腰對傅紅雪行了個禮,隨即轉身,朝門外走去,但他麻木的腿腳,剛剛跨過門檻,傅紅雪隱含着淡淡的威嚴的聲音又再一次傳來。
“記住,只有醒掌馬上權,才能醉臥美人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