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首先將南華山四處的小妖個個從洞裡抓了出來, 一一查看,從氣息上分析,那些妖怪的確不曾與阿梨有染……
他是堂堂正正的司命星君, 也不能平白無故冤枉了好妖, 既然他們是無辜的, 將他們再次狠揍了一頓, 也便放了……
不覺間, 他已半個月未曾見到他的徒兒了,雖然還有一隻妖怪尚未尋到,可她的產期將近, 他再惱她,也不能將她只丟給司醫神君與阿蘿他們, 心中難免思念掛懷……
腦海中總會浮現出那個小小身影, 因身體不適而我見猶憐的模樣, 他甚至又開始莫名其妙的心疼起來……
一念至此,司命匆匆踏上祥雲, 不再去抓剩下的那隻妖怪,刻不容緩地趕回了南華山……
阿蘿遠遠地見了他,忙迎上前道,“您可回來了,你可知姐姐這些日子……”
“梨兒怎麼樣了?”司命急聲問道, 面上是無盡的擔憂之色!
“她每日都在做噩夢, 還不斷地說……”
“說什麼”阿蘿如此拖拖拉拉, 真是要讓他急不可耐!
“她說…師父…是壞蛋…”
司命聞聽此言, 深深一嘆, 自己是不是太過小氣了呢?她明明也是受害者,爲何就解不了這個心結, 可若不是她四處貪戀美食,到處毫不避諱地赴宴,又哪有機會讓他人有機可乘?
一念至此,他緊緊握拳,發出咯吱咯吱的強烈脆響,將阿蘿惹得生生一顫……
事不宜遲,無論如何,他都要去看看她,也不能對她不管不顧,若她有個三長兩短,該如何是好?
他隨阿蘿一路去到阿梨修養之處,她正在屋子內乾嘔,懷胎即將十月,還乾嘔?爲了她,他又查了好些醫書,脈象上沒有一點差錯,症狀上本末倒置,而結果卻毋庸置疑……
阿梨擡頭忘了眼狠心拋棄她的“妖怪師父”,一股氣涌上心頭,委屈地愈發厲害,不顧腹內翻江倒海,就向外跑,只恨恨地瞥一眼他道,“壞人.……”
司命忙攔住她,“梨兒去哪?”
“不要你管,你就要徒兒嘔死算了……”言罷,她繼續向外飛奔,卻被他緊緊抱住,“梨兒,不可以亂跑……”
她哪裡肯聽,他都不顧她的死活,這些日子她有多煎熬,還假意過問什麼呢!她拼了小命地掙扎,而以她如今的身體狀態,又怎能掙扎呢?
就在這一掙一攔之際,司命只覺得攔着她的手上一片紅色粘膩。他下意識低頭一看,她的衣下已不知何時染了血色,她這是羊水破了嗎?
司命的心一陣抽緊,萬一有個差錯,會不會害了她,也傷了無辜的孩子?他來不及再多想,忙用結界護住她,不許她再亂撲騰……
他將她抱起,不肖片刻,便已飛至司醫神君的臥房所在……
“梨兒是不是……已經……要……她會不會……她究竟有沒有什麼意外?”他急得頗有些字不成句!
司醫神君亦瞥見阿梨那處的血色,心中疑惑不已,見司命在一旁焦急不堪,他忙替阿梨把了把脈,生怕不及時……
司醫神君的手反反覆覆地左把右把,眉頭彷彿跳蚤一般,驚得跳了幾跳,穩了穩心神道,“嗯……那不是羊水,那是葵水……”
司命面色刷得白了幾分,“你的意思是……”
司醫神君面色一紅,“咳……嗯……她還是就快生了……”
話說南華山是個清淨地界,哪裡都好,就是附近沒個像樣的接生婆。司醫神君對於接生這件事,紙上功夫雖然淵博過硬,但畢竟他沒有什麼實戰經驗,況且男女授受不親。司命又怎能容忍他去替徒兒接生?
從脈象看,離胎兒出生也不過幾炷香的時間,這可急壞了阿蘿,此事關係兩命,可千萬別有個閃失!
不得已,司命只得請司醫神君即刻下山去尋,務必以最快的速度將可以接生的婦人帶回!
修仙講究清淨無爲,司命之所以選此處避世,帶阿梨修仙,那處自然也不會離鬧市很近!
司醫神君捏足了勁四處尋,到四下的鄉野打聽,不巧村裡唯一的接生婆由於手藝較好,被某郎中挖到鎮上去了……
司醫神君刻不容緩地飛奔到鎮上,到了那郎中的藥鋪,偏巧隔壁鄰居也來抓藥,告訴他那個接生婆自己就要生了,回孃家修養去了……
至於她的老家,遠在千里之外的牛頭村,聽聞她要忙着給自己接生,無暇再去顧及來客,拒絕任何邀請……
時光不等人,附近除了荒涼村鎮的農婦,委實找不到合適的接生婆,而現下只剩一炷香的時間……
萬不得已,據說鎮上有個殺豬的婦人,會接生豬崽,他不得不將她請到了山上……
關於給豬接生,是件說簡單也很簡單的事。只要備好足夠的鍋碗瓢盆就好了,剪刀之類的也可以隨意……
爲什麼要準備鍋呢豬者,一窩往往會生很多,那些競爭力不強的很容易因搶不到空氣而憋死。當地的大多人家又比較窮。是以,接不活的豬崽就被順便做成了燉乳豬……
接生婆所做的,無非是在一旁看着母豬叫,替她加油,喊喊口號,生出一個,她便將臍帶咔嚓下來,鼓勵鼓勵她好樣的,再生一個,她再咔嚓一次,再鼓勵鼓勵她……
碰到特殊強壯的母豬,她極有可能一連串生出倆三個,那樣更省事,她便一口氣咔嚓好幾下,一舉三得……
最後,幫豬崽擦擦身上的污漬,數一數一共下了幾個,然後呢,接生完畢……
司醫神君選了這樣一個婦人,也實在是別無選擇,總比徹底沒經驗來的好……
話又說回來,若是請了個正經人事,司命也好守在外面,靜候動靜……
而請來這樣一個人,據說她是一個曾經一屍九命的接生婆。有一次,她剪臍帶,一時大意,將老母豬的尾巴剪了下來,讓那老母豬痛得滿地打滾,非但壓死了那個剛出生的,還憋死了剩下七個,最終自己也因爲難產而亡……
所謂的仙山,都是離人煙極遠的,還是那句話,饒是有半點法子,司醫神君也斷然不會請她來的……
是以,司命不得不首在一旁,幫着那接生婆毫不雅觀地將阿梨擺成了將要生產的造型……
這給阿梨氣的,哪有這樣羞辱人的,你們什麼意思?
司命在背後抱着阿梨,並沒有看到她此時的神色有多複雜而奇怪,總之就是痛苦,羞澀,生氣,無奈,萬味雜陳也難以形容!
而那穩婆委實無用的緊,除了加油加得另阿梨火上澆油了幾分,也並未起什麼作用。誰讓司命不許司醫神君親自操刀,又來不及去請遠在千里之外的高手呢?
感受着徒兒已在自己的懷裡痛得瑟瑟發抖,穩婆南轅北轍地呢喃着民間粗俗的話語,“加把勁,再加把勁……”司命亦有幾分不忍直視這難以啓齒的場面……
他閉了眼,一手輕輕地撫摸她的胃,“梨兒,沒事的,師父在……”
伴隨着一口接一口的乾嘔,阿梨冷汗滴滴滑落,已無心思再去計較這些有的沒的,身體上的不適讓她只顧着掙扎,若不是此刻師父正抱着她,她早已痛苦地滿地打滾……
腹內翻江倒海的滋味越來越明顯,甚至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在不住地踢着她的肚子,她再也無法容忍那東西在她體內作怪……
穩婆的聲音已漸漸模糊不堪,一種極其強烈想要趕他出來的衝動,使阿梨當真使盡全力,繼而她“啊……”得一聲嘔叫,一個嬰孩從她口裡吐了出來……
穩婆明明接錯了地方,而嬰孩卻歪打正着地被噴到了她的懷裡……
那嬰孩猛得全身一抖,渾身不潔的污漬全部都抖得乾淨,卻也迷離了那穩婆的雙眼與衣衫……
她模模糊糊地摸了摸,並沒有什麼臍帶可言,索性便也無需用那大剪,沒想到比豬還省事……
只可惜她的眼睛已被那嬰孩甩得辯不清方向,正要抱起他,那小東西卻靈敏的從她懷裡跳了出去……
他蹦蹦跳跳,白白淨淨,如夢似幻,沒有哪個孩子生下來就如此懂事,似乎明瞭孃親十月懷胎不易,甚至爲他多吃了那麼多好東西,他善解人意地不去擾她,只是一步竄到司命的肩頭,在他耳邊輕笑,“哈哈……”
那是一隻毛絨絨的小狐狸,潔白無暇的皮毛,明亮清澈的雙眼,琥珀色的瞳孔,小腦袋搖啊搖得機靈極了,最重要的是他有九尾……
司命一陣駭然,他曾多少次幻想,那並不是真的,她的徒兒絕不會與妖怪私通,可她竟真的生出了個妖怪?
阿梨已然被折磨地失了神,來不及回頭觀瞧,卻被一聲澄澈的童音驚得一陣哆嗦……
“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