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沖天指了指厲向南左手所指的嘴巴讓仵作查看。仵作用一把小刀小心地撬開厲向南的嘴裡驚訝地發現他的嘴裡竟然含着一個東西。他用鑷子輕輕地把那個東西挾了出來，不由嚇了一跳，那個東西是一塊黃豆大小的琥珀。
仵作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關沖天，把琥珀用白布仔細擦了擦交給關沖天。關沖天仔細地看了看那片琥珀，晶瑩剔透，是一塊難得的上品之物。
仵作檢查到厲向南那呈握物狀的僵硬右手時，關沖天仔細看了看那手的握姿，發現他的手是拇指向外的。關沖天拍了拍仵作的肩，“把這個畫出圖錄出來。”仵作點點頭，掏出紙筆仔細地畫了起來，關沖天特地指了指他右手無名指上的一圈白痕，說：“這個要特別記錄下來。”仵作看了關沖天一眼，又點點頭。
在查驗身體時，仵作在厲向南的腰帶上發現了一個精緻的香囊，香囊上繡着一對男女裸身相戲。仵作小心翼翼地取了下來，遞給關沖天看。關沖天看了看又交還給仵作。
仵作繼續查驗，關沖天站在他身後細細地看。正這時，關文悄悄地走進來，對關沖天說：“二叔，我們還是走吧，在這裡怪嚇人的。”關沖天衝他擺擺手不讓他說話，關文遠遠地侍立一旁。
仵作勘驗完畢之後，郭子明揮手讓兩個衙役把厲向南的屍身往外擡，自己也陪着關沖天等人往外走，走出門關沖天走到窗外看了看，看到一扇窗的窗紙上有一個指頭大小的小窟窿，他用自己的食指試了試，大小正好。
郭子明在一旁說：“看樣子殺手在殺他之前在窗外窺探過。”
關沖天模棱兩可地點點頭，又和郭子明往外走，走到縣衙大門口時看到門口聚集着一些看熱鬧的人。
關沖天眼尖，他忽然看到人羣中有一個身着豔麗服飾、濃妝豔抹的年輕女子很顯眼得站在人羣當中，正緊張地向這邊張望。
關沖天眉頭一皺向身邊的關文使了個眼色，關文會意，悄悄地走到那個女子身邊，站住。
擡屍身的衙役剛出大門，被迎面跑來幾個人攔住了，爲首的是一個略有些肥胖的中年婦人，她對兩個擡屍身的衙役大喊了一聲，“你們給我站住！”
兩個衙役好像很怕這個女人，聽話得把屍身放了下來。
那婦人又奔進門來，撲到郭子明跟前，揪住他的衣領，撒潑般地喝問：“郭子明，我問你，老爺究竟是怎麼死的？”
郭子明有些尷尬地拉開婦人的手，“夫人，你莊重些。”說着給那婦人使了個眼色，介紹道：“夫人，這位是新上任的應天巡撫關沖天關大人。”
那婦人聽到關沖天的名字，氣勢頓時矮了幾分，上下打量後，“你就是那個關閻王？”
關沖天笑着說：“正是在下。”
郭子明又介紹道：“關大人，這位是我們老爺的夫人。”
那婦人向關沖天略施了個禮，“萬氏給關大人請安了。”
關沖天略點了下頭，和郭子明一起往外走。
走了一會兒，關沖天忽然問郭子明，“厲向南的夫人姓萬，他跟徐閣老的女婿萬青田是什麼關係？”
郭子明略猶豫了一下說：“夫人是萬青田的胞妹，是清浦縣出了名的悍婦，我們老爺一直非常懼怕她。”
關沖天笑笑，“這件事近些日子，本官也略有耳聞。”
吃午飯時，關文急匆匆地趕了回來，見關沖天和胡安正坐在飯桌旁等着他。
關文看到桌子上竟然擺着幾道他們很少吃到的葷菜，不覺有些吃驚，問：“二叔，今天是過什麼節呀，怎麼弄了這麼多好吃的？”說着拿筷子就要挾菜。關沖天奪過了他的筷子，“先別吃，先跟我說說你跟着那女子的結果，她是什麼人？”
關文得意地說：“我探查到她是眠月樓的一個賣笑的女子。”
關沖天點點頭，“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關文又要挾菜，關沖天奪過他手中的筷子，“光探查到她的住在哪兒，你還沒資格吃這道菜，她是眠月樓的賣笑女子，叫什麼名字
呀？”
關文奪下關沖天手中的筷子，詭異地一笑，“就知道你來這一招，我打聽了，她叫……”
關沖天立即接口道：“是不是叫春媚兒？”
關文一愣，“二叔，原來你知道呀，她的確是叫春媚兒，是眠月樓的頭牌呀，這下可以吃了吧。”說着不等關沖天說什麼就挾了一塊肉大嚼起來。
胡安在一旁說：“春媚兒，好個刁鑽的名字。”
※※※
晚上，郭子明在家剛剛吃完晚飯，家人進來稟報，“老爺，關大人來訪。”
聽說關沖天半夜來訪，郭子明有些摸不清頭腦，不過他還是讓家人把關沖天請了進來。
關沖天進來後，郭子明讓家人給倒茶。關沖天擺擺手，“郭縣丞，茶就不喝了，我想請你和我一起出去逛逛，可以嗎？”
郭子明知道關沖天半夜來訪一定有事，於是連忙更換了一身錦袍跟着關沖天出了家門。
門外，胡安趕着輛租來的一輛馬車等在門口，關沖天把郭子明請上車，自己也隨後上了車。在車裡郭子明問關沖天：“關大人，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呀？”
關沖天對郭子明淺淺一笑，“眠月樓。”
郭子明沒想到一向以爲官清正廉潔、剛直不阿而聞名官場的關沖天竟然會帶他去像眠月樓這種風月場所去。
關沖天看出郭子明滿腹狐疑的樣子，笑了笑，問他，“郭縣丞，白天有件事我想問你，可是白天人多眼雜我也沒方便問，現在我想問一下，厲知縣的案情有何進展？”
郭子明搖了搖頭，“並無進展，而且屬下最近幾日一直在想，我們大人一向爲官清正廉潔，官聲一向很好，是什麼人非要殺他不可？”
關沖天笑了笑，“郭縣丞，你爲什麼肯定地認爲厲縣一定是他人謀害，而不是他自戕呢？”
郭子明連連搖頭，“我跟隨我們大人已經五年有餘，他是一個心胸開闊之人，不會做出那自尋短見的事情來。”
關沖天點了點頭又問：“你可知道，你們大人家中可有什麼嵌寶之類的玩物？”
郭子明想了想，搖頭說：“不知道，我們大人很少玩那些東西的，大人爲什麼要這麼問？”
關沖天說：“從他口中取出的那枚琥珀應該是某種珍稀玩物上的鑲嵌之物。”
“大人，卑職實在不懂，那殺人之人爲什麼殺人後要把那一枚琥珀塞在他口中？”
關沖天說：“這件事我現在也沒有答案，對了，他最近有沒有遇到過什麼特別難解之事？”
郭子明想了想，說：“應該沒有吧。”
“那你知道他最近或者以前曾與人什麼人有些過節嗎？”
郭子明沉思了一會兒，“我們大人爲人忠厚寬仁，從不與人結怨，我沒聽說過人跟什麼人有過節。”
關沖天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
兩人說着，那馬車已經到了眠月樓。
這眠月樓是一座三層小樓，紅廊綠檐，油漆彩繪，門口停着幾輛來這裡飲酒客人的馬車。關沖天和郭子明相攜走進大門，就見中間有一個大天井，二、三樓的房間環繞天井，門都是衝着天井開的，二層還有一圈扶手欄子。
兩人正四下打量，有個龜公滿臉堆笑迎上來，恭敬地打招呼，“哎喲，兩位貴客來了，裡邊請裡邊請。”說着引着兩人向二樓走，邊走邊問，“兩位貴客可有相熟的姑娘？”
郭子明看看關沖天，關沖天一副常客的派頭，“我們想請春媚兒姑娘彈幾首曲子聽聽。”
龜公聽說要點春媚兒，一下面露難色，“哎喲對不起呀兩位貴客，春媚兒姑娘正在陪別的客人，您倆位看能不能找另的姑娘做陪呀？”
關沖天掏出二錢銀子塞到龜公手上，“我們只要春媚兒姑娘做陪。”
龜公揣下銀子，連聲說：“馬上安排，我馬上安排春媚兒姑娘來陪二位貴客。”說着把二人引進二樓一間房內，倒上茶，離開了。
龜公先命人擺了一桌酒菜，往上端酒菜
的是個長相醜陋，面容黝黑，腰身肥碩的小丫頭，她進來時，不時好奇又怯懦地打量了關沖天和郭子明一眼，被龜公踢了一腳。
沒一會兒，龜公引着一個抱着琵琶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關沖天一看正是白天在縣衙門口站立的女子。這女子眉目如畫，雙眸含春，一身長及曳地淡綠色的繡羅裙嬌俏中透着淡雅，顯得妖媚動人。
女子一進屋，先是盈盈下拜，然後輕啓朱脣，“春媚兒給兩位老爺請客了，兩位二爺要聽什麼曲子？”
關沖天和郭子明相互謙讓了一下，關沖天點了曲《夕陽蕭鼓》。
只見那女子玉手輕挑銀弦，雙手在古琴上撥動着，聲音宛然動聽，宛如天籟之音。
關沖天撫常讚道：“春媚兒姑娘果然是技藝出衆，怪不得厲縣令經常在我眼前誇你。”
春媚兒聽關沖天說起厲縣令，臉上的表情略有些慌張的樣子，她低了低頭，輕聲說：“什麼厲縣令，小女子並不認識什麼厲縣令。”
關沖天站起身走到春媚兒身前繞了一圈，意味深長地說：“可是我聽說春媚兒姑娘經常夜宿縣衙厲縣令的臥房之內，你怎麼說不認識厲縣令呢？”
聽了關沖天這話，不但春媚兒嚇了一跳，就連坐在一旁的郭子明也有些緊張，他揚了揚說，想說話，可是關沖天用眼神制止了他，他只得訕訕地放下手。
關沖天又問那女子，“春媚兒姑娘，厲縣令昨晚神秘故去，這件事你知道嗎？”
春媚兒忙搖頭，“我天天呆在眠月樓，哪知道這些事？”
關沖天冷笑一聲，“是嗎，可是本官今天早晨親眼見到在縣衙大門口逡巡良久，今天早上的事，春媚兒姑娘不會忘得這麼快吧？難道你跟厲知縣的命案有瓜葛？”
春媚兒一聽這話，臉上一寒，“這位老爺怎可妄言，就算我偶爾經過縣衙大門順便看上那麼幾眼怎麼就與厲老爺的案子有瓜葛？”
郭子明見春媚兒言語猛浪，連忙站起身訓斥道：“放肆，你知道你這是跟誰說話嗎，這位是新任應天巡撫關沖天關大人。”
春媚兒聽說“關沖天”兩個字，氣焰登時矮了三分，不過仍強辯道：“就算是關包公也不能任意冤枉好人。”
關沖天走回座位坐下，“本官查看從來不會任意冤枉好人，之所以本官說你跟厲老爺的案子有瓜葛是我們在厲老爺的屍身上看到一個寫着春媚兒姑娘名字的一個香囊，春媚兒姑娘，你這種東西好像不是隨便送人的，是嗎？”
春媚兒聞言，嚇得放下琵琶跪倒在地，“關大人，我的確是跟厲老爺相好，可是跟他被殺一案並沒什麼瓜葛。”
關沖天冷笑一聲，“是嗎，那我來問你，既然你與此案並無瓜葛，今日爲什麼要到縣衙探聽風聲？”
“小女子今天並不是去探聽什麼風聲，只是逛街偶爾遇到，上前看個熱鬧。”
關沖天剛要再問，忽然門一開，剛纔上菜的那個醜陋的小丫頭驚慌失措地推門跑進來，對着春媚兒喊，“姐姐救我。”
剛說到這兒，老鴇和龜公領着幾個壯漢進來，老鴇先對關沖天和郭子明施禮，“不好意思，驚擾兩位二爺了。”說着扯着那小丫頭的耳朵就往外扯。
關沖天見狀，制止道：“老鴇且住手，發生了什麼事？”
老鴇見狀，忙收了手，對關沖天說：“老爺，這是我剛買的一個粗使丫頭，纔來沒幾天就到處給我闖禍，剛纔在廚房打碎了幾個盤子不說，還偷吃客人的東西。”
關沖天笑，“他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大概是餓了，這樣吧，她偷吃的東西且算在我的賬上好了，你就饒了她吧。”
“老爺，你有所不知，這種粗使的丫頭驕縱不得，要是不讓她懂些規矩還不知要闖出什麼禍來。”
那小丫頭聽老鴇這麼說，“原來說好了我來只是侍候姑娘的，你爲什麼要我什麼活都幹？”
老鴇恨道：“十五兩紋銀買了你這麼個丫頭真是蝕了老孃的老本，要知這樣，五兩銀子也不買你。”說着又要打。
（本章完）