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史?昊帝》
太和十二年，帝祭天后遇刺，昏迷，鳳氏女名歌入宮沖喜爲後，帝愈。
太和十三年，國庫空虛，帝賜啓龍劍鳳瀟，慕容曦，設稽查司，查虧空，並以絲綢折俸。
清查虧空旨意一下，整個滄瀾皇朝都震動沸騰。
昊帝雷厲風行，聖旨下來的當天，稽查司就在逸軒殿成立，由鳳瀟和慕容曦帶領，並在各個部門抽調了一批熟知賬目，精於覈算，五品以下的官員，晝夜無休，珠算連響。
鳳瀟和慕容曦奉旨辦事，鐵板般滴水不進。奏銷的往稽查司一過，立刻便知對錯。按照以往慣例，只需私下打點好部費，也就是好處費，差不多的帳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偏偏這兩人不吃這套，還在逸軒殿設一高臺，凡有賄賂便命人放在高臺上，更清楚列明是何人於何時所送，然後是此人虧空的詳情。
中樞和地方同時進行清查，中樞由鳳瀟和慕容曦住持，同時派出欽差大臣，全都都是平日不起眼的官員，帶着一大批候補官員組成調查團。查出一個貪官污吏，馬上就地免職，然後從調查團裡選出一個官員接任。
同時頒下聖旨：若有誰借錢糧給官府填補虧空，那所借錢糧全部充公入庫。
而且，爲了預防官員避重就輕，把貪污辯稱爲挪用，所以先查挪用，後查貪污。追討賠償時，先賠挪用，後賠貪污，一分一釐都不能少。無論是貪污還是挪用，每一筆賬都查得清清楚楚，不能混淆。
於是，既避免了官官相護，又堵死了貪官污吏的後路。
昊帝對貪官的懲辦是前所未有的嚴厲，一經查出虧空，立即罷官，然後索賠，自己還不起的，家人親戚代還，畏罪自殺的，人死債不爛，仍由其家屬親戚代償。無論是什麼人，決不寬貸。
這樣全國同時進行的清查，遇到的阻力自然是巨大的，宣政殿龍案上很快就堆滿了大臣請罪、諫議、彈劾的奏疏，昊帝卻全部留中不發，反而連發數道聖旨，督促虧空清查。
中樞各處虧空接連遭查，追債追到了閻王爺那裡，高官貪蠹心驚膽戰，大批官員身涉其中，接連落馬，卻令不少清官直吏拍手稱快。
一股異常凝重的氣氛籠罩在天都城上空，就像年後一直陰霾的天氣，低沉，壓抑，經久不散。
而大將軍府門前輕車快馬，絡繹不絕，從未間斷。
商海平和王天俊陰着臉走進書房，炭火的暖氣迎面而來，反而令兩人心情更加陰鬱。兩人奉旨替皇帝向大臣討要生活費，每日寒雨交加還要在外面奔走，自然是惱怒不已了。
韓拓，沈之謙，連右相宋子敬都早已在座。
韓拓正在大聲嚷着：“這算個什麼事啊？還讓不讓人活了？下官來的路上，竟然看見工部尚書在府門前擺賣家用器皿，正三品官員竟然如此窮困潦倒，真是丟臉極了！還要弄個什麼絲綢折俸！這歷朝歷代都沒有的事情，昏君！真是昏君！大將軍，現在是羣臣非議，輿情難平，正是大好時機，我們還等
什麼？”
王擎端起茶盞，輕啜半口，隨即皺眉放下，卻一言不發。
沈之謙道：“工部已經大洗牌了，尚書也已經不是尚書了，又何來丟臉呢？每罷免一個官員，都把罷免理由通告全國，三個城門口每日都貼滿了告示，百姓們無不拍手叫好，皇上此舉贏盡民心，御史大夫對皇上是歌功頌德。內廷放出的絲綢價比黃金，一拿出去，坊間商號馬上哄搶一空，比起原先的俸祿只有多絕無少，那些品級小的官員對此歡喜得不得了，又何來羣臣非議，輿情難平？”
“你……”韓拓是武將出身，調到兵部後才真正拿起筆桿，卻因性子急躁，故始終是大老粗一個，被沈之謙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臉紅脖子粗。
商海平掌管戶部，對於國庫爲何虧空，大部分年賦究竟去了哪裡，他是一清二楚，稽查司卻只辦了戶部幾個無關痛癢的小官吏，對他卻是依然“聖眷優渥”，這讓他每日都寢食難安。
聽得沈之謙所言，眼中掠過一絲陰沉：“大將軍，下官倒是覺得韓大人說得對，雖說有部分人對皇上此舉無異議，可不滿的更是多數，繼續查下去，必定生亂，正是我們籠絡人心的好機會，皇上無恩無情，靜王……”
王擎擡了擡眼，透着微微精光，只看向商海平，竟讓他心裡一寒，話到嘴邊又馬上打住了。
宋子敬緩緩道：“我們往日都把注意力放在國師那裡，倒是忽略了我們的皇上已然長大了，會咬人了啊！他這是十年磨一劍啊，看看那些清查虧空的官員，個個平日都是不顯山不露水的，現在卻突然全都冒了出來，還要個個都找不到可以讓人對付的地方，真是滴水不漏啊！不過，罷掉幾個也好，免得有些人官當久了都鬼迷心竅了，現在辦了他們，也好過以後還得我們親自動手。”
韓拓道：“右相，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經營這麼久，那些都是我們的人，要打要罵也應該是我們說了算，怎麼可以由着別人來對付？”
宋子敬對着他微笑道：“韓大人，戰場上若是有人拖你的後腿，你會怎麼做？”
韓拓舉手一揮，頗有將軍的氣勢：“自然是斬了！”
他也不是個蠢的，一說完，就立刻明白過來，不由得笑了笑。
商海平道：“可也不能任由這麼下去啊？”
沈之謙道：“皇上龍體既已痊癒，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有着一腔熱血要幹一番大事是很正常的，不過正因爲熱血方剛，這注意力也很容易被其他美好的事物吸引的。下官已選好幾個青春貌美的世家千金，只要她們進了宮，相信很快能讓皇上忘記許多事情的。”
商海平皺眉道：“這也許會是一個方法。只是聽說自從皇上醒過來，就一直跟她同吃同住，形影不離，前幾日皇后搬到坤寧宮，皇上也是日夜留在那兒，聖寵不衰，就連選妃也由皇后作主，皇后又怎會甘心讓其他女子進宮分寵？”
沈之謙嗤笑：“不過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娃，皇上從未近女色，突然有個女子送到面前，自然是分
不出美與醜了。等他領略了真正女人的嫵媚風情，那一個淡而無味的黃毛丫頭又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
宋子敬道：“當日大婚，沈大人也在場，皇后能當衆跟國師說不跪皇帝，單這份勇氣就不是平常人能有，連老夫都沒這個膽量，再加上傲雲堡的事情，可想而知，那一個小皇后絕不簡單，不然國師也不會巴巴的把她應進宮了，所以，沈大人還是小心爲是。”
王擎突然道：“把雪柔撤下，老夫另有人選。”
衆人愣住，王擎一直把王雪柔當成皇后來培養，這是衆所皆知的事情，現在雖然後位已有人坐了，但以大將軍的身份，王雪柔也可以當個貴妃之類的，卻沒想到王擎還另有人選。
王擎繼續道：“換成王芊柔。”
衆人盡皆疑惑，王芊柔？沒聽過。可見王擎無意再說，也就不敢多問了，想來一定是比王雪柔更勝一籌的，不然大將軍也不會臨時換人了。
王擎又道：“天朗生日你們所送的禮物，皇帝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是因爲府中出了奸細，老夫已經處置了，不過，還有沒有還需再查，你們府中一定也有皇帝的人，所以大家都要小心謹慎，別再被人抓了把柄。”
衆人神色一凜，宋子敬習慣性地捋着有些花白的鬍鬚，說道：“大將軍所言極是，現在非常時期，一定要多加小心。還有今年的春闈，老夫覺得我們還是不要插手爲宜，免得節外生枝，那鳳宥和樑棟可都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王擎突然轉了話題：“蒼狼有什麼消息？”
宋子敬皺眉：“蒼狼皇病重，幾個皇子爲了皇位爭得頭破血流，卻突然又冒出個皇子來，據說是先皇后所生，叫耶律正。現在蒼狼是內亂不斷，不過據探子回報，蒼狼皇對耶律正青睞有加，有意把皇位傳給他。”
王擎脣角冷冷一挑：“跟緊點，設法跟耶律正聯繫上，不管是誰登上皇位，我們都需幫他一把。”
宋子敬立刻道：“是，大將軍英明。”
王擎端起茶杯，衆人會意，立刻告退。
王擎慢慢喝了口茶，輕聲道：“林旭堯又消息嗎？”
一直未曾開口的王天俊道：“沒有，皇帝大婚前夜在鳳府出現過後，就一直沒有他的消息，林家，燕國，都不見他的蹤跡。”
王擎一手敲着桌面，眯着眼睛道：“天朝四少一直形影不離，現在這麼關鍵的時刻竟然不見了林旭堯，有古怪！”
王天俊道：“孩兒會盡快查到他的行蹤。”
王擎想了一會兒，又道：“天朗最經都在幹什麼？”
他的聲音突然放輕，似乎帶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溫柔。
王天俊嘴角也是噙着一抹輕笑：“四弟還是老樣子，滿天都的胡混。”
王擎像是不經意地看了他一眼，說：“希望他真是在胡混吧！穆泓呢，也沒什麼舉動嗎？”
王天俊被他那一眼看得立刻低下頭，恭謹地說：“是，他一直跟在四弟身邊，並不見有什麼反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