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隊伍趕在天黑之前到了東夜陵口中的那家客棧,客棧並不大,但是簡單古樸,老闆是一個胖嬸,爲人熱情,小二是個乾瘦的男子,一臉的精明,見有客人來,都熱情地招待着。
西陵祁坐在木質的長板凳上面,一拍桌子,“老闆娘,把你們這裡最好的飯菜都端上來。”
他心裡的火已經憋了一天了,此時便對着老闆娘和小二發起火來,既然裝爲一家人,那麼就該有一家人的樣子,他們四人各坐一方。
老闆娘一邊賠笑,一邊將一壺酒放在木桌上面,“招待不週,請幾位客官海涵。”
汣璃聞言,對着老闆娘微微一笑,單純無害,“老闆娘請不要將小女子大哥的話放在心上,前幾日小女子的大嫂和別人跑了,大哥正在懊惱呢!”
聞此言,潞婧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來,不偏不倚,恰好噴了西陵祁一臉,茶水順着他的臉頰流下,他的一張臉變得鐵青,潞婧嚇得夠嗆,全身哆嗦着準備下跪,卻被汣璃一手扶住,她力氣極大,潞婧的身體硬生生僵在半空。
老闆娘臉色一僵,瞬即又賠笑道,“小店久無生意,這壇酒就當我請幾位客官。”
東夜陵掏出一錠金子,笑得溫文儒雅,“老闆娘,正如小妹所言,大嫂和別人跑了以後,大哥受到的打擊極大,是我們給你添麻煩了,這錠金子算是賠罪,我們家世代行商,別的沒有,就是錢多。”
汣璃扶着潞婧坐好,心裡卻犯了疑,東夜陵何許人也,他自然富可敵國,但是卻沒有理由在一個客棧老闆娘這裡炫富,眼睛細細打量着客棧四周,這裡方圓幾十裡都沒有人煙,這個客棧不大,但是也不小,竟然沒有人煙就沒有多少客源,它何以不垮?
汣璃的眼再落到剛纔所坐的板凳上面,剛纔大意沒有細看,這會兒看來,木凳子邊緣有着很深的刀痕,這裡莫不是一家黑店?
再看向桌子上面的一罈酒,眼裡已經有了不一樣的神色。
她坐回凳子上面,打開酒罈,頓時酒香四溢,“這可真是好酒,想不到這麼偏僻的酒店竟然有如此佳釀。”說着,便倒了一大碗酒推到西陵祁前面,“大哥,一醉解千愁,大哥多喝點,就會忘記憂愁。”
西陵祁面色一滯,帶着些許不自然,他將酒推到汣璃面前,“明日一早還要趕路,不易多喝酒。”
汣璃已然明白,以西陵祁的眼力絕對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看出其中的端倪,他竟然不喝,就說明他事先就知道這家黑店。而一路上,大半的時候都是西陵祁走在最前面,他是領路人,他故意將他們往這條路上引。
想不到他這麼沉不住氣,才一日的功夫就要露出狐狸尾巴了,不過這招,似乎太小兒科了一點。
汣璃滿臉惋惜,“若是不易多喝酒,老闆娘,還請你將這酒收回去,直接上菜。”
老闆娘錯愕了一下,對着小二使了一個眼色。既然多長了一個心眼,老闆娘的小動作自然沒能瞞過汣璃的眼,看來今晚不喝酒,這飯菜裡面也會被下藥,她可是餓了一天了。
“等着。”正欲開口,卻不想東夜陵先她一步說道,“這酒香的確誘人,不易多喝,少喝一點該是沒有問題的。”
說罷,東夜陵端起酒碗,便灌下一口。
汣璃眯着眼,看着東夜陵,他這般做,又是爲何?
他有傷在身,最是忌諱飲酒吃肉,而且明知酒裡被下了藥還是一口喝下,這人的舉動越發讓她看不明白。
卻不想潞婧見了東夜陵喝酒,竟然滿臉興奮地問道,“好喝嗎?”
潞婧和晚霜以前是極怕東夜陵的,現在既然不怕了,真是令人費解。難不成潞婧也被他俊俏的皮囊所迷惑了嗎?汣璃想起潞婧見到二十四的那般景象,是的,一定是的。
而潞婧的表情明擺着,如果東夜陵回答好喝,她怕是要馬上奪過酒碗也猛灌一口,潞婧沒有武功,若是被藥倒,要帶着她走可真是麻煩呀。
東夜陵微微一笑,“好喝,不過女子不能飲酒,老闆娘,將這酒罈子收下吧!”
老闆娘樂呵呵將酒罈子收下,笑嘻嘻道,“幾位客官,小店今天白天的時候向一名獵戶買了幾隻兔子,一頭野豬,是否來點兔肉野豬肉。”
西陵祁大喜,“好,兔子烤一隻,野豬肉切三斤過來。”
汣璃眉頭一皺,西陵祁與老闆娘這一唱一和間,分明就是針對東夜陵,而東夜陵神情自若,倒像個沒事人一般。
汣璃幽幽道,“老闆娘,順道炒兩個素菜,奔波一日,有些反胃,我想吃點清淡的食物。”
“好吶!”
不知酒裡下了什麼藥,直到現在,藥力也沒有發作,難道是她分析錯誤嗎?不會,她的鼻子一向很靈,這酒分明有問題。
不一會兒,菜餚全上來,夜黑風高,偌大的客棧裡面只有他們四人坐着,軒轅天戰此時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他被潞婧吐了一身以後,便策馬跑了,大概是去找地方清洗去了,這個客棧偏僻無比,若是天黑,他不一定能找到這裡。
菜一被端上來,潞婧便動了筷子,汣璃張了張嘴,卻看見她已經將一塊兔肉吞下。
她邊嚼邊說,“小姐,這兔肉可好吃了,你也來一塊。”
汣璃搖搖頭,“你已經吃了一天,怎麼還吃得下。”
“今天吃的食物全吐出來了,對了軒轅……三少爺呢?他不會迷路了吧?”
汣璃夾起一根青菜嚼着,軒轅天戰不會迷路,可是他卻遲遲沒有出現,汣璃瞟了一眼東夜陵,卻見東夜陵的碗裡全是野豬肉和兔肉,而西陵祁還在一直給他夾肉。
“三弟多吃一點,今天辛苦了。”
汣璃心裡一滯,他的傷口太觸目驚心,而且裂開過太多次,若是平常人受了這麼重的傷,不在牀榻上躺幾個月鐵定下不了牀,而他竟然要帶傷前往西陵邊境。西陵祁這般做,明顯已經知道他有傷在身,他故意這般,就是爲了讓他的傷難以痊癒。
汣璃心中冷笑,從龍都到西陵邊境,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一兩個月,如果保養得當,他的傷是可以好大半,在傷口沒有痊癒之前,不能動武,甚至動作幅度過大都是不行。
軒轅天戰不知東夜陵有傷,一路上不敢輕舉妄動,等他們一路平安到了西陵邊境,若是西陵祁突然發難,那麼第一個難以逃脫的就是東夜陵,然,不管軒轅天戰有多麼大的能耐,他始終踩在西陵的土地上,若是西陵祁與當地官員結合起來,軒轅天戰也是難以逃脫。
雖然她虎符在手,但是始終孤身一人,要與整個軍隊鬥完全是以卵擊石,西陵昰這一招果然狠毒,這般,不僅除去了東夜陵,也除去了軒轅天戰,他將會得到天下最大的財富,以及最強的兵力,擁有了這些,不管雪國還是車池,他都唾手可得。
若是那般的人做了天下的王,那麼苦的可是黎民百姓,她雖然不似東夜陵那般,將黎民百姓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但是卻也不忍見到天下生靈塗炭。
是以,汣璃心中已然有了盤算,在軒轅天戰沒有回來之前,先與東夜陵同一戰線,不能讓西陵祁牽着鼻子走。
東夜陵拿着筷子將要動筷,不料卻被汣璃的筷子夾住,她微微一笑,“大哥真是偏心,好東西都留給二哥了,這可饞死小妹了。”
西陵祁表情古怪,“小妹不是說想吃點清淡的素菜嗎?”
汣璃無視西陵祁的眼神,直接將自己的碗與東夜陵的交換,又夾了青菜在東夜陵的碗裡,“是呀,可是嗅到這美味的肉味,我改變主意了。”
東夜陵嘴角勾笑,夾了一塊青菜嚼了起來,這一片青菜可比任何山珍海味更加美味。
氣得西陵祁臉色鐵青,一個勁吃着悶飯,再也不發一言,蘇絲絲,究竟是站在哪邊?
汣璃一邊吃,一邊將碗裡的肉挪到潞婧碗裡,潞婧也是來者不拒,都一一吃下。
晚飯過後,汣璃向着自己的房間走去,潞婧跟在她的身後,東夜陵的房間在她房間的旁邊,此時他站在門口,見到汣璃以後,對着潞婧道,“潞婧,你先進屋,我和小妹有話要說。”
潞婧聽罷,樂呵呵地回了屋,何以,潞婧竟然把東夜陵找她,當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然極不情願與他單獨相處,但是有些話必須要說,她的立場有必須表明。
進了屋,東夜陵便開始脫衣,汣璃眼神一冷,“你要作甚?”
他淡淡說道,“幫我換藥。”
原來如此,汣璃鬆了一口氣,“你似乎很信任我?”
“你今天在幫我,這就說明,你已經看清了如今的形勢,軒轅天戰身經百戰,他不可能找不到這家客棧,他此時未到,怕是裡面另有蹊蹺。”
汣璃垂眼,他分析地沒錯,軒轅天戰若不是被西陵昰的人拖住,就是有自己的計劃。而且那樣的人物,怎會輕易讓人將污穢之物吐在自己身上。
她不完全相信軒轅天戰,他早就知道蘇絲絲就是軒轅璃,也將真正的蘇絲絲送入皇宮,他有能力阻止軒轅璃進宮,而他卻沒有阻止,所以,在軒轅天戰的心裡,他雖然將軒轅璃當作自己的妹妹,不過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卻排在天下之後。
她,誰也不信,只信自己。
現在似乎除了東夜陵,她沒有更好的合作伙伴,他重傷在身,說到底只是一隻紙老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